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我和小黃狗對望一眼,最後小黃狗歎了口氣,雙手枕著頭,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搖了搖頭,道:「大伯他們現在不能移動,我寸步難行。」
「誰說的?」小黃狗側頭,看著我道:「其餘的三個人,似乎跟你沒有關係吧?」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他們好像認識姓陳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三個人才會突然加入。」
小黃狗露出瞭然的神情,道:「三個傻帽,居然會相信姓陳的。」頓了頓,他道:「既然沒有關係,那麼你背上師父,咱們兩個人,照樣可以行動,但如果你還想帶上這三個拖油瓶,我可以很明確得告訴你,你死定了。」
我噎了一下,道:「你是說,把這三個人扔下?」
小黃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如果真這樣,我死不死不確定,但楊博士三人絕對是死定了,這和間接殺人有什麼區別?我幾乎想也沒想,一口就回絕了,小黃狗歎了口氣,坐起身,目光直視著我,道:「孫邈,我以為一段日子不見,你已經成熟了,沒想到還是這麼拖拖拉拉。」
小黃狗的話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比起眼前的這些人物,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差了老大一截。
只是,成熟需要付出三條人命的代價嗎?
是不是我果斷的扔下楊博士三人,帶走大伯,然後跟著小黃狗尋找出路,這就是成熟了?
第七十章艱難的抉擇
我沒吭聲,小黃狗接著說道:「我知道,對於你來說,這個決定或許很冷血,但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你要想得到一些,就必須失去一些。我們現在所處的情況就擺在這裡,如果你還妄想讓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出去,我只能說,你的想法很天真,也很不切實際,這種天真雖然很寶貴,但是……」
他頓了頓,道:「這同樣很愚蠢。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考慮,如果十分鐘後,你還是這樣猶豫不決,那麼抱歉,我沒有時間跟你耗下去。」小黃狗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錶,事實上,那隻手表應該已經因為某些撞擊而無法使用,這應該只是小黃狗下意識的一個動作,看的出來,他怕鬼魂陳先一步找到那個神秘人,他內心事實上很急躁。
但在這種急躁中,他給了我十分鐘時間。
我不知道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我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如小黃狗所說,是一個心理上完全不成熟的人,我只不過是不希望有人死亡,難道這也有錯嗎?
我必須要自私,必須要殺人,這樣才算成熟嗎?
下意識的,我將目光看向了大伯四人。
先是郝教授。
他臉色蒼白,我記得,剛遇見他時,他還是個很精神的人,也不太顯老,後來其中一個學生死後,他整個人就如同蒼老了十歲,而此刻,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為了考古事業,奉獻了一生的老人……
在他旁邊,躺著的是許達昌。
這是個老實人,帶著一副眼鏡,當然,現在他的眼鏡已經不知扔到哪裡去了。他是個膽子比較小的人,但經過這一路的磨練,他已經逐漸成熟,即便在很恐懼的環境下,他也會保護大伯和郝教授兩個老人,保護楊博士這個女士。他還很年輕,還是一個學生,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緊接著,他旁邊躺著的是楊博士。
我至今記得她在沙漠的陽光下爽朗的笑臉,在我和王哥受到排擠艱難步行的時候,她朝我們伸出了手。
這一路上,她並不是一個聒噪的人,也不像一般的小女生那樣,喜歡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或者耍耍嬌嗔。大多數時候,她的笑容是比較豁達而包容的,沉穩、和煦,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沿途中,她默默的規劃著食物的安排,頂著烈日進行定位,汗水從她的臉頰一路往下滑,原本嬌嫩的嘴唇,起了層層死皮……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未來,有自己的朋友、親人。對於人類社會來說,死個把人是很正常的,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生命都只有一次,而且獨一無二。
我該像小黃狗說的那樣,成熟一些嗎?
我從來不知道,十分鐘過的有這麼快,幾乎就在我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小黃狗起身,說:「時間到了,你的答案是什麼?」
答案?
好吧,我或許真的是一個不成熟的人,因為到現在,我根本無法給出答案。
小黃狗露出一幅:你很讓我失望的表情,隨後道:「既然如此,你就待在這裡吧,別說我沒有給過你幾乎,當然,如果我能順利出去,我會想辦法救你,前提是,到時候你還活著。」
來往沙漠,準備物資,至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沒有水,食物稀少,而且還有四位每天都要用藥的病人,我能支持半個月嗎?
小黃狗沒有等我回答,目光失望的看著我,背上裝備轉身離開,朝著鬼魂陳之前所處的那條隧道走去,寂靜的石室裡,想起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這陣腳步聲,彷彿是踩在我的心底,直到他離我越來越遠,彷彿就要消失時,我終於叫住了他,一開口,我的聲音彷彿變得不像自己的,而是一種嘶啞的,如同破布撕裂般的音色,我道:「我跟你走。」
小黃狗停下了腳步,在黑暗中等著我,我背起大伯,眼神完全不敢看楊博士三人,如同落水狗一樣,夾著尾巴逃了,直到跑到了那條通道口,小黃狗看向我身後,道:「決定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只能用一種近乎請求的聲音,道:「別說了,走吧。」
我背著大伯,走入了這條漆黑的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
在這一刻,我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破碎了。
這是我一直以來所堅守的。
我從來不賣假藥。
我的鋪子利潤比同行都低。
我可以少賺錢。
我可以過的窮一點。
但在這一刻,我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一個名為良心的東西,被一隻黑暗的手掌抓住,然後捏碎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在一種沉默中進行,空曠的隧道裡,只能聽到腳步的踢踏聲,顯得寂寥而荒蕪。我幾乎失去了觀察周圍環境的能力,整個人只盯著小黃狗的背,他往哪裡走,我就往哪裡走,心中只有一個聲音:不要去想了,不要再去想他們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這似乎是一種很有效的心理暗示,到最後,我真的把三個人給強行忘記了,我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盯著小黃狗的黃毛,給視覺造成一種麻痺感,就在這時,黃色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點暗紅色。
我驚醒過來,那是灑在牆上的血。
血呈現出一種放射性的姿態,顯然是一瞬間噴出來的,周圍的石牆上,佈滿了很多血點子。
小黃狗瞇起眼,將手電筒抬高,注視著前方的環境。
盡頭處同樣是一個大殿,只不過要小很多,燈光的盡頭,還出現了一雙懸掛著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