第28節
「都統大人,太爺找老朽有什麼事情?可否提前告知一下,老朽也好有個準備。」程主一含笑問道。
「哼,這事說起來,你也有份!」程主一不問還好,這麼一問之下,倒是把乞兒答問出火氣來了。這傢伙黑沉著臉,瞪著程主一道:「就是你們當初報官抓的那個劉禿子,還有收繳的那些贓證,女屍頭、腿、手臂,現在出事了,你說是不是應該你來負責任?」
「啊?」聽到乞兒答的話,程主一不覺驚愕地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老子哪裡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那劉禿子瘋是瘋了,倒是命大地很,一直都沒死,我手下的這些弟兄可是被你這個老不死的害慘了,嚇瘋了兩個不說,有一個半夜掉井裡淹死了。你說,你到底搗的什麼鬼?」乞兒答說起話來,似乎不夾槍帶棍,根本就不會說話。
程主一耐著性子聽完,最後還是點頭道:「看樣子是起魂弄凶了,這樣吧,都統大人您稍等片刻,待老朽收拾些傢伙事兒,這就跟您走,您看怎樣?」
「那就快點!」乞兒答沒好氣道。
「是是,」程主一連忙點頭回身去家裡收拾東西,這邊程義讓程全陪著乞兒答等人,隨即則是招手帶著眾人也都跟上了程主一,一起來到了院子中。
「爹,這狗韃子忒可惡,不如一刀砍了。」到了院子裡,程義不覺憤憤道。說起來,也難怪程義受不了這口氣,畢竟他這個時候,雖然沒有正式的官職,但是身為一方大員的幕僚,那也是有些威嚴的,沒想到居然被這麼一個狗屁韃子欺辱,心裡自然那是不好受。
「你在官場呆了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咱們漢人就算是做了再大的官,在這些韃子眼裡,都還不是一條狗,壓根就一文不值,你殺了他一個,但是你能殺了所有的韃子嗎?難道你要讓把整個家族都賠進去嗎?」程主一說完話,回身看了看幾個侄媳婦,現出了內疚和自責的神情,不自覺搖頭歎氣道:「你們都回去吧,在家耐心等著,你們的男人也不一定就沒了,這個事兒說不定還有轉機。你們先等等看,我這邊得先跟這狗韃子先去縣城一趟了,餘下的事兒,就由程義負責。」
程主一說完話,拍了拍程義的肩膀,滿臉凝重道:「我交待你的事情,一定要辦好,族裡的事情也一定要照看好,他們這幾房,你要多上點心。還有就是大球的喪事,趕緊辦了吧,不能這麼一直停著。」
「爹您放心吧,我都會辦好的,」程義說完,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程主一道:「不過,您老的身體吃得消嗎?這一宿下來——」
「無礙,我老是老了,但是還撐得住。」聽到程義的話,程主一擺擺手,進到內室裡面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就帶上東西出門去了。
到了外頭,乞兒答早已拉過一匹馬等著了。老人家上馬,隨即跟著一眾官兵出發,向著縣城行去了。
這邊,目送程主一遠去了,程義回過身來,看了看眾人,先把那幾個女人遣散了,隨即和程全一起又召羅了幾個弟兄,一起拉著一車草柴,上山去了。
到了山上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眾人把柴草堆到溝裡面,點燃大火,燒了起來。
程主一走之前交待過,這火要燒七個時辰,於是眾人一邊看著火燒,一邊分散開去找木柴,繼續添加進去。
一直燒到深夜時分,大火就搗了一些兔子窩,把那兔子插在木柴上,放到火裡烤了,然後大家分著吃了,勉強填飽了肚子。
之後,程義把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人睡覺,另外一撥人照看柴火,輪流值守,一直忙活到第二天中午,這才好歹是湊夠了七個時辰的時間,然後才開始打道回府了。
回到了莊子上之後,程義緊跟著就開始張羅著忙活大球的喪事。。
大球英年早逝,這算是夭折,所以什麼葬禮陣仗之類的就不搞了,他的輩分也受不起這個。程義給他找了一副好壽材,把人洗乾淨裝好了,也沒要人抬,只用一駕牛車,拉著就出了莊子,後面不過是跟了幾個本家的弟兄,主要是幫忙挖坑了。
將棺材拉到了山裡,程義抬頭四下看了看,大約查看了一下風水,便在程家的祖墳旁邊找了一塊很好的地方,挖開一個坑,把他給埋了。
完事之後,大家都是鬆了一口氣,但是心裡卻也變得更加疑惑了。因為,小球和餘下的四位弟兄,到現在都是連影子都沒有,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眾人難免有些擔心和疑問。
回來的路上,程全就嘗試著問了一下程義,結果卻發現程義壓根就不願意回答,似乎這個事情非常禁忌一般。
「是不是真的都搭進那溝裡去了?」程全問道。
「說不準,這個事情我也整不來,還是得等老頭子回來才行,」程義說道。
「那我們還在那裡燒了那麼久,當時要是知道的話,不如就順著那土溝挖下去,說不定就找到了,我估摸著那溝底下不是和太平的地方。」程全皺眉道。
「你敢挖?你沒看到那些死掉的蛇?那是正常的東西嗎?」程義看著程全問道。
聽到程義的這個話,程全張了張嘴,沒再說話,但是腦海中卻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浮起了一個身影,而這個身影竟然是程苦月。
第42章空蕩的鼓子架【2更...
程義領著程家莊的眾人有條不紊地忙活著的時候,老莊主程主一跟隨著那位蠻橫粗魯的韃子兵乞兒答,也來到了沭河縣城裡面。
沭河縣城,雖然說是縣城,但是卻完全沒有縣城的樣子,破落不堪的城牆,就連那城門都搖搖晃晃的,似乎手一推就會倒下來。
縣城裡面,除了人多一點之外,其他的和外面並沒有什麼兩樣。這裡的老百姓同樣是窮苦貧困,掙扎在死亡線之上的。唯一過得舒服的人,應該就是類似乞兒答這樣的韃子狗,以及那些甘心為滿人政權賣命的縣城官員們了。
程主一自然是來過縣城的,而且,早年的時候,由於要支持生計,他甚至曾經在縣城裡面盤桓過不短的時間。那時候的古代縣城,並不像我們現在的城市,一年一個大變樣,你今天走了,明天再來,說不定就不認識這個地方了。那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縣城幾十年都不會改變樣子,除非有戰亂需要加強工事,否則的話,就連城牆上裸露的石磚都只能空耐寂寞,等著時間慢慢風化。
當然了,縣城裡居住的人,除了生老病死的自然交替之外,也很少有什麼大的變化,那時候沒有什麼打工潮,也沒有太多的往來商賈,幾乎整個縣城的人,除了一些做點小本買賣的人,餘下的都是農民,他們祖祖輩輩都只會在先人流傳下來的那片黑土地上面,辛苦地耕耘。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雖然程主一近些年很少再到縣城裡面來了,可是,當他隨著那些官兵進入縣城的時候,依舊有人認出他來了。
「哎呀,九泉先生來了!」
「哎,這不是九泉先生嘛!」
「……」
甚至還有人搶上前來,問程主一是不是犯了什麼事情被官府的人給拿辦了。程主一微笑應對,一邊寒暄,一邊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就來到了縣衙外頭。
當時,剛走到通往縣衙的那條土路上時候,程主一就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感覺到這裡的情況有些異常,而這時,他再看看跟隨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卻發現那些兵丁,甚至包括那個乞兒答,居然都是現出了驚恐的神色,似乎這縣衙不是縣衙,而是鬼門關一般,他們很害怕去往那裡。
「吁——」
就這樣,一眾人馬走到距離縣衙大約還有十來丈遠的時候,那個乞兒答突然勒馬停了下來,接著一指身後的一位漢人小兵,對他喝道:「你,帶他去見太爺!」
「啊?」聽到乞兒答的話,那個小兵不覺是一臉無助的神情,很有些不情願。
「娘個皮,怎麼還不願意怎的?」見到那小兵的神態,乞兒答抬手馬鞭子就抽了過去。那小兵抱頭躲著,連忙翻身下馬求饒。
「給老子仔細點,告訴你,太爺是有涵養的人,平時由著你們,慣著你們,老子可不怕你們這些狗崽子,好不好砍了你!」乞兒答說完話,轉頭看著程主一道:「老東西,你跟著他走,太爺就在縣衙裡面,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諸位不跟著一起嗎?」程主一瞇眼看著乞兒答問道。
「哼,晦氣的東西,誰他媽的願意沾?老頭你給我仔細點,要是不把這些凶氣除了,來年砍頭的人就是你!」乞兒答指著程主一的鼻子大罵了一句,然後才揮手帶人離開了。
這邊,程主一跟著那個小兵來到了縣衙門口,拴好了馬,這才向著縣衙大門走去。
縣衙的大門黑漆的,比較厚重,都快趕上城門的厚度了,但是卻也是飽經滄桑,上面的黑氣剝落了不少,斑斑駁駁的。大門上面一個牌匾,上面描金的四個字「沭河縣衙」。走上台階,左右兩根石柱撐起門廊,門廊下面是一隻空蕩蕩的鼓子架。
見到那鼓子架,程主一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對那小兵道:「太爺倒是挺能省的,這一面牛皮鼓也捨不得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