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就在我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的時候,困意襲了上來。睡會兒吧,睡醒後繼續冒險——我這樣告訴自己。
第八章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下午一點多。我艱難地爬起來,四下看了看,發現李少威不在宿舍,不過桌子上放著幾個快餐盒。我起身打開快餐盒,發現並沒有被人動過,而且還有些餘溫,看來是為我準備的。這肯定不是李少威干的,因為我太瞭解這孫子了,我就是餓死了他也不會想到給我帶飯的。那會是誰呢?
我首先想到的當然是林菲,不過不可能,因為那該死的約定。算了,不管這麼多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正吃的時候,手機響了。我接過電話,是系主任打來的,讓我現在去他辦公室。掛了電話後我心裡琢磨,八成是關於論文的事,因為丁教授死後,系主任接過了指導我論文的工作。
我好幾天沒準備論文了,一會兒見了他真不知道該談些什麼好。無所謂了,反正不是有傳聞說,我們都會順利畢業嘛。
不出意料,系主任果然是跟我談論文的事。
「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選這麼難的題目?」
「因為我感興趣,而且我覺得之前類似選題的論文有很多不足之處。」
「商朝留存下來的材料這麼少,你的論據從何而來?」
他問到了我的命門。的確,要寫這個論文我將面臨很多的問題:商朝留給我們的資料的確很少,而且很多甲骨文和金文至今無法破譯,這給我的論證帶來很大的困難。
面對系主任的問題,我以沉默回應。
「你懂甲骨文和金文嗎?」
「懂得不多。不過我可以查閱資料。」我有點慌了。
系主任真是刀刀見血。不懂甲骨文和金文意味著我連研究商朝文化的基本工具都不會使用。看著系主任皺起的眉頭,我懷疑他要斃掉我這個選題。
「我想知道,丁教授是怎麼同意你這個選題的?」系主任沉默了半晌,然後憋出了這麼一句。顯然,他無法理解泰斗級的丁教授是怎麼同意我寫這麼不靠譜的論文的。
當然,我也無法理解。於是,我只好跟系主任大眼瞪小眼了。
「要不要換個選題?」他終於說出了找我來的真實想法。
「我,我想嘗試嘗試這個。」
系主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請您給我點時間,如果我發現進行不下去,我再換,成嗎?反正現在才十月份,我覺得即使到時候換選題,也來得及。」
我說過,我不在乎學位證,我只是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哪怕最終證明想法是不靠譜的。
系主任猶豫了一下,然後勉強地點了點頭。
「行吧。」
系主任的表情告訴我,他壓根知道我寫不下去,也壓根知道我早晚會換選題。因此,與其說他同意我的堅持,不如說他是在給死去的丁教授面子。
「那,我先回去準備了啊。」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省得他一會兒改變主意。
「等會兒。如果你非要堅持這個選題的話,我倒可以給你點建議。」系主任點起了一根煙。
「您說。」
「你知不知道中國現在還有『兄終弟及』的事情?」
什麼?我吃了一驚。「兄終弟及」這種王位繼承製度現在中國還有?怎麼可能!
系主任顯然看出了我的驚訝和不解。
「中國西北和西南的一些少數民族地區還保留著『兄終弟及』的傳統。比如說哥哥的房產、耕地、牲畜、工具等等遺產在他死後要歸弟弟所有,甚至有些地區哥哥死後弟弟必須娶嫂子。」
系主任說的這些事在原始社會的確出現過,可沒想到現在還有地方在延續,這真是超出了我所掌握的知識範疇了。不過想一想也可以理解,畢竟有些少數民族地區至今還沒有脫離原始社會的生產及生活方式。
可這跟商朝沒有關係啊。
「主任,您說的我有點不太明白。這種極個別的少數民族出現的情況跟商朝有什麼關係?」
「這個,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寫的是商朝獨特的王位繼承製度,我覺得這條線索可能會對你有幫助。」
「嗯,謝謝主任,我回去一定認真研究。」
離開系主任辦公室後,他的那番話還一直在我腦中翻騰——商朝國君的傳位方式怎麼會跟少數民族的傳統有關呢?難道商朝國君是少數民族?不可能啊,商朝人的祖先是契,契是帝嚳的兒子,帝嚳是「三皇五帝」中的第三位帝王,是黃帝的曾孫,也就是說,商朝人是標準的黃帝的後裔,怎麼可能是少數民族。即便當時跟少數民族有過接觸,也不至於影響到「傳位」這個對任何王朝來說都是頭等大事的事情上啊。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努力在腦中回憶著歷史中出現過的特殊的王位繼承製度,想從中得到些啟發。想來想去只依稀記得有些繼承製度只是在皇后勢力過大時發生過短暫的改變,這種情況在西方也曾出現過。想到這時,我心頭不禁一緊:如果是這樣的話,「兄終弟及」這種個別少數民族的王位繼承製度會不會是通過商王的某個王后進入中原的呢?
如果是的話,那就意味著,商朝某個國君曾娶了一個少數民族的王后,而且這個王后的勢力很大,大到足以影響這個王朝的王位繼承製度。
結合目前所知道的全部史料和考古研究,我震驚地發現,只有一個女人具備這樣的能力——那就是墓葬規格僅次於商王武丁的「戊」!
婦好作為商王武丁的第一任妻子,如此戰功赫赫卓爾不群,死後都無法葬入王陵區,而史料中毫無記載的「戊」,其冥器竟然比婦好重六倍,死後葬入了王陵區,而且還影響了商王朝的傳位方式!
這個可怕的女子竟然還屬於少數民族!
我驚奇地發現,如果按照系主任提醒的這個方向研究的話,我的論文將勢必與「戊」聯繫起來,這也就意味著,我的論文與那張關於司母戊鼎的照片竟暗自契合。
想到這裡我飛一般衝回宿舍,連忙打開電腦看WU415是否給我回信。遺憾的是,郵箱中空空如也。算了,既然對方不給進一步的提醒,我就自己查吧。
我把從博物館拿回來的那些圖片全部攤放在桌面上,試圖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我堅信,文字描述的歷史是被修改後的歷史,而文物所呈現的歷史才是真實的歷史,因為歷史的烙印一定會深刻體現在這些文物之上——無論後人發現還是沒發現,這些烙印都是不容篡改的最好證據。
我不停地調整著眼睛與圖片間的距離,想從不同的視野和角度尋找有價值的東西,我甚至借助了放大鏡。對一個常看古籍的人來說,放大鏡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突然,我從一張圖片中發現了異常。這張圖片是斜著拍攝的,因此可以同時看到司母戊鼎的正壁和東側壁。通過肉眼和放大鏡,我發現東側壁的紋飾和正壁的紋飾很不一樣——正壁的紋飾與鼎身渾然一體,而東側壁的紋飾能清楚地看出是後來鑄接上的。
古代鼎的製作過程基本是這樣的:首先,按照預先設計的鼎的樣式、大小等要求製作泥范,也就是模子,然後按照不同的金屬配比把金屬汁灌入泥范,過段時間鼎就成了。鼎上的紋飾是在泥范製造過程中製作的,也就是說,事先將紋飾雕刻在泥范上,這樣金屬汁注入後紋飾與鼎身便已成一體,無須後來單獨雕刻、鑄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