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苗君儒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綁在旗桿上的漢人。那漢人的頭垂著,遍體傷痕,衣衫襤褸不堪,有的地方結了一層暗黑色的血痂,很顯然被殘酷地折磨過。在檯子下方,站著一些持槍的藏兵,還有不少躬身背著東西的藏族奴隸。
一個體格健壯、腰間繫著藏袍,袒露著上半身的藏族漢子站在旗桿的邊上,他的手上拿著一把五寸長鉤形彎刀。在他的身邊,還有一條手腕粗細的橫槓,槓子上血跡斑斑。
木頭檯子對面的正西方,有一個磚石砌成的大檯子,台上擺了幾張椅子,椅子上鋪著金絲毛墊。
董團長和手下的士兵看到這情景,眉宇間已經多了幾分憤怒,依藏人的這種做法,不明擺著殺雞給猴看麼?
孟德卡走在苗君儒的身邊,朝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就在苗君儒轉身的時候,綁在旗桿上的那漢人抬起頭來,當他看清了進來的一行人後,突然大叫起來:「苗教授,救救我!」
苗君儒仔細朝那人看了看,他並不認識那個人。可那個人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肯定是認識他的。
他走了過去,在距離檯子兩三米的地方站定,問道:「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的?」
那個男人喘著氣說道:「苗教授,我是劉掌櫃店裡的夥計,我見過你的!」
苗君儒似乎想起,他幾次去找劉大古董的時候,在店子裡見過這個人,還倒茶給他喝過。但是這一路上,他與劉大古董在一起時,並沒有見過這個人。區區一個店子裡的夥計,怎麼會出現在離重慶千里之外的這種地方呢?他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艱難地說道:「苗教授,你先救我!」
苗君儒轉身問孟德卡:「你們是在什麼地方抓到他的?」
孟德卡說道:「就在你們來的路上,當時只有他一個人。你知道我們恨漢人,所以就把他抓來了!」
苗君儒問道:「他說什麼沒有?」
孟德卡說道:「你也看到了,任由我們怎麼打他,他一個字都不說!」
單獨一個漢人出現在民風彪悍的藏區,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莫非這個人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這裡,苗君儒對那人說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也許我能求孟德卡大頭人饒你一命!」
那人說道:「苗教授,求你救救我,我只是一個送信的!」
「送信的?」苗君儒問道,「你要送信給誰?是誰要你送信?信呢?」
苗君儒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不料那人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要是說了,我也會沒命。苗教授,看在我們認識的份上,你要是不願意救我,也就算了。求求你跟那個大頭人說,乾脆一刀把我的頭砍下來,不要再折騰我了。」
這個人連死都不怕,也是條硬漢子。苗君儒不禁萌生敬意,當下想開口向孟德卡求個人情,把這個人放了。不料身邊的董團長突然拔出槍,頂在孟德卡的頭上,大聲叫道:「快點叫人把那個人放了,否則我斃了你!」
當兵的就是這麼沉不住氣,如果苗君儒向孟德卡開口相求,或許還能救那人一命,被董團長一鬧,這個人情算是沒有了。幾個士兵衝到木台上,把那人從旗桿上解救了下來。
那些藏兵很快反應過來,在格布的率領下舉槍逼了上來。苗君儒見狀,忙揮手叫格布不要輕舉妄動。藏兵人多勢眾,走不走得出去,還得看情況,說不定這麼一鬧,將他與格布的關係鬧僵。
他厲聲叫道:「董團長,你這是幹什麼?」
董團長叫道:「苗教授,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個孟德卡大頭人把我們引進來,就是想抓住我們的!」
「凡事都有原因的!」苗君儒說道,「你想過沒有,孟德卡大頭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董團長叫道:「他剛才不是說恨我們漢人嗎?」
苗君儒說道:「可是他也說了,漢人也有好人的。更何況,我是哈桑大頭人的結拜兄弟,是格布的叔叔。你先把槍放下,有事好好商量,不要那麼衝動!我有本事把你從天葬台上救下來,就沒有本事把他從這裡救出去嗎?」
董團長一手持槍頂著孟德卡的頭,另一隻手勒著孟德卡的脖子,在身邊士兵的保護下,慢慢向外退去。
苗君儒見董團長不聽他的勸,忙伸手從一個藏兵手裡奪過槍,瞄準了那個剛從旗桿上被解救下來的人,說道:「董團長,我不知道的秘密,你也別想知道!」
他已經想到,董團長之所以那麼做,也是像他一樣,想知道那三個問題的答案。正如他想的那樣,這個人身上有著別人想知道的秘密。
董團長嘿嘿一笑,大聲道:「苗教授,知道太多的東西對你沒有好處!你的任務就是幫康先生找到寶石之門。」
苗君儒說道:「那是我的事,和你無關。董團長,如果你想大家都安全離開的話,就把孟德卡大頭人放了!」
董團長叫道:「苗教授,你別唬我。你和我們不同,你有那串佛珠,又是哈桑大頭人的結拜兄弟,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我們就不同了,只要我一放開他,說不定到頭來和那人一樣,被藏兵綁在旗桿上活剝人皮。只要你敢開槍,我立即殺了孟德卡大頭人,大不了拼出去,活一個算一個!」
苗君儒說道:「你想怎麼樣?」
董團長叫道:「很簡單,安全離開這裡,叫孟德卡大頭人送我們一程,直到找到康先生他們!」
看著董團長那副沉著的樣子,苗君儒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槍,對格布說道:「你帶人跟著我們,只要董團長一放開孟德卡大頭人,你就帶人把他接走!」
格布點了點頭,朝那些堵在山牆洞口的藏兵揮了揮手,那些藏兵立即退開了。
董團長挾持著孟德卡大頭人,一直退了出去,上馬後朝山下狂奔。苗君儒依然和那屍王上了他自己的汗血寶馬,緊跟在董團長他們的身後。
下山後,一行人循著往西南方向去的一條路往前走。格布帶著上千名藏兵跟著他們,雙方距離一兩里地。
苗君儒拍馬追上董團長,大聲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董團長笑道:「你認為我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苗君儒沒有再說話,也許董團長那麼做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跑了上百里地,只見董團長朝旁邊的士兵使了一下眼色,那士兵會意,突然抬槍朝那個剛剛救出來的人開了一槍,那人在馬上晃了兩下,一頭栽了下去。
苗君儒頓時看呆了,他弄不明白董團長為什麼要那麼做,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把人救出來,卻又輕易把人殺了。這麼做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不讓他知道那三個問題的答案嗎?
他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人來,也終於明白董團長為什麼要那麼做。
在西藏,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尼瑪堆。
苗君儒調轉馬頭,向那個滾落馬下的人跑去,見那人正艱難地爬向路邊的一座尼瑪堆,身後留下一大灘血跡。
他來到那人面前下了馬,上前扶起那人。格布率先追上來,在馬上問道:「他還有救麼?」
那人胸口中槍,子彈從左胸穿過,右後背穿出,人雖然還沒有斷氣,可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躺在苗君儒的懷中,眼睛卻盯著不遠處的尼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