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林秘書在張局身邊待了些日子,知道他干了很多違法的事情。知道就知道唄,給他點兒好處就是了。可是這笨蛋竟然自命清高,不但有錢不收,還想舉報自己。對付這種蠢人,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他是不會長記性的,於是張局就讓喪坤派幾個小嘍囉去教訓他。
也許張局跟喪坤交代這事時語氣重了一點兒,也許喪坤跟手下交代時語氣更重,反正太保們下手時非常狠,把林秘書打得頭破血流,差點兒就把他送上黃泉路。後來雖然救活了,卻成了植物人,而且情況也不太樂觀,能熬上半年就算很不錯了。
林秘書咋說也是個公務員,被幾個小混混兒揍得半死不活,公安局可不能不管。刑警們查得緊,肇事的太保們當然得避避風頭,喪坤因此代手下向張局要點兒「安家費」。
人家是為自己辦事而惹到麻煩,照顧一下也很應該,但是喪坤的胃口太大了,他獅子大開口要價一百萬元。錢,張局不是沒有,但像喪坤這樣的無賴,拿了一次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有把柄給別人握著,心裡總是不踏實,要是能把他幹掉就高枕無憂了。
半夜裡,張局的救星又在夢裡出現。雖然他還是只看見一個拿著牙刷的人影,但不像上次那麼模糊,而且聲音還有點兒耳熟,可是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張局在夢中說想把喪坤幹掉,對方說沒問題,但報酬是上次的三倍,要價三十萬元。雖然對方開價不低,但總比把錢給喪坤划算,最重要的是在夢中買兇殺人誰也不知道,不會留下後患。
翌日一早,張局如願以償,收到喪坤的死訊,同樣是被人用牙刷插破喉嚨的離奇死法。他才不在乎喪坤是怎樣死的,樂呵呵地打電話給侄兒,讓其把三十萬元匯到夢中人提供的賬戶上。這次對方提供的賬戶和上次不同,就連戶名也不一樣,但是張局沒有在意,他自己的幾個賬戶也不全是姓張的。
之後一個月內,張局又在夢中買兇除掉三個眼中釘,每次當他有殺人的念頭時,那個拿著牙刷的神秘人影就會適時地出現在他的夢境中,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聲音也越發覺得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聽過。對方每次提出的報酬都比之前要高,而日每次提供的賬戶也不一樣,張局並不心疼這點兒錢,只要能保住頭頂烏紗,就用不著為錢而煩惱。
就在張局琢磨著是否要把那個經常與他暗中較勁的副局做掉時,幾名刑警闖進他的辦公室。他以為對方是為林秘書的事情而來,所以十分鎮定,畢竟喪坤已經死了,那些小嘍囉誰也沒見過他,就算鬧上法院,他也有信心脫罪。
然而,刑警拘捕張局的理由不但與林秘書一事無關,而且還讓他大感莫名其妙——涉嫌殺害陳老闆等五人,為多個恐怖主義組織籌集資金。
如果刑警是為自己買兇殺人而來,張局能說出一萬個理由為自己申辯,但對方竟然說自己就是兇手,他真懷疑他們是否在開玩笑。刑警當然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他們在第五宗兇案的現場找到一張他的名片,名片上沾有死者的血。五名死者皆是被人用折斷的牙刷插破喉嚨而死,五支牙刷上的指紋屬於同一人。在張局提供指紋對照後,與他的指紋一致。
張局這回可比竇娥還冤了,不過人老精鬼老靈,他活了五十有幾,又能爬到局長的位置上,腦袋裡裝的可不是泡菜,他馬上大叫遭人陷害,並一一指出案中疑點。例如:案發時他正在家裡睡覺,其妻兒可以作證;案發現場大多與其家相距甚遠,最遠達一個小時的車程,他是上了年紀的人,身體並不見得有多好,爬兩層樓也會喘氣,哪兒有用牙刷就能殺人的能耐,而且當地人大多知道其中一名死者喪坤是靠一雙拳頭起家的。最可疑的還是案發現場那張名片,如果他真的是兇手,怎麼會帶上自己的名片去行兇呢?肯定是兇手故意栽贓嫁禍!
為恐怖組織籌集資金的罪名更是莫須有,張局更理直氣壯了,大呼一派胡言,肯定是有人想冤枉他。然而當警方拿出證據時,他一時又說不出話來。警方查出他其中一個秘密銀行賬戶分別匯款給幾個恐怖組織,金額合計過百萬元。
警方所說的恐怖組織,張局聽也沒聽過,更別說給他們籌集資金了。可是為何要匯款給這些賬戶?他總不能說是買兇殺人的酬金吧。更要命的是,他無法解釋資金的來源,一百萬元相當於他近十年的「合法收入」。
說不清就乾脆不說,張局讓妻子找來律師,把此事交給律師處理。他心想只要能夠保釋,大不了就逃到周外去,反正這些年已經撈了不少油水,足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
然而,警方表示張局所涉及的皆是嚴重罪行,絕對不能保釋。打電話給過往與他關係很「鐵」的市委書記、公安局局長等鐵哥們兒,要麼不接電話,要麼說自己身處外地愛莫能助。而由他親自提拔的親信更是第一時間與他劃清界限。
張局忽然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除了妻兒、侄兒等至親外,其他人恐怕全部躲在暗中偷笑。
走進看守所的時候,張局腦海裡全都是夢中出現的模糊人影,和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他發誓,只要能逃過此劫,不管花多少錢也要把對方揪出來千刀萬剮。也許是他想得太入神,以至被看守所內的幾個小混混兒圍住也不知道。
一個光頭混混兒冷不防地揪住張局的衣領,把他摔倒在地,其餘幾個小嘍囉立刻上前拳打腳踢。他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了。
混混兒們把張局打了個半死後,光頭上前補上一腳,摞下一句狠話:「敢動我們坤哥,以後的日子有你受的!」原來他們是喪坤生前的手下。
接下來的日子,張局幾乎天天挨揍,他暗中發誓,出去後不但要把害他的人宰了,這幾個混混兒也絕對不能放過。也許是他妻子天天燒香拜佛起了作用,警方認為對他的殺人指控證據並不充分,死者皆是被兇手以牙刷插死,而對於年過半百的張局來說,這一點確實難以做到。
辯護律師以此為據,為張局除去殺人的罪名,而另一罪名在侄兒的暗中幫助下,似乎也脫罪在望。
就在張局計劃著離開看守所後怎樣報仇時,他又夢見那個神秘的人影了。這次他在夢中撲向人影,死死地掐著對方的脖子。人影突然變得清晰,竟然是已變成植物人的林秘書!
張局在夢中愣住了,林秘書則放聲大笑:「哈哈哈……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能出現在你的夢中。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被那些太保暴打之後,我雖然變成了連眼皮也動不了的植物人,但是思緒卻非常清晰,而且還得到了一種神奇的能力。」
「我想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得到了什麼能力,就是能闖入你的夢境之中。但是有一點你是怎樣也想不到的,我不但能闖入你的夢境,而且當你夢到我的時候,你的身體便會被我控制,喪坤他們都是我用你的身體去殺的。嘻嘻嘻……你知道我現在用你的身體在做什麼吧?」林秘書手中突然出現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準備割破喉嚨。
張局這回可被氣瘋了,他一把奪過匕首,狠狠地插入林秘書的喉嚨中,高聲叫罵:「我要殺了你這王八蛋!」
林秘書被插破喉嚨後反而露出詭異的笑容:「你等著被槍斃吧,哈哈哈……」瘋狂的笑聲突然變成撕心裂肺的慘叫,眼前的景象隨即變換,詭異的笑臉竟然變成垂死的光頭混混兒,其喉嚨上插著一支牙刷。張局還沒回過神來,光頭的那幾名手下已經撲過來把他按倒在地上,看守人員隨即趕到……
張局於眾目睽睽之下用看守所提供的牙刷殺死同倉的光頭,辯護律師之前所做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正所謂一沉百踩,眼見張局法網難逃,落井下石之人紛紛跳出來,貪污受賄,玩忽職守,以權謀私等罪名接踵而至,就連林秘書一案最終也落到他這個幕後黑手的頭上。他的妻兒和親信也沒能逃脫厄運,被查出了各種各樣的罪名。
在張局被槍決的同時,躺在醫院病床多時的林秘書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了人世。
[完]
Chapter5憂傷的小提琴
1.月半小夜曲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只剩一彎月留在我的天空
這晚以後音訊隔絕
………
詩琦失眠了,這是她第三晚失眠。自從兩天前,樓上新搬來的住戶在凌晨時分拉響憂傷的小提琴,她就開始失眠了。她之所以失眠,並不是因為對方拉得很難聽,相反是因為對方拉得過於淒婉動人,猶如一滴滴淚珠,灑落於她心中平靜的湖泊,泛起一波又一波漣漪,久久不能平復。
「是誰在這時候拉小提琴呢?」詩琦突然有種衝動,想到樓上敲開對方房門,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在深夜拜訪陌生的鄰居似乎過於失禮。
聽著淒美的琴聲,詩琦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牆角那個鋪滿灰塵的小提琴盒上,大學畢業後,她就很少打開這個盒子,雖然盒子裡的小提琴曾經為她奪取了不少獎項。現在的人已很難在興趣和工作之間找到平衡,要麼為興趣而餓著肚子,要麼為工作而放棄興趣,能做到兩者兼顧的人鳳毛麟角。
詩琦每天都覺得工作壓力非常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一回到家就有種身心疲倦的感覺。然而,當她聽見樓上傳來的憂傷的小提琴聲時,疲憊的心靈猶如受到春露滋潤的枯樹,再次長出了嫩綠的枝葉。
對方拉的是《月半小夜曲》,一首詩琦很喜歡的流行曲——20世紀的流行曲。她坐在窗前,呆望著深秋的夜空,腦海中浮現李克勤動情的演唱,回想起大學時甜蜜的記憶。
「丞軒現在不知道過得怎麼樣?已經很久沒聯絡了,他還拉小提琴嗎?也許已經有了新女朋友吧……」詩琦想起大學時的男朋發,兩行眼淚悄然滑過白皙的臉龐。
丞軒是個優秀的男生,不論外表還是內在都非常優秀,但優秀的他卻喜歡上了平凡的詩琦,原因是他們都熱愛音樂,熱愛小提琴。
大學裡,喜歡彈吉他裝酷的男生不計其數,但像丞軒這樣喜歡拉小提琴的優雅男生卻屈指可數,而會拉小提琴的女生,更是萬中無一,除了詩琦,似乎就沒有別人了。
還記得那是一個週末的晚上,也是一個寂寞的夜晚,室友都回家了,只剩詩琦一個人在宿舍裡自己陶醉地演奏。她拉的是法國著名作曲家聖桑的傳世經典《引子與迴旋隨想曲》,熱情奔放的陽剛之氣與歷盡滄桑的悲涼交織在一起,情緒大起大落,又不失優美華麗,沒有嫻熟的小提琴技巧,是無法駕馭的。事實上,不少小提琴教師也不見得能完整地演奏出這首經典名曲。
一曲過後,詩琦的小提琴技巧可說是發揮到了極致,就在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時,敲門的聲音響起了。
「是誰呢?也許是隔壁的舍友吧!」詩琦邊想著邊把門打開,然而站在門外的卻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陌生男生。他的身軀並不雄壯,很陰柔也很儒雅,給人一種中性美的感覺。
男生露出優雅的笑容,溫文爾雅地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叫丞軒……」
優美的樂章引來風度翩翩的少年,成就了這段長達四年之久的戀情。畢業那天,誰也沒提及「分手」兩字,但兩人心中都明白,曲終人散的時候到了。
詩琦伏在窗前,深秋的月色讓人感到格外憂愁,哀傷的旋律在心中引起共鳴,淚水猶如從心中流出的鮮血,訴說著內心深處久未痊癒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