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那還用說?」岳筱慧有些吃驚地揚起眉毛,「我想抓住林國棟。」
「我問的不是這個。」魏炯拿出手機,「你在發給我的視頻裡說,如果有機會,你會向我解釋這麼做的原因。」
岳筱慧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嘴角緊抿。
「你很清楚,這樣做的風險極大,搞不好就會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魏炯看著她,慢慢地說道,「你體貼老紀,心疼杜成,痛恨林國棟—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你甘願去冒生命危險。更何況,你還有心願未了。」
魏炯猶豫了一下:「你還沒找到殺死你媽媽的兇手。」
岳筱慧還是不說話,嘴唇卻開始顫抖。
「所以,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魏炯彎下腰,直視著岳筱慧的眼睛,「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良久,岳筱慧低聲說道:「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但不是現在。」
說罷,她就站起身,脫掉羽絨服,遞還給魏炯:「我得回去了。」
剛走出幾步,女孩又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魏炯,表情複雜。
「你知道嗎?」岳筱慧笑笑,「你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魏炯也笑笑:「也許是吧。」
女孩歪歪頭,若有所思。最後,她沖魏炯擺擺手,轉身向住院部大樓走去。
魏炯拎著羽絨服,目送女孩消失在住院部門口。隨即,他坐在長椅上,伸直雙腿,盯著自己的鞋尖出神。
我變了嗎?
是的。這幾個月來,我見過最黑暗的罪惡,最強烈的情感,最凶殘的罪犯,最勇敢的警察。
岳筱慧也變了,因為她有了自己的秘密。
其實,我也有。
第三十二章替身
到處都是他。
超市的門上,牆壁上,火車站的售票處,路燈桿上,銀行門口,地鐵站。
林國棟陰沉的目光掃視著這座城市。
杜成收回視線,把頭靠在車窗上。正在開車的張震梁看看他,把杯架裡的保溫杯遞過去。
「師父,先把藥吃了。」張震梁重新面對前方,「睡會兒吧,從前天到現在,你基本沒合眼。」
「沒事。」杜成和水吞下藥片,「你再快點兒。」
張震梁嗯了一聲,腳下用力踩著油門。
綠竹苑小區22棟樓4單元501室。
張利民戴著頭套和腳套,口罩拉在脖子上,正背靠著牆壁抽煙。看見杜成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樓來,他皺了皺眉頭,掐滅了手裡的香煙。
「你這身體,在局裡等我電話就好了。」張利民重新戴上手套,「有那麼急嗎?」
「有。」杜成繞過他,逕直向501室內走去。通道踏板從入戶門延伸至衛生間。杜成小心地踩著踏板,看見幾個技術人員還在地面上忙活著。
「情況怎麼樣?」
「第四遍了。」張利民的聲音疲憊,「有魯米諾反應,但多數是灰塵,不太好辨認。」
他指指地面:「按你說的,每條瓷磚縫我都看了—你要找的血跡,是多久之前的?」
杜成看看他:「二十三年前。」
「你到底在查什麼案子啊?老馬不是前天出的事嗎?」張利民瞪大了眼睛,「就算能找到,血跡被污染的可能性很大,DNA能不能驗出來也不好說啊。」
杜成的臉色陰沉。他拍了拍張利民的肩膀,說了句辛苦了,就回到客廳,環視室內。
紀乾坤心有不甘,其實,杜成也是。林國棟將為殺死馬健承擔刑事責任,固然是他罪有應得。然而,如果二十三年前的連環命案就此不明不白地結束,杜成同樣覺得難以釋懷。之前沒有對林國棟採取強制措施,就是因為取得證據的可能性極其渺茫。現在雖然可以合法地對他家進行搜查,卻依舊困難重重。
杜成的目光依次掃過沙發、五斗櫃、餐桌和電視架。林國棟強姦、殺人的現場肯定在這裡。其中作為分屍現場的衛生間裡最有可能還存有物證。然而,現場勘查的結果不容樂觀。那麼,還能從哪裡找到蛛絲馬跡呢?
房間裡的大部分傢俱、物品都更換過,完全沒有勘查價值。即使是那些使用至今的,經過多年擦洗,也幾乎不可能還有證據留下來。
杜成眉頭緊鎖,踩上另一塊踏板。陳舊的地板不堪重負,發出吱呀的聲音。杜成心裡一動,向腳下看去。
棕黃色的水曲柳地板,表面陳舊,油漆斑駁,接縫處多已裂開。他又把視線投向臥室。從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牆角處擺放的單人床。木床的樣式老舊,床單和臥具相對新一些。杜成想了想,揮手招呼身後的張震梁:「把通道打到臥室裡。」
通道踏板很快鋪設完畢。杜成走到床邊,打開手電筒,伏低身子查看著床底。床下地板的磨損程度要差一些,地板表面是厚厚的一層灰塵。杜成站起身來,示意同事們把床搬開。之後,他趴在床鋪邊緣,上半身探向地板,逐寸仔細查看著。
大團灰塵堆積在地板上,杜成屏住呼吸,挨個查看過去,生怕自己的氣息會把灰塵吹跑。漸漸地,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臉色也憋得通紅。忽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把臉更近地貼向地板。
隨即,杜成向身後伸出手:「鑷子。」
張震梁急忙從勘查箱裡抽出一把鑷子遞過去。杜成反手接過,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牆角的地板縫隙。
他把鑷子伸向地板,小心地選取著角度,最終,從地板縫裡夾出了一樣東西。
杜成在床鋪上慢慢起身,手中的鑷子始終舉在半空。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鑷子尖上,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
看上去,那只是一團灰塵。但是,如果仔細分辨的話,能看到其中夾雜著幾根長短不一的毛髮。
魏炯繞過幾個在走廊裡蹣跚獨行的老人,逕直走向紀乾坤的房間。和平時不同,房門不是虛掩,而是緊閉。魏炯試著推了一下,門從裡面鎖住了。
幾乎是同時,一陣慌亂的聲響從室內傳出,隨即,老紀的聲音響起來:「誰啊?」
《殉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