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我在一團一團的白霧中穿梭,茫然四顧,卻難辨方向。我一度運起風水術數,按九宮方位來定位,卻怎麼走都是在煙霧中穿來穿去,難理出哪怕一絲頭緒。
我心急如焚,記得李半仙兒對我說,人鬼殊途,人若走上孤魂野鬼的路,在這條路上每多呆一分鐘,身上的陽氣就散一分,呆久了,就算你陽壽未盡,也會最終陽氣枯竭而死,淪為孤魂野鬼。
也就是說,我現在就是在慢性自殺,如果不早日走出這裡,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跟煙霧中的鬼魂一樣,生生世世漂泊在這冥途上了。
隨時時間越長,我發現老乞丐的黃符就越難鎮住活人陽氣,已經有不少孤魂野鬼開始注意我,不過以我的道行,自然不必怕這些孤魂野鬼,可怕的是化身血燈籠的陰兵,它們在煙霧中神出鬼沒,飄來飄去,我時不時就會撞上它們,幾次差點把心臟給活生生的嚇了出來。
一次我在躲避血紅燈籠的時候,一陣風把黃符給捲走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將自己徹底暴露在煙霧當中。頓時,許多只紅燈籠朝我這邊移動,我都嚇懵了,憋了一口氣躲進一團濃霧之中,那濃霧裡還藏了幾隻孤魂野鬼,其中有個吐著舌頭的老女人,正在號喪似的身邊幾個要飯似的老色鬼講訴自己偷情被老公發現,被老公活活掐死的過程,口口聲聲她老公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好事的老色鬼問她叫什麼名字,又瘦又黑的老女人自稱叫汪慧萍,也是省城人士,並自詡自己年輕時候如何艷陽群芳,惹的十里八鄉的帥小伙踏破門檻。我聽的厭惡,為了躲一時陰兵,便藏身在這群野鬼當中,聽他們說著噁心的成年人世界裡的故事,一顆心懸在半空。
就在這當兒,那叫汪慧萍的女鬼正在自訴她老公如何沒用,還說了她老公的名字,我一聽,竟然是丐幫那位叫鄧紅昌的猥瑣乞丐,心想不會這麼巧吧。鄧紅昌這人性格很怪,不怎麼合群,我平時也很少跟他說話,所以對他的過去並不瞭解,所以無從驗證這個叫汪慧萍的女人,是不是真就是那乞丐的老婆。
他們說話間,我就聽到外面響起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甚至有馬匹駐足嘶明聲,我心裡正奇怪呢,就聽一個老要飯的說:「怪了,冥途上都平靜許多年了,怎麼又有大隊陰兵來了,難道出了什麼事兒?」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大隊的陰兵來了,我心想這事兒八成跟我有關係,冥途上來了活人,對陰司來說違反天規的大事,調派大規模陰兵來,目的就是為了針對我們。否則,以我和老乞丐的本事,對付一兩個陰兵自然不是大問題。
我聽見煙霧外面馬匹嘶鳴,人聲鼎沸,知道他們正在逐一排查,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只怕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徹底暴露了。我心裡暗想,這姓沈的心思可真夠陰毒的,他設計將我們引到冥途上來,我們大活人很容易在冥途迷路,一旦迷路,要麼被陰兵抓住處死,要麼陽氣衰竭而死,到時候他不費任何力氣,就能將我們一網打盡,真的是無比陰險。
陰兵盤查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會輪到我們頭上了,我旁邊幾個老色鬼正盯著吊死女鬼汪慧萍垂涎欲滴,口水流了一地,那女鬼還吐著長舌頭兀自滔滔不絕的說著。
就在這當兒,突然從外面衝進來兩個人,我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這兩人一個是老曾,另一個卻是小豆芽。我無比奇怪,想他們不是在外面嗎,怎麼也跑到冥途上來了?
老曾一見我,也是非常吃驚,小豆芽道:「老楊,你怎麼也在這兒,可把我們一陣好找,我們在這鬼地方迷了路,想找你和長老,硬是找不著。」
我對冥途中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信任,十分懷疑這兩人又是孤魂野鬼所化,想迷惑我,便道:「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
小豆芽一呆,道:「老楊,你是不是在裡面遇到什麼事兒了,變傻了?我是小豆芽啊,就是那個高大威猛又聰明英俊的丐幫小豆芽,名氣很響的那個,咱們住倉庫的時候,我還經常給你帶糊湯粉呢,你小子別吃老子喝老子,拍拍屁股就不認人了啊。」
老曾說:「小大師,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了,從明妃古墓到二龍村,咱可是生死之交,你怎麼能不認我?」
聽他們這麼說,我才放心下來,這些往事都深深烙印在我心裡,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能洞悉的。
我問他們在外面好端端的,怎麼跑這兒來了,小豆芽嘟囔道:「老子日他先人板板的,長老跟我們說一個小時還沒出來,就證明你們出事了。過了一個小時,你們真影兒都沒有,老曾就去給什麼狗屁佟教授打電話,我們打你電話又打不通,一緊張,我就跟老曾闖進來了,沒想到就那麼屁大哥院子名堂還真多,一走就走這兒來了,看見滿世界都是人,再一看,他娘的全都是鬼,老子真信了他的邪。」
得知就他倆進來,我才鬆了口氣,又想起李達和丁老袍還留在外面,李達就是老沈的內奸,這人跟憨厚老實的丁老袍呆一塊兒,我怕丁老袍會吃大虧,又是非常擔心。
老曾說:「外面一幫一米高的士兵在四處查人,我們就是被他們追過來的,咱們得趕緊逃,我見到沿路上有活人,他們直接拿鉸鏈鉸死,太殘忍了。」
老曾話一落,那個叫汪慧萍的吊死女鬼尖聲道:「哎喲,我說怎麼今天到處都是陰兵,原來是你們生人闖進來了,要是舉報了你們,就是大功一件啊----」
她扭頭又衝幾個老色鬼說:「你們還不趕緊去找陰兵----」
那幾個老色鬼蠢蠢欲動,我冷笑一聲,對**絲女鬼道:「我能闖進冥途,你道我是普通人不成,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魂飛魄散?」
說著,我隨手捏了個法訣,腳踩九宮方位,身上一股修煉術數的氣勢散發出來,頓時就將吊死女鬼鎮住。
我衝他們道:「這冥途陽間,我來去自如,要讓你們魂飛魄散,也就是本大師眨眼間的事情。如果你們還想多存在於三界之中,就少給我多事。」
那叫汪慧萍的女鬼對我磕頭如搗蒜,說一定不敢再冒犯了。我懶得理他們,和老曾小豆芽他們悄悄的溜出煙霧,就看到到處都是一米多高,身穿古裝鎧甲的陰兵,正逐一檢查冥途上的孤魂野鬼。
我們屏住呼吸,走了一程,避開陰兵多的地方,老曾說:「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你了,就沿沿路回去吧,老乞丐他們本事高強,肯定能自己走出去。」
我一想也是,現在我自己都自顧不暇,還要操心他們,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在老曾和小豆芽的帶路下,我們走了一段路,上了一座並不寬的古橋,橋下流水潺潺,古橋旁邊綠柳依依,很有一番詩情畫意。這處別墅區本來就攔了一片湯遜湖的湖水進來,小區裡有多處亭台樓閣,有小橋並不奇怪,所以我也並未在意。
過了橋,我突然看到橋邊上有個賣茶水的小攤,有個老太太正坐在茶爐邊上打瞌睡,我們路過小攤的時候,小豆芽突然說:「我渴了,不如找這位大娘討碗茶喝吧。」
老曾問我的意見,我想已經走了這麼遠了,陰兵應該不會追上了,剛巧這一路折騰,我也是口乾舌燥的,就同意了。
老太太給我們倒了三碗茶水,小豆芽和老曾都喝了,我在要喝的時候,抬眼看了一眼老曾,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大紅跟老曾現在正黏糊的厲害,兩人如膠似漆的,老曾找到我見到大紅,他這種重感情的人怎麼肯帶我獨自回來?
我一想就覺得不對勁,一把將碗裡茶水潑在地上,沖老曾和小豆芽冷笑道:「好大膽的孤魂野鬼,竟敢捉弄你楊大爺,看我不打到你們魂飛魄散----」
兩人一呆,便化成老色鬼和吊死女鬼汪慧萍的模樣,那吊死鬼伸長舌頭衝我道:「好一個楊門之後,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抬眼看到小攤上迎風招展的酒旗,就看到碩大的三個古體字「孟婆湯」,心裡頓時一麻,臉都嚇白了。
第193章奈何橋
原來我在這兩個小鬼的勾引下,不知不覺走過了黃泉路,過了奈何橋,差一點就喝了忘掉前世的孟婆湯。我心膽俱震,一股涼意從頭頂直麻到尾巴骨,吊死鬼和老色鬼正略帶嘲弄的看著我,好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得意,我心裡騰起一股怒火,拳頭緊握,就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可是聽到寫著「孟婆湯」的酒旗在陰風中獵獵作響的時候,我又一陣膽寒,知道此地無比凶險,惡鬼如雲,也常有陰兵在此地徘徊,我若跟他們耗上了,時間一長難免會出大事。
想明白這一節,就不再理他們,扭頭就往回走,一路狂奔到古色古香的小橋上,小橋下面流水潺潺,是條並不寬闊的河流,河水清澈透亮,河面上漂浮著淡淡的霧氣,乍一看上去,猶如仙境,可誰又知道此地便是叫活人聞風喪膽的奈何橋?
橋上三兩個落魄的孤魂野鬼在我身邊匆匆離去,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落在身上,一陣陣的陰冷。我走上小橋中間,突然被一個穿長衫的老頭子給攔住了,我並不認識他,便道:「你攔我做什麼,我要趕緊回陽間去----」
老頭子道:「我不讓你走,是為了你好。」
我心裡焦急推了一把老頭兒,道:「咱們素不相識,我憑什麼相信你,快讓開----」
老頭子嘿嘿笑著,我推了他幾次,竟然推不動他,我心裡一沉,就聽老頭子說:「你想想,如果你還是活人,怎麼能走上這黃泉道、奈何橋,你是聰明人,多餘的話我不多說。重新走上黃泉道,你就無緣再上奈何橋了,每個鬼魂只有一次機會,下了奈何橋,你就只能飄蕩在三界之中,慢慢隨著時間推移,最終魂飛魄散。」
我聽的一凜,想起這一路上的遭遇,的確是越深入陰司,反倒越難陰氣陰兵注意了,難道我真就陽氣枯竭而死,現在跟沿路的鬼魂一樣,成了貨真價實的鬼?
我根本不相信自己已經成了鬼,可看著老頭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又有些懷疑,此時我求生的**非常強烈,胸口猶如燃燒了一團火,沖老頭子怒道:「我不管你是哪門子野鬼,快讓開,否則小爺我定將你打到魂飛魄散。s。好看在線>」
老頭子搖了搖頭,一副十分無奈的樣子,道:「你將我打到魂飛魄散也沒用,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是奈何橋的橋伯。」
說到橋伯,我不禁一呆。以前我聽李半仙兒說過,說三千弱水的奈何橋上,有位守橋的橋伯是位奇人,也是個很特別的陰差。他看守奈何橋,渡一切孤魂野鬼,據說橋伯生前還有過一段特殊的故事,李半仙兒當時沒跟我多講,只說他是位非常有德的陰差,不像別的陰差那麼冷漠絕情。
橋伯指著黃泉路上,道:「你看看,那遠處烽煙四起,餓殍遍地,到處都是孤魂野鬼,能上奈何橋的又有幾人?你上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便都隨風而逝,又是新的一生。我知你前世有許多牽掛,難忘的人,難割捨的情,可你如今已然做了鬼,便是陰陽兩隔了,就算你下了奈何橋,重走黃泉路,也換不回新生,只能飄蕩在陰冷的冥途上,淪為孤魂野鬼,世世忍受孤獨,你可願意?」
我心裡一冷,聽他說的真切,眼神非常誠實,不由的有幾分心動。我知道再返回冥途的可怕後果,如果我真的成了死鬼,就只能生生世世到處遊蕩,我死的方式蹊蹺,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心裡雖對人世難以割捨,卻不是冤死,故執念並不強烈,要不了多久,便會魂飛魄散,徹徹底底的消失在這冥途上。
橋伯拉著我的手,將我推下橋,道:「人世有定數,你既陽壽已盡,便實實在在的去投胎轉世為人吧,何苦再留戀前世,留也是苦,何苦要留。」
《風水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