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完了,完全不管用。」我從船頭走到駕駛船的地方,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面,開車我倒是還行,開船的話根本派不上用場。胡工這時候跑到我身邊,正兒八經地說:「我們這麼努力,饕餮殘骸還是被白藥師和阿真帶走了,很不甘心,對不對?」我點點頭,他繼續說:「知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嗎?」我搖搖頭,他笑了一下說:「我一直在找不死之藥,你也知道的。你肯定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不死之藥,嘿嘿!我死乞白賴地跟著你們就是想利用饕餮殘骸找到不死之藥。」想不到胡工這個傻乎乎的小子竟然也暗藏鬼胎,看到我滿臉疑惑,他笑道:「傳說中不死藥就在饕餮殘骸附近,找到饕餮殘骸就可以找到不死藥,嘿嘿!」我愣住了,說:「饕餮殘骸已經被白藥師拿走了,不死藥呢?」胡工笑道:「別急,嘿嘿!據說不死藥藏在巫醫峒裡面,嘿嘿!」我狐疑地問:「巫醫峒嗎?」
「不錯,藏不死藥的聖地,嘿嘿!小巴哥,咱們這一次雖然沒有拿到饕餮殘骸,但是如果能拿到不死藥,咱們還不算失敗。」
「說得容易。」
「嘿嘿!不是說得容易,是不死藥就在我們眼前。」胡工望著盤旋的水流笑著,「傳說死亡漩渦是巫醫峒的大門,死亡漩渦千年不遇,今天白藥師帶走了饕餮殘骸,估計也因為拿走了饕餮殘骸才會引出死亡漩渦,這說明什麼?說明巫醫峒就在附近,不死藥就在附近,小巴哥,饕餮殘骸被白藥師拿走了,可惜他根本不相信會有不死藥,咱們這一次發達了。」
「你不是想找不死藥救你的女友嗎?發達什麼呢?」我愣了,感覺胡工有些滿嘴胡言,世界上怎麼會有不死藥呢?更不敢想像會有巫醫峒這種地方,就算有個叫巫醫峒的地方,裡面也不會存在不死藥吧!跟著李古教授,跟著白骨丁,跟著白藥師,一路尋尋覓覓,「饕餮殘骸」沒了,爺爺巴不二的消息也真假難辨,還被阿真騙了,我心裡煩躁無比,胡工卻告訴我這個大秘密,感覺像個笑話,這是在逗我嗎?
「水流好像停止了。」
胡工的話剛剛說完,我們的船就停下了,一動不動。剛剛水流那麼急,這時候水面竟然平靜了,流水好像變得相當緩慢,感覺根本就沒有在流動。
我正詫異的時候,水裡面卻突然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感覺水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和胡工面面相覷,幾條大水柱如同幾條巨龍,突然從河底噴出來。水柱爆炸似的衝向天空,然後「嘩啦啦」地往下潑灑,我和胡工都被淋濕了。此時,水面開始流動,隨著水柱的噴發,水流又變得湍急,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地滾過來,水花不停地揮灑。
突然,一個巨大的浪頭鋪天蓋地而來,「轟」的一聲,我們的船翻入河裡。我和胡工被甩進了激流之中。此時,我感覺到河流竟然在旋轉。這便是阿真所說的「死亡漩渦」嗎?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與此同時,那些阻擋在我們前面的船棺也被滾動的水流擊垮,木板四處紛飛。
我本來想抓住一塊棺材板,可左右一看,胡工居然也不會游泳。他在河面上撲騰著,不停地慘叫,急流不停地撞擊他,他已經哭了起來。我奮力游到他的面前,伸手剛剛抓住他,一股強而有力的水流就衝擊過來,我和他馬上被一個巨大的浪頭覆蓋住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河底一股強大的吸勁正吞噬著我們倆。水流的壓力越來越大,我們也越來越難受,胡工已經暈過去了。
我拚命地抓著他不放,水流帶著我和他捲進了一個黑暗的洞穴裡面。
待我們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朦朦朧朧地晃動著幾個身影,這些身影跟我平時看到的人並不一樣,他們的臉最為古怪,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看上去有些詭異。他們留著長長的頭髮,身體裹著白布,手臂上帶著石鐲,脖子上掛著貝珠。他們赤著腳,腳上有太陽刺青。我頭很疼,像是被哪個混蛋拍了一板磚似的。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你醒過來了?真好,我還以為你要睡到明天。」
「你是?」我奮力撐起自己的身子,眼前圍著一群黑白臉的人。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女人,她臉型不錯,五官也很精美,只是這張陰陽臉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眼前的人都很訝異,一個接一個搶著要看看我,簡直就是把我當猴子圍觀。看到我有些怒意,眼前的女人招了招手,那伙好奇心極大的人離開了房子。
她說她叫巫靈,是巫彭族人,我所在的地方名字叫巫醫峒。我有些沒有明白她的話。她說這是一個生活在巫山大寧河底部的地方。她是在巫醫峒入口處發現我的,看到我奄奄一息便將我帶回來。我問她除了我之外還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她搖搖頭。
我想胡工這小子只怕已經掛了,不由得感慨:我們為了「饕餮殘骸」居然變得這麼狼狽不堪。跟巫靈聊了幾句之後,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是不是進入了一個類似「桃花源」的地方?巫彭族?巫彭是誰?我在腦海裡面想了許久,才想到巫彭是我國醫術的發明者。巫彭這人真實存在嗎?這都是上古時代的人物了。《呂氏春秋》記載說:「巫彭作醫。」《說文解字》裡面記載:「醫,治病工也……古者巫彭初作醫。」
巫彭是所謂的「靈山十巫」之一,《大荒西經》說:「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靈山有十巫,這些神巫經常出沒在靈山附近採集藥草。巫靈號稱巫彭後裔,這地方又叫巫醫峒,這麼說來,馱屍人所說的「十八地獄屍」裡面的「三不死」之一「巫彭遺骸」也不是假話了。
我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巫靈,巫彭後裔居然都是黑白臉。
巫靈問:「你是外面的人嗎?」
我點點頭,她頓時顯得有些害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人,我還以為你們長得和我們相差很大,想不到都差不多。」
「這個……」我在想,哪裡差不多?明明差遠了,我要是長著一副黑白臉,只怕連家門也不敢出吧。
「你肚子餓了嗎?」巫靈想了想,嫣然一笑,忸怩著說了一句。
我摸摸肚子,這肚子也不爭氣,一碰它便「咕嚕」叫半天。
「我去給你拿吃的。」巫靈低頭輕聲笑了笑,站起來往外走去。
沒過多久,巫靈便端著一碗白米粥進來,白米粥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她把白米粥端到我面前說:「你們在外面吃的跟我們一樣嗎?」
我餓極了,也顧不上回答。這碗粥有好濃的藥味,喝了幾口白米粥之後,我有點想吐。我勉勉強強嚥下幾口,說:「好臭的藥味。」
「臭?」巫靈用鼻子嗅了嗅,搖搖頭。
「外面是不是很多草藥?」一陣一陣的藥草味飄進來,我已然有些扛不住了,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家藥材鋪,但是一般的藥材鋪也沒有這麼強烈的藥味。這些巫彭族人,平時都幹嗎?採藥嗎?看到我難堪的樣子,巫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從身上的一個小袋子裡面拿出一枚香丸遞給我:「給你含在嘴巴裡面。」
我接過香丸塞進嘴巴,一股清冽的氣息貫通全身,一會兒是薄荷香氣,一會兒是茉莉香氣,清爽無比,藥草臭味頓時消失。
從此我便留在巫靈家裡面養傷。大概過了三四天,巫靈來找我聊天。我問她:「你能把我送出去嗎?」我有點懷念外面的日子,在這裡躺著特別乏味,每一天都被那些「黑白臉」圍觀,但他們對我特別好奇。而且整個巫醫峒全部種滿了藥草,他們還養蟲子,蜘蛛、蜈蚣、毒蛇、蛤蟆什麼的都有。我覺得我也該走了,我心裡還惦記著「饕餮殘骸」裡面所藏的「火風凰」秘藏,好想知道阿真和白藥師是否還活著。
「你要走了嗎?」巫靈好像有些捨不得。這些天她好像很少上山找藥草,也不去打理自己家的藥草,沒事就來找我聊天,天上地下的無話不說。我好奇她,她好奇我,我們聊得也挺好。
我點點頭,執意要走,留在這裡我遲早變成一個廢人。
「那好,我送送你吧!」我跟著巫靈走出她家的房子,朝一座山丘走去。每走過一地,就會有人對我議論紛紛。這也太慘了,我去跟「地龍幫」的探花「鬼臉猴子」侯一尾混算了。
「我以後還可以回來看看你嗎?」眼看小山丘就快到了,我突然有些捨不得身邊這個生活簡單、性格單純的女人。
「看緣分吧!」巫靈好像心情很失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要走的緣故。小山丘已經在我們的面前,我發現小山丘底部有一個洞穴,如同火車通過的隧道。
巫靈說:「你走了以後還是不要回來了!這裡的人不怎麼喜歡和外面的人交往。」
她這話讓我很尷尬,但我也知道,他們雖然不喜歡和外人交流,但是內心還是很渴望和外面的人接觸。隧道的盡頭,是一條河流,水流很平靜。
巫靈指著河流跟我說:「順著河流往外面游,很快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這時只要我輕輕一躍便可以進入河流之中。
「一路順風!」巫靈低著頭,樣子看上去很難過。
「我想我還會回來的。」
我說完之後正想跳入河流,隧道裡突然有人喊道:「阿靈,快抓住他,快抓住他,他是個壞人,他偷走了我們先祖的遺骸……」
紛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夥怒氣沖沖的「黑白臉」手持著刀棍正朝這邊趕來,看樣子是要抓我,但巫靈卻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我不解。
「你走吧!」我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巫靈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
我整個人墜入河流裡面。那伙「黑白臉」已經來到巫靈的身邊,他們紛紛將手裡的刀棍扔向掉進河流裡面的我,怒罵著,說我是盜賊。看著他們一片亂糟糟的樣子,我很疑惑。有人偷走了他們巫彭族先祖的遺骸?會是誰呢?難道是胡工這小子?我恍然大悟,「巫彭遺骸」便是不死藥。《山海經》裡面記載:「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屍,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巫彭既然能操作不死之藥,他的遺骸又是「三不死」之一,胡工這小子為了救他女朋友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想爬上去澄清自己的冤情。巫彭族後裔不停地責罵巫靈,我有些不忍心。我想游過去,但平靜的河流顯然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平靜,被巫靈推下去之後,河流下面的水流便不停地衝擊我,使我根本無法穩住身子。
我撲騰著要爬上巫靈他們站著的隧道口,一個巨浪突然捲過來,正好撲到我身上。我根本抗拒不了,巨浪狠狠地將我衝進河底。河流底部的水流兇猛地推著我往外面流去。我被河水嗆住,腦袋一沉便不省人事。
我醒來之後躺在一家醫院的病床上面。捶捶疼痛不已的腦袋,我竟然記不起任何一件事情。我的手腳都纏著白色的繃帶,稍微動一下,關節部位就會傳來一陣陣的劇痛。我有些慌亂,想掙扎著起來,一個漂亮的護士走進來,她對我微微一笑,說:「醒過來了?昨晚你又說自己是馱屍人,嚷著去馱屍,結果從三樓摔了下去。」
「怎麼回事?我在哪裡?」護士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我摸著疼痛不堪的腦袋問道。我拚命地去回憶,自己卻好像失憶了一般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
「你不要擔心,你只是輕度的精神分裂,好好養養就會好的。這裡啊!你忘記了嗎?這裡是成都精神病醫院呀!」小護士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支注射器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