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那天晚上,紫嫣給我講了很多考古界稀奇古怪的事。有她們在實習墓地遇見的,有些是在學院檔案上記錄的,但大部分是他們院長孫教授告訴給他們的。
看得出來紫嫣很崇拜那個孫教授。
有一個故事是孫教授自己的經歷,我覺得有必要說一說。為了保證故事的完整性,下面就用第一人稱來講講這個故事。
那時侯我剛剛參加工作,還是一個二十歲的小伙子。那個年代,破四舊嘛。我和其他年輕人一樣,衝動而又盲目。工作單位是徐州文物局,其實每天做的更多的不是考古而是審核那些老專家們的檢討書,並訓斥他們,糾正他們的資本主義思想。
有一天,局裡接到電話,說台兒莊發現一座大型古墓。棗莊那邊的文物部門早就沒了,成了紅衛兵分部,所以讓徐州這邊派人去挖掘和保護。那些老專家們興奮壞了,但隨即安靜下來,靜靜地望著我。我知道,他們是在乞求。
我也想看看古墓裡面有什麼奇珍異寶,清了清嗓子:「那些都是國家的財產,我們要一個不落的挖出來然後交上去,明天就出發。」
那些老傢伙感動的就差給我下跪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了,吉普車顛簸了一整天才趕到台兒莊,到達招待所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由於只有兩個房間,而我們是四個人,所以我和一個姓胡的老專家一個屋子,老張和老李一個屋子。坐了一天的車很累我很快就睡了,半夜醒來看見老胡還在整理著什麼資料,嘴裡還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不可能啊……」心想真是個老頑固。
第二天一早我們啃了點窩頭,喝了碗地瓜湯就趕了過去。到了後,發現墓地周圍被圍了個水洩不通,還好有一個自稱姓戴的派出所長把我們領了進去。戴所長三十來歲,個子不高,長的很壯實,說叫他老戴就可以。
老戴說:「有一個生產隊在山溝開荒的時候,聽到「咚」的一聲,鐵掀鏟在了什麼硬東西上。大家就扒開土,發現是青石板,想把石板掀開,就把上面的土全部用鐵秋鏟開。好傢伙,這石板足足有三十多畝地大,村裡人一起忙了三天,才挖到石板邊。村民以為是土地爺的宮殿,嚇壞了,把我叫來。我一看是個大墓啊,所以就上報國家了。我們發現這麼大的墓群能不能給我們點糧食獎勵啊?」
「這個嘛?還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會向上級匯報,給你們一定嘉獎的。」老戴這種人我見多了。
我打量了下四周,連綿不斷全是山。雖然都是只有幾百米高,但大大小小有五六十座,墓地就是在其中兩座山之間的山溝裡。村民說本想將山溝挖寬剷平,種上糧食,沒想到挖出來一座古墓。
那些老專家們早就拿著小鏟子蹲在石板上這敲敲那刮刮了。我沒有事幹,在墓的周圍溜躂著,看見有一位年齡大點的農民大叔坐在人群前面抽著旱煙,就走過去找他聊天,一問才知道他是村長。村長大叔嘴裡好像嘟囔什麼「真的,真有……」。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我從小就聽老人說,山的下面有一條地下河,河裡住著一位蛇神,他能保佑我們村裡沒有大災大難,但是作為條件,我們不能挖山採石,毀了它的住處。現在看來這就是它的宮殿了。我們應該趕快填上土,要不就要有災難降臨了。」
「虧你還是村長,你要相信科學,相信黨,不要被封建迷信蠱惑,這就是一座大墓而已。」我學著書上首長的摸樣厲聲道。
村長仔細打量著我,歎了口氣道:「小伙子,你太年輕了,很多事你沒有經歷過。」說完站起來背著手走開了。
過了一會老胡走過來說:「墓蓋板大約在八十公分厚,上面是由六十塊小石板契合組成,整個形狀是200*100米的長方形。我們要進去必須從側面打個洞,能申請找台鑽機來嗎?」
對這些老專家不佩服他們都不行,通過聲音就能斷定石板的厚度,上面嚴絲合縫的契合痕跡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我其實也很想看看這麼大的墓裡埋了什麼文物寶貝。同意了她們的要求。要知道那時候根本沒有什麼挖掘機之類的大型工程設備的,一個鎮也就有一兩台鑽機,還是那種柴油機帶動的。
我同意了他的申請,讓那個戴所長去借了台鑽機。
半個小時後老胡垂頭喪氣的又走過來:「墓葬被盜過,從損壞邊緣的酸化程度看是幾十年前的盜墓賊所為。」
我忙跟著老胡走過去一看,真的有一個圓形洞在墓地北側面下面兩米處,老張和老李還在爭論什麼,看見我們過來停止了。
我問他們怎麼回事。老張回道:「我覺得應該將墓封存起來,待到以後技術成熟再發掘,老李卻說既然已經被盜了,就應該現在下去搶救文物。」
我轉過頭問老胡什麼想法。老胡遲疑了片刻:「我覺得最好派個人下去看看,如果裡面古物被破壞的很嚴重,就應該立即進行挖掘了,否則我們應該讓國家進行保護。實事求是地說現在我們確實沒有能力發掘,除非跟美國外合作。」
「什麼?跟帝國主義合作!你什麼思想?是不是想當帝國主義走狗?」老胡被我說的臉紅了起來。
其實我知道他們三個以前都是大學教授,還留過洋,說的話還是很權威的。我想半天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就同意了老胡的建議。但是讓誰下去呢?老胡自告奮勇說既然主意是他出的就應該他下去。
我不是很想讓他下去的,畢竟年齡不小了,要是閃著腰什麼的也是麻煩。但他態度很堅決,我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
我們用粗麻布繩子拴在老胡腰上,給了他兩個四節電池的手電筒,足夠他三個小時的照明了,告訴他要上來的時候使勁搖搖繩子我們就把他拉上來。
我們將繩子放到五十米左右的時候手上的拉力消失了,向洞裡望了望,感覺老胡的手電像螢火蟲似的向深處游動著。看來他下到墓底了。
我和老李老張在上面閒聊著,不經意掃了一下圍觀的人群。驀的,我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睛在死死盯著我們,身上一涼,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當我再仔細搜尋那雙眼睛時,卻發現都是淳樸的村民,好奇的眼神,沒有任何異樣。想想真是一雙冷冷的眼神,即使是夏天也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應該是看錯了吧。
不知不覺三個小時過去了,老胡還沒有搖繩子。我們三個坐不住了,向下面喊了幾聲。沒有回音,也沒有亮光。
「一定是下面的文物價值很大,老胡研究的上了癮忘記了時間,我下去找找他。」老張建議道。
「還是我下去吧,我身體比你強,你和老胡一樣也是容易太投入進去。」老李一隻手擋住老張,一隻手拽著繩子說。兩人爭執了起來。
這些文物專家,看見文物比看見肉還饞。
我勸解道:「這樣吧,都中午了,老李你吃點東西,馬上下去,給老胡帶點窩頭和水,找到他讓他趕快上來。」
老李匆匆啃了幾口飯就要下去。我們把繩子拉上來把老李放下去,到底後看見一點的微弱亮光向裡移去,一會就不見了。老李帶了兩隻手電筒,和幾個窩頭一壺水。相信他一會就能和老胡一起上來。
夏季的天就是變臉快,上午還是一望無際的晴空,現在卻烏雲堆積。看來一會要下雨了。又三個小時過去了,天越陰越黑,村民們都陸續回家了,周圍就剩下我和老張還有村長,派出所的那個老戴以及他帶來的兩個小公安。
我和老張不安起來,怎麼回事?難道老李沒有找到老胡,自己迷路了,還是他們遇到什麼危險了。洞裡依舊黑漆漆的,我們大聲的喊了一會,沒有回音。老張要下去,我攔住了他,不知怎麼的,一股不詳的感覺充斥著我的心頭。
我突然覺得,我們不應該讓他們一個人下去。並且繩子足夠長,應該讓下去的人一直拉著繩子走,不用解開繩子。我覺得自己犯了個很弱智的錯誤。
伴隨著辟里啪啦聲,暴雨已經下了起來,豆大的雨點砸在乾燥的黃土上崩起了一片灰塵。怎麼辦?還是再等等看。
我讓老戴找來帳篷,搭了起來。還好只是雨大沒有風,我們幾個人就這樣在距離洞口十來米的帳篷裡拉著繩子焦急的等著。
兩個小時後雨停了,我們幾個人站在洞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沒有注意。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怎麼辦?老胡和老李還在下面,不能不管他們。
老戴突然胳膊一揮:「孫幹事,要不我帶著兩個民警下去找,你和張教授還有村長在上面,找到他們,我們一拽繩子你們就往上拉我們。
我想了下,覺得不妥,道:「你們以前沒有參與過考古,冒然下去不安全。這樣吧,你還有老張加上我,我們仨下去,村長和兩位警員同志留在上面。」
大家都覺得這樣安排比較穩妥,老戴對我更是一頓恭維,聽得我都不好意思。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靠拍馬屁當上所長的。
我們每人都帶了一隻手電筒,老戴額外帶了一把手槍。我們在上面多啃了幾個窩窩頭,所以沒有帶乾糧。
老戴先下去,老張其次,我最後。下到墓室的過程中覺得裡面的空氣涼涼的,雙腳觸底後,抬頭一看,上面的洞口只有巴掌大小。村長他們用手電向下閃了三下,我們也向上閃了三下,示意一切順利。
第七章孫教授的古墓經歷(二)
我們向周圍照了下,墓室裡很靜謐和空曠,空氣之中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我們決定向南走走看看,為了節約電量,只開了老戴的手電。
《國安局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