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張立看了看四周,四周全是草地,此刻已經看不到什麼人獸活動的跡象了,而他們僅離縣城不足十分鐘車程,他有些擔憂地問道:"我說唐小姐,你真的能記得救護站的位置嗎?在這樣寬的範圍內行車,最容易的就是迷路了。"
唐敏道:"放心開吧。只要方向不錯,我們在今天天黑之前就能趕到第一個自然保護站,在那裡領取補給後再出發向西北前進,一路順利,只需四五天就可以到救護站了。保護站通常有信號旗,或是信號氣球,能在十幾公里外看到的。"
張立點頭道:"這樣就好了。"
卓木強巴對唐敏道:"你懂得可真多。"
唐敏道:"都是我哥哥以前記錄在筆記本上的。他去可可西裡以及更北的鴨子河地區不是一次兩次了,很熟悉的。"
卓木強巴道:"對了,那本筆記,到底是什麼樣的?"
唐敏道:"嗯,是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外面還有個防水的小皮套,有這麼厚一本。"唐敏用食指拇指比畫著,大約有兩橫指的高度。
卓木強巴突然想到什麼,急忙問道:"對了,你是為了找我,才去蒙河找那瘋子的嗎?"
唐敏使勁點頭道:"嗯。你剛離開美國,我就想起這筆記本的事來了,當時就去翻找,才發現筆記本原來已經不在哥哥的物品裡了。所以我想告訴你,但是你的手機又不通,就只好按照你說的地址去找那個瘋子了。我想,如果你已經去找過瘋子了,他或許還能說出點什麼來,沒想到他什麼都不知道。"
卓木強巴呵呵笑道:"既然是瘋子,那怎麼能以常人去對待呢。對了,你後來再去找過那個瘋子沒有?或是把你這次的行程告訴過別的什麼人沒有?"
唐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不解道:"沒有啊。我又不能從那個瘋子那裡問出點什麼,蒙河又偏僻,就直接回拉薩了。我也從來沒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怎麼啦?"
卓木強巴含糊道:"嗯,那就好。沒什麼。"不祥的預感再次襲來,如果唐敏沒有再找瘋子,那麼把瘋子帶走的那人——他又想起了那高大的身體和毒蛇般的眼睛!
生死角逐
梟龍以時速九十公里,平穩地行駛在可可西裡荒原上,已接近日暮時分,月牙兒早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懸掛在東方天空,而太陽還沒有落下,紅彤彤地飄遊在西天。日暮的太陽並不晃眼,呈現出一種珊瑚的紅色,就像一顆紅色的圓形水晶球,變幻著色彩,妖艷迷離。唐敏長久地望著蒼穹,這裡的天,將近黃昏時並不是金黃色的,而是藍色,湛藍色的天,一朵朵白雲就是上帝之手在藍宣紙上不經意的一筆,而成為人類畫師們永久的追求。
天色漸暗時,藍色的天空平添了幾分青色,而白雲也沾染了霞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藍天白雲,丹紅的落日和銀白的如鉤皎月,還有那伴月升騰的啟明星,整幅黃昏圖足以讓人震撼得落淚。而天穹之下,還有莽莽荒原和冰帽覆蓋的遠山。可可西裡的山屬於崑崙山南系旁支,與西藏的山不同,西藏的山是地殼擠壓突兀而起,一座座山峰便如參天聳立的刀槍劍戟;可可西裡卻是山勢低平,大多為獨立的平緩山坡,遠遠望去,便如大地上堆砌的巨大棉被。除此之外,便是遼闊的地平線,地上的綠色慾與天邊青藍連成一片。
一路行來,有藏野驢悠閒地吃草,母驢親暱地舔著小驢駒,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影子被拉得老長;忽而又是兩頭可愛的小棕熊,玩鬧嬉戲著,奔跑開去;在地平線的邊緣,一頭碩大的野犛牛孤零地矗立在背光處,暗紅色的太陽就在它的背後,只給車上的人留下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輪廓,似乎警惕地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入侵者。
每一處都是完美的景致,每前進一步便是另一番景象,大自然的美麗,那是畫匠們渴望表達卻永遠無法表達完整的畫卷,是詩人們渴望歌頌卻永遠也歌頌不完的聖詩。唐敏由衷地讚歎道:"太漂亮了,真美啊。開過去一點,要是能有架相機就好了,這裡的每一處我都想拍下來。"
張立卻遠離了那個方向,唐敏不高興地道:"咦?你怎麼開遠了?"
張立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答話。卓木強巴解釋道:"不能過去,犛牛是群居動物,獨居的野犛牛很危險。它們要麼是被驅逐出群的老牛王,要麼是挑戰失敗的野心家,離群後性格變得孤僻,對任何靠近它的生物都會發起瘋狂的攻擊。那種體重超過一噸的大傢伙,如果被它攻擊,那後果是很可怕的!它那犀利的角甚至能把卡車頂翻。"
唐敏吐吐舌頭,不敢再提非分的要求。為了不迷失方向,汽車沿淺灘的河床前進,不時有各種野生動物在車旁掠過,紅霞染天,太陽已慢慢沒入山巒之後。唐敏不斷驚喜於她的新發現、新景觀,卓木強巴搭在她肩頭的手,卻越發冰涼,太安靜,太和諧了,眼前的一切景觀都與他的感覺格格不入。從離開治多起,卓木強巴便感覺到一種壓迫,來自他們的身後,可是一直沒有任何的發現,他也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可是此刻,那種讓他身體發涼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突然,車身向前一聳,張立明顯地開始提速,他冷冷地道:"坐穩了!"
卓木強巴反而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暗道:"到底還是出現了嗎?"
唐敏驚訝道:"怎麼啦?"
張立道:"後面有尾巴。好像是我們被跟上了。"
唐敏回頭張望,道:"哪裡有啊?我怎麼沒看見?"
張立道:"不錯,很難發現。以左面的犛牛為坐標點,距犛牛右側約兩個手掌的寬度,兩座山的山坳處,看到了什麼?"
唐敏道:"沒有啊,就是有塊大石頭。"
張立道:"大石頭後面呢?看到什麼沒有?"
唐敏舉目張望,突然道:"咦?有煙,怎麼會有煙的?"
張立道:"那應該是一輛偽裝過的車,並一直與我們保持著距離,正是處在肉眼可分辨的範圍之外,現在它應該在加速了。那煙是快速行進的車激起的地上的塵土。十多分鐘前我就看到了後面那塊巨石,我把它當做了遠山的輪廓,在這種地方,那些看起來不大的遠山,行走幾百公里它也是那個樣子,所以我沒有在意。可是如今走了這麼久了,它反而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正說話間,卓木強巴和唐敏都看到,遠處那個灰色的小石塊從中裂開,露出了猙獰的鋼鐵骨架,儘管距離遙遠,卓木強巴還是一眼就認出,那稜角分明的剽悍外形——一輛悍馬越野。
張立也從後視鏡看到了,喃喃道:"不會是悍馬吧?怎麼這麼巧,短短兩天看到兩輛悍馬。"
卓木強巴心道:"不是巧,那根本就是同一輛車吧,只不過取掉了車牌而已。"他只是不明白,那人是怎麼做到的,如果他事先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的話,那應該是從拉薩包機開始跟著自己,連車都跟著運了過來,並進行了巧妙的偽裝。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能有這樣大的能力,為什麼要跟著自己,卓木強巴心中有太多的疑問。
唐敏驚恐道:"會不會是盜獵分子?"
張立道:"不會是盜獵分子,盜獵分子不會開這樣的車出來,他們的車都是隨時準備丟棄不要的。而且,巧妙的偽裝,在近人區並不急於動手,而是等我們深入無人區之後才動手,看來不僅是針對我們,而且是早有預謀。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答不上來,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唐敏道:"他們追近了!"
張立緊緊盯著反視鏡,沉聲道:"這怎麼可能?!據我所知,悍馬最高時速不過一百三十公里,我們已經開到一百三十五公里了,在可可西裡用這個速度開越野已經是在玩命了,他們竟然比我們還快!"
唐敏輕視道:"有什麼了不起,我哥哥以前玩的越野,時速都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
張立心想:"我的小姐,你的哥哥本來就是個亡命徒。"他回答道:"小姐,越野車的優勢並不在於速度,而在於能經受時間和路面的考驗。由於是四輪驅動,所獲得的抓地摩擦力遠大於兩輪驅動,而能在非公路地區爬山越嶺,走一些尋常車輛不能行走的地方。由於要走的地形複雜,越野車需要的是小心慢行,它們的最大時速平均僅為八十公里,像悍馬那樣的百餘公里最大時速已經是極限動力了,稍不留意就可能車毀人亡。"
卓木強巴問道:"還可以提速嗎?"
張立道:"不可以了,這是極限速度,幸虧現在還是在平緩地勢上行車,否則車早就翻了。"
卓木強巴道:"後面的車追上我們了。"
張立也看到了,悍馬那方形的前擋風玻璃,就像一雙巨大的眼睛,牢牢盯住了他們的梟龍,那扁平的車身整個比他們的車要大一圈,那情形,就像一頭獅子在追一頭獵豹。這時候,張立驚訝地發現,悍馬車的側窗被搖下,一名蒙面戴墨鏡的人從窗戶裡探出整個上半身,然後,從窗戶裡抽出的雙手,赫然握著一把卡賓槍!
張立急打左轉,那悍馬跟著轉了過來,根本甩不掉,張立急得大叫:"快趴下!危險!"
梟龍身後冒起一串火花,卡賓槍吐出了火舌,打在鋼板上發出"噹噹噹"的聲音。張立又是一個九十度急轉,唐敏在車裡被掀得顛來倒去,幸虧卓木強巴牢牢地摟著她,不然她就被拋出車外去了。卓木強巴鎮靜道:"別慌,好好開。這車是防彈的。"
張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後窗又冒起火花,看來子彈被防彈玻璃彈開了。張立不解道:"強巴少爺,看來你早有準備啊?"
卓木強巴解釋道:"是不祥的預感。我們還在拉薩時,我就感覺到了,這次的行動恐怕不會十分順利,沒想到真的應驗了。"
張立喃喃道:"到底怎麼回事啊?在中國境內,他們竟然能搞到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