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有時候,不是不捨得死,是不能死。」老人說道,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開始了一片指點江山的豪氣。
「小宋說過,讓我一直活著,那樣怎樣怎樣,我說,我能活一百年就成,實在不行,五十年三十年都闊以嘛,江山打下容易守著難,從古至今老百姓都不容易,我活著,會有很多人罵老不死,可是我不死,就讓他們不能靠著老百姓的血換來的權利,再去欺壓老百姓。你說對嘛?」他臉上,一直都帶著笑意。
「這一次,錯了,這不是一個正確的點。」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個貪戀權利,怕死的人,可是看著他臉上的老年斑,我竟然有種想要哭泣的感覺。
是非成敗轉頭空,成王敗寇,這些文人筆下可以在很多年後編排這些人,卻始終無法否認,有些人,真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個老人,他也曾像我這樣年輕過。而他經歷的,可比我們所有人經歷的凶險加起來的都要多。
「所以宋隊長讓我過來通知您,這次,一切都錯了,他讓我回去之後,去江西。」我道。——有些話,沒什麼可隱瞞的,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
「錯了就錯了嘛,那小宋還不回來?感覺愧對我這個老骨頭?沒得事,折騰來折騰去的,我年輕時候豪氣雲天,說過與天斗地斗人鬥,其樂無窮,那都是年少輕狂的話,做不得數。哪個能與天地鬥?」他說完,自嘲般的哈哈大笑。
自始至終,沒有怪誰,更沒有恐懼與慌張,有的
第十一章龍虎正一
一路上,我沒有感受到來自於老人任何的壓力,他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說什麼在海上批示文件的話就略先矯情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並不屬於中國的海域,我們就這樣走著,像巡視自家的領土一般。在這個地點被a確認是錯誤的,需要求我去江西做什麼安排的時候。
a的緊張有目共睹,可真正的事主卻不慌不忙的,我跟著他,在海上繞行,他還在海上兜了很大一個圈子,見了在幾個島嶼上駐守的軍人。
這才返航,到岸邊的時候,他最後一次把我叫進了他的船艙,親手遞給我一支煙,笑著道:「小娃娃,小宋讓你去江西,其實我是反對的,整那些個歪門邪道的幹嘛?但是我知道,我攔不住,自古以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對嘛?都說我破四舊是因為執念,因為信的深了才恐懼,跟嬴政的焚書坑儒是一個路數,真是可笑至極。這些個封建餘毒,那些個木偶神胎,我就算他們真有其神,他就有資格讓我的人民去虔誠跪拜?人人平等,當是空話?別的我不說了,去江西,把機會留給他吧。」
「年輕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個道人,說我家祖墳,特別是我爺爺的那個墳地天罡帶煞氣,龍氣過旺而折損後人,注定一世帝王之相,我當時不信,可是有人信嘛,老汪那個特務頭子幾次用炸彈去轟,當地百姓卻拚死護著,為了嘛?不是為了他們本地可以出個朝廷,說白了,還是祖宗庇佑,這個庇佑,不是什麼陰德加持,而是十世行善,當地人感恩祖上的善舉,所以我就琢磨著,這個什麼狗屁的風水陰德,都比不過一個善字,與人為善,人感其恩,自然擁戴,這跟治國是一個道理。」
「之後十年,我知道我肯定要在青史之中留下敗筆,但是很少有人敢說,就算我走了,也不會有人讓他們說,文人傲氣常有,傲骨不常有也,有些東西他們看不透,自認為知曉了鳳毛麟角就可以奮筆疾書,帶動著一批連鳳毛麟角都不知的人大肆的渲染,真的幹起來了,政權不還是在槍桿子手中?流血的是誰?得利的是誰?亂天下者,必文人也,就跟當時老蔣以為亂天下的是我們一樣。十年,有些人該死,有些人不該,我看到了,也就只是看到了而已,有些東西,不是我不管不安排,而是沒時間安排,清毒瘡也要帶塊肉不是?罵名,背了就背了,誰奈我何?」
「人年紀大了,話多,小伙子別介意,心中積鬱,不求天下知,也想有心人,經歷了一些事兒之後,有的話,說是迷信,我也信了點,我又見了年輕時候那個道士,這次沒有嗤之以鼻,但是也沒有奉為座上賓客,只是普通的談話,他跟我說,亂世降帝星,文成武德輔之,這是天道,三星歸位,更是天道,這話我信,所以嘛,要麼都活著,要麼,都得死,這是天道,與天鬥?老咯,斗不動了。」他笑著說,說著說著,竟然在那把躺椅上睡著了。
而我,則拿著筆,把這些話,全部都記錄了下來,因為我怕我腦袋笨,會遺忘,甚至會錯老人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話中給我的暗示。
上了岸之後,我跟船上的將士們告了別,此刻,我才理解a的那種破釜沉舟的心情,其實這一次荒島之行,a在一開始,就把希望壓在了吳三省的身上,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可是他卻做了,因為那句話。——沒有時間了。
我火速的趕往基地,這一次的事兒,是我第一次在這個隊伍裡,真正意義的獨當一面,可是可笑的是,別人都以為我有所謀劃,但是說一句不怕誅心的話,其實我除了要去江西之外,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去江西要幹什麼!江西是一個省,具體是要去哪個城市?這我也不知道!
我跟大龍和哈德門,開車,直奔江西,一路上暢通無阻,我雖然不知道去了要幹什麼,但是我卻清晰的知道時間的緊迫性,我在車上,翻閱著江西的地圖和一些文化景點,想要找一個方向。
最後,我還是把這個目標鎖定了,江西省境內的龍虎山,這個道教的祖庭,因為這裡是唯一跟我們的目的,有重疊的地方,我曾經聽a說過,在最開始追尋長生不老的時候,首選是三教中的長生之術,三教,哪三教?釋道儒三教。
而在傳說中,最有神仙風範,一說起長生就能讓人想到的,道士絕對是首選,連和尚都比不上他們的打扮裡就具有的仙人風範。而作為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最不缺的,就是關於長生不老的傳說。
我在車裡啃著牛肉塊,暗道:「難道這次a在走投無路之下,又要找龍虎山的天師們,尋求長生之法,再不濟也是求一個續命的金丹?」
有了一起確切的目標,儘管這個目標也僅限於我的猜測,還是讓事情簡單化了點。到了新余之後,我們首先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了下來,大龍去聯絡這邊的人,在必要的時候,要盡一切的辦法來配合我們的工作。而哈德門跟我,則去報亭,買了非常多的關於龍虎山的資料,包括整個江西的地圖分佈等等,報亭老闆看我倆的眼神兒都變了,還以為是要在這裡策劃什麼活動的特務分子。
我們倆回了招待所之後,很快的,哈德門就遞給我一本資料。這是一本正一教的介紹,翻開扉頁,我一下子就驚呆了。
張,密密麻麻的全是張。
我對這個姓氏極其的敏感,並不單純的是因為張起靈這個人,更多的是,a口中那個維持三界秩序的神秘家族,張家。——以天下江山為局,以萬物蒼生為棋。
這個張字,一下子就讓我基本上明瞭。至於張公子曾經猜測的,受命於天實際上是受命於張,所以張家的根據地應該是在泰山封禪台的話,a在當時其實並沒有給予肯定,只是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你比想像中的聰明。
難道張公子的那個推測是錯誤的,這個正一教的張天師的張,才是那個傳說中的「張」字?
我忽然就又想到了那個道士,那個在海裡騎龍乘風破浪的道士。一下子就基本上算是理清楚了頭緒。那個道士,極有可能,就是這裡的張天師。
a讓我來這裡,是讓我來找那個**道士的?
想明白這個以後,我們倆就專注於正一教的資料。這個n,俗稱五斗米道,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古時候想要入教,需要交五斗米,再一看這個教的歷史,東漢末年,群雄並起,張角於中平元年二月率太平道起事後,同年七月,漢中地區張修也率五斗米道響應。尼瑪,竟然這麼大的來頭?甚至資料上說,鄭和下西洋所帶的兩個法師,其中有一個就是張天師。
這個教的所有的掌教真人,似乎名字都不重要,都在刻意的去顯現一個「張」字,這讓我更加確認了這個張跟張起靈這個張之間的聯繫。
之後的資料就不需要再去查,我們在得到這個之後,火速的聯繫了大龍,這一次事關緊急,必須要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特別是在船上跟那個老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做事兒有了前所未有的底氣與自信。
「全國範圍內,通緝吳三省,當然,新余市,將是最重要的一個地點。」這是我在接下來的會議上說的話。對,現在我甚至暫時的,掌控一切。
我不管吳三省到底來江西是不是來了這裡,要做什麼,我都要阻止他,我不允許,此時有任何人任何事兒,干擾到我的行動。
然後,大隊人馬登龍虎山,上正一觀,大龍跟哈德門其實很少接觸到我跟秦培深陷其中的秘密,所以他倆非常不解我的舉動,這個我表示理解,畢竟有些事兒,不經歷就沒有發言權,可是,我能跟他們說什麼?說我在海上的經歷?那他們會把我當成瘋子!
我們在上山之前,忽然收到一封來自北京,萬里加急送給我的掛號信。
信裡是瘋狂的草書,筆力遒勁,龍飛鳳舞劍無痕。竟然是我在船上相處的那個老人給我趙三兩寄來的親筆信。
「上龍虎山,敬之,打老日末,我登龍虎山,山中天師命教徒夾道歡迎,口中聲稱萬歲。後小鄧聞之不信,亦登山,天師命教徒列隊以迎,稱千歲。其懊惱而歸,後戲言,此生僅能千歲命乎,
第十二章踏鶴行
我們三個低調上龍虎山,給我寫這封信的老人斷然是不會騙我什麼,加上我本身現在就要即將崩塌的世界觀,讓我拋卻了本來大張旗鼓的計劃,甚至連追捕吳三省的計劃都暫時的放下。
吳三省孤身來江西,誰他娘的知道他對張天師說了什麼?誰又知道他跟這些仙人們之間有著什麼樣的聯繫?
我們三個就喬裝成普通人,跟著遊客的隊伍,上龍虎,訪仙人,我做好了打算,就算這次上龍虎山其實是我會錯了a的意思,我也要求著仙人,給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或者說老人們,續命。
我在之前的資料裡就已經看到,龍虎山作為道教祖庭聖地,跟真武當興五百年的武當山並列為道教兩大仙山,他們之中,有很多的長生典籍,拋卻部分只是延年益壽的養生之法之外,a也說過曾經給過那個老人異常晦澀難懂的長生經書。最重要的,是我從資料上看到,龍虎山正一教法事,擅長的一環就是禳星。
禳星續命,諸葛孔明之七星燈續命,誰認不知哪人不曉?——我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
等我們到了半山腰,沒有仙人踏鶴而來,飄飄欲仙。更沒有道長們列隊歡迎,似乎這些天師們並沒有算到我們的登門,或者說,他們心中,有他們的那份自然而然,世俗中的人物,皆是紅粉骷髏?
到了正一觀,我們跟普通遊客一樣到處亂逛,看到了主殿供奉的三個我不知名的神仙,銅像金身,那場轟轟烈烈的破四舊並沒有損傷這個正一教祖殿,一切皆是因為那一代天師的一句萬歲使然?
逛了主殿逛側殿,大龍跟哈德門都非常的鬱悶,我這次動靜非常大,對於他們倆來說肯定要摸不著頭腦,可是我有些話真的不方便說,總不能說哥們兒醉翁之意不在酒,來就是為了訪仙?那樣,他們會懷疑我的精神,是否發生了錯亂。
實在把正一觀逛的逛無可逛,我們乾脆來到了側牆上的觀志,上面詳細的介紹了正義道觀的歷史。
東漢中葉,第一代天師張道陵率弟子入雲錦山肇基煉九天神丹,「丹成而龍虎見」,雲錦山便由此而改名為「龍虎山」。第四代天師張盛回龍虎山,為祭祀祖天師而興建起「祖天師廟」,每逢三元節,登壇傳錄,各地學道者紛至沓來,形成了「晝夜長明羽人國」的繁華景象。桑海滄田,「天師廟」也幾經修葺,名稱也多次更改,明嘉靖時改為「正一觀」至今。
「九天神丹,小三兩,你信這玩意兒?」大龍看我盯著看的目不轉睛,笑著問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