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細水驚訝地望著他。
他只是笑笑,不說話。
接下來,他陪著細水去了布衣店,讓她細水自己在店裡面挑,喜歡什麼買什麼,他不作任何參考意見。細水也不吝嗇,缺什麼買什麼,甚至還給施慕白買了一件,因為主子的衣服都破破爛爛,實在看不下去。對此,施慕白也不說什麼,就雙手環抱胸前,看著她,跟著她。
緊接著又去了賣胭脂的店,乃至首飾店。
細水說不用了,自己又不用這些,又不是千金小姐,自己就是一個丫鬟。但他施慕白眼一瞪,說了這樣一句:「我需要一個賞心悅目的丫鬟,你自己打扮,如果不漂亮,我不滿意,就別跟著我了。」
細水只得乖乖的買。
其實施慕白對於細水如何打扮,並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我希望你好,希望你把你所有喜歡的東西都買來,看到你臉上有笑容。僅此而已。畢竟天底下有那個女人不愛美?
最後買了一大堆東西,在天快黑的時候,施慕白才領著細水來到了一家客棧。
兩人開了一間上房。
也讓店小二準備了洗澡水和一桌上好的飯菜。
「你沐浴吧,我在門外等你。」施慕白出了屋。
正要關門,細水一把拉住了門,望著門外的施先生,有點害怕的說:「我,我害怕。」
「你怕什麼?」施慕白好奇的問。
「我怕門關上,你就不見了,又只剩我一個人。」細水眼裡有著水霧,可見她到現在為止,還覺得這是一個夢,害怕這個夢突然醒來。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待在屋裡看你沐浴吧?」
「怎麼不可以?」
呃!施慕白怔住。
「我是你的丫鬟,我……」她紅了下臉,微微低頭:「我身子都給你了,還怕你看呀。」
門外的施慕白,沉了口氣,他道:「如果你真怕我不見了,就時刻和我說著話,看看我是不是一直在門外。」施慕白衝她一笑,摸了摸她的頭,將門關上了。關上前,他補充了一句:「記得用今天買的那些香粉,你身上的氣味好臭的,也不知道你多久沒洗澡了,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你。」
「才沒有。」她無語。
施慕白笑了笑,將門關上了。
也不知道施慕白的話是真是假,但她細水當真了,沐浴的時候,身上抹了很多香粉,恨不得每一寸肌膚都是香香的。也不忘和門外的施慕白說話,看他還在不在。一直都在!
吱呀一聲,門開了。
背對著門的施慕白,轉過身,看向洗完澡的細水,雖然頭髮還是濕漉漉披散著,但換上了新衣服,新鞋子,甚至身上還飄散出很香很香的氣味。施慕白上下打量她一眼,點了點頭:「這才對嘛,這才像個人樣,才像我的丫鬟。」
細水抿唇點頭。
施慕白笑了笑,進了屋,來到飯桌前,他道:「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吃飯,其實只有細水一個人吃,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大吃特吃,兩個腮幫子鼓鼓的,不時還在往嘴裡送。而他施慕白,很少吃,只是不時喝一杯酒,因為漫長的時光裡他已經對飯菜失去了興趣,可吃可不吃。所以飯桌上,他幾乎一直盯著大吃大喝的細水。
「別吃那麼急,慢點,沒人和你搶。」
滿嘴是油的細水,衝他咧嘴一笑,然後又胡吃海喝。
看著她的吃相,施慕白莫名泛起了心酸,想來她這些日子過得很不好,好在現在她的苦難結束了。
滿滿一桌菜,都被她細水吃了個精光,還打起了隔,她摸著圓鼓鼓的肚皮,望著施慕白尷尬一笑:「好撐啊。」
「自己在這屋裡走走吧。「施慕白搖頭笑笑,起身離開了屋子,朝樓下喊:」小二,上來收拾屋子。」
屋子收拾乾淨了。
細水在房間裡撫摸著肚皮走來走去,太撐了。
施慕白此刻打開了窗戶,立於窗前,望著窗外的夜空,夜空裡繁星璀璨,目光甚是複雜:「乾乾淨淨像個人了,吃也吃飽了,說說你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吧。」
施慕白開始面對這個問題,他做好了準備迎接她這段時光的淒苦
撫摸著肚皮,走來走去的細水,望了窗前的施先生一眼,沉默良久,開始講起了她的故事。
細水當年在詭墓裡消失,就是來到了嘉靖二十二年的十月,也就是公元1529年10月。
推算一下,她從南宋乾道三年六月十二(公元1167年6月12)來到明朝嘉靖二十二年十月(公元1529年10月),前進了整整362年。現在又是嘉靖二十三年四月,所以她在這個時間待了半年,等了半年!
半年的時光看上去不長,與施慕白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但這是一個陌生的國度,何況她細水只有十五歲半,花季少女,沒有什麼見識,生活過的江州地界都沒有轉完過,就算她早熟,就算她機靈,在這樣的環境下,突然顛覆她的一切,顛覆她所有的認知,她怎能接受得了?她就像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身邊什麼人都沒有,也不認識任何人,她彷徨,害怕,孤單,恐懼,如洪水猛獸包圍她,淹沒她。
甚至當時她突然來到這個時間,不是出現在楓林山,而是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應天府的某個小路上,也就是現在的南京。那時候周圍沒有一個人,靜得可怕,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得一個人哭著,走著,不知道去哪兒?
後來她遇到一個阿婆,得知了自己在哪兒,也得知了自己生活的南宋被蒙古滅國了,建立了大元,然後現在的大明又滅了大元,自己居然來到了幾百年後,這讓她更加不知所措,甚至是震驚!整天以淚洗面,因為所有的親人沒有了,主子不見了,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她在那阿婆家裡住了一個月。一個月時間裡,她除了以淚洗面,也想了很多很多,她是一個機靈的丫頭,她在想自己既然來了幾百年後,是不是施先生也來了幾百年後?還有施姐姐……他們在哪兒?他們是不是也在找自己?
一想到他們在找自己,她就辭別了阿婆,一個人上路了,前往江州,可是一路打聽,沒有人知道江州,直到問了一個教書先生,才知道曾經的江州已改名九江府了!
由於她沒有盤纏,千里迢迢,一路上全是找野果填肚子,以溪水解渴,遇到有人的地方,就去討點吃的,需要幹點活,就幫忙幹點活。其中又一次,她遇到兩個流氓見她模樣標誌,便要調戲她,幸好有一商隊路過,替她解了圍。
也從這以後,她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孤零零趕路,遲早還會遇到壞人,或許是流氓,或許是山賊。所以她就把自己弄得很髒很髒,頭髮蓬亂,臉上也抹了泥……這才順利來到了九江府,也就是曾經的江州。
從應天來到九江,她整整花了四個月時間,一路上吃盡了苦頭。當她來到曾經的江州,卻發現物是人非,根本不是自己認識的江州,好幾條街道都改了,甚至都沒有喬府了。她不知道去哪兒,像叫花子一樣哭了整整一天,然後她想到了楓林山。
對幾百年前的最後記憶,只有楓林山,只有自己護著施先生,渾身的疼痛,被喬仁打昏死了過去。所以她要去楓林山看看,是不是施先生和施姐姐在楓林山等自己?即使他們沒在,自己就等他們,他們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當她來到楓林山,發現曾經的詭墓不見了,替代的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和亂石。她茫然,但她沒有太過驚訝,因為這幾個月的經歷,已讓她接受了所有的顛覆。她除了這楓林山,已不知道去哪兒了,萬一去別的地方,施先生他們來找自己,自己錯過了怎麼辦?
《從墓裡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