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陸姑娘!」聞聲趕來的洛雨晴推門進來,看見滿屋狼藉嚇了一大跳,「姑娘沒事吧?」
「阿晴呀,什麼事?」樓下傳來一聲呼,一名留著長鬚的中年男子緊追上來,當場也被嚇了一跳,「這,這是怎麼了?」他是洛雨晴的父親,洛平,晚飯時打過照面,趙啟也隨著一塊趕到。
司徒巽的屋子在對樓。聽見動靜的那刻,心急如焚,竟從二樓翻身跳下,趕到屋後不曾喘息,一個箭步上前護住漪漣關切問,「阿漣,你怎麼樣?」
漪漣感覺鼻子下方兩道溫熱,一抹,血紅色的,心想自己一個跟頭四腳撲地的事還是不說為好。暗中捏了下司徒巽的手臂,不動聲色對洛家人道,「沒大事,就是鬧了賊了。」她指了指床邊被打開一半的包袱,「來時也遇上過。」
趙啟嘿一笑,「是帶了啥好東西,還遭賊了?」他作勢要看,被洛平狠狠拍掉爪子。
洛雨晴奇怪,「不對呀,我一直在樓下為陸姑娘煎藥,沒瞧見有陌生人往來。」
漪漣隨口道,「老鼠和賊愛玩溝裡鑽,被瞧見了還怎麼幹活?」她從包袱取出一錠銀子遞過去,「幸好你們趕得及時,壞了的東西算我們買下的。」
趙啟嘴一咧,忙不迭的迎上去,洛平當場就是一腳,「我們洛家招待不周,怎好拿姑娘的銀子。」他對洛雨晴道,「趕緊去收拾個新屋子讓姑娘好好休息,千萬別再怠慢了。」
換了屋子後,洛雨晴很快送來了熱乎乎的驅寒湯藥。漪漣借口怕燙,擱置在了一邊。隨著洛雨晴合上門,瀰漫著藥香味的小宅門重回平靜。
司徒巽留下為漪漣上藥,擔憂未減。他擰著眉,小心翼翼將藥水沾均,輕手輕氣濕潤著紅紅的鼻尖。漪漣疼得一縮脖子,他心疼,又放輕了動作,「真沒事?」
「真沒事,我……我自己撞的。」漪漣窘迫。
司徒巽一把拉住她要觸碰傷口的手,「沒有結痂,不能碰。」
漪漣抽了抽鼻子,藥物的作用,鼻尖刺刺的疼,「那你趕緊給我吹吹。」
司徒巽愣了愣,緊擰的眉頭隨即被笑意舒開,「好。」
他朝她湊上來的鼻尖輕輕吹氣,藥水泛起絲絲涼意,頓時就安生許多。漪漣想起兒時練功割傷手,也是司徒巽幫她上藥、吹傷口,以致剛才下意識做了要求。可……她忽想起墨閣那晚的事……
「怎麼了?」司徒巽意外於漪漣突然撤回去的舉動。
「我……那個……你……」漪漣為著這事其實打了好多腹稿,可她沒經驗,身怕說出來會刺激到某根神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陸漪漣負心薄倖,踐踏了大好兒郎的心。她從前是真沒想過司徒巽會……
「那個……其實……我是說,是說……是說這事沒完,後頭是有人真盯上咱們了。」她最終還是無奈把話題岔開,將昨夜之事陳述了一通,「此人無心與我周旋,目的是衝著包袱來。我剛才翻了翻,實在不懂他想要什麼。」說完,再次把包袱裡的東西攤到床上。
幾件換洗衣物、一包盤纏、一副甄墨畫作,以及未完的《陸離記》和君瓏送她的檀香木筆和青花瓷筆。
「依你瞧著哪件值錢?」漪漣玩笑道。
司徒巽統統瞧了一遍,無解,彷彿自言自語道,「不知是否有關我們此行的目的。」他總有預感,葉離牽扯甚大,尋找葉離的路不會太平靜。加之君瓏與唐非的明槍暗箭,君瓏所有行動,唐非不會沉默。難道……與之有關?
如果真是唐非的人,尋找葉離更加迫在眉睫。
可今日問遍蒼梧,葉離其人聞所未聞。他甚至懷疑情報出了差錯,可蛇圖騰該作何解釋?
「蛇仙殺人我是不信。左右沒有好辦法,倒不如以此入手?」漪漣提議。
司徒巽覺得可行,「蛇仙既是葉離,與命案或許大有牽連。」他想起昨晚詭異的黃光和一閃而逝的人影,以猜測的口吻道,「我,或許見過林二。」
漪漣意外,「死的活的?」
「昨夜在蒼梧被封鎖舊區,有人掌燈行船,行蹤詭異。時間很短,不曾看清那人容貌。」舊城區在上游,若林二昨晚溺斃,屍體順流而下,在新城區發現他是合理的。
漪漣由此推問,「有沒有其他線索。譬如,水聲?」
司徒巽肯定,「沒有,悄無聲息。」
因黃光詭異,他格外留心細微動靜,蒙眼抓蝶都不在話下,何況是溺斃一個人的水聲,除非是林二自願尋死。況且燈籠熄滅後,司徒巽等了許久,未再見火光燃起,足見不是風吹熄的緣故。他為什麼這麼做?
司徒巽離開後,屋裡的氣氛分外微妙。漪漣再無法入眠,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中窺視。她看見桌上早已冷卻的湯藥,端起聞了聞,然後走到後窗邊打開窗門,於漫天漆黑下將湯藥倒了乾淨。
翌日,司徒巽走了一趟城門。
城門官擔保,絕沒有人能光明正大把林二,或者是林二的屍體帶出城。除開兩種情況,其一易容術,其二屍體肢解。兩者的可能性皆微乎其微,若為一者,入出記錄定有偏差,若為二者,林二隻能是神仙轉世。
翻查無果,司徒巽疾步趕往蛇仙廟與漪漣會合。
蛇仙廟還在修葺,無人參拜,只有日前遇見的青年在院後掃地。
四處尋不見漪漣身影,司徒巽於正殿呼喚道,「阿漣。」
「我在這。」應答聲從頭頂上飄來。
他連忙仰頭看,發現漪漣像只小貓跪趴在足有兩丈高的橫樑上,旁邊懸著一條三指粗的麻繩,其中一端牢牢捆綁著他身側的樑柱。
「要做什麼我幫你,趕緊下來。」他緊張喊道。憑那半調子的輕功,弄不好又得摔出兩道鼻血。
話音剛落,漪漣似不服氣,緊跟著一個驚險翻身,順手借麻繩之力下滑,輕輕飄飄落到地上。
司徒巽方才鬆了口氣,「爬這麼高做什麼?」
「我找這個。」漪漣捏著一點東西放到他手心,「順便試試繩子結不結實。」
司徒茫然,「木屑?」
漪漣扯開樑柱上的結,一圈圈把麻繩捲起,「剛才我在廟裡轉悠,無意從後院的雜物堆裡發現了這卷麻繩,上頭沾了不少木屑,像是在哪裡摩擦留下的。」她拎出其中一段麻繩比了比,的確有木屑的痕跡。
司徒巽聯繫她的舉動,抬眼一望,「是橫樑?」
「我剛才看了,痕跡很新。」漪漣道,「巧的很,蛇仙金像原本就放置在橫樑之下,昨日我在金像座上發現了木屑。」
她從雜堆裡找了塊巴掌大的石頭,捆在麻繩的一端。瞧著結實後,用盡力氣往上一拋,石頭迅速飛上半空繞了過了橫樑,因為重力的原因,石頭在過了橫樑後急速下落,一圈圈扯起漪漣手裡的麻繩。直到石頭落地,砰的一聲響,麻繩被輕鬆掛到了橫樑上,剩下的一端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司徒巽恍然大悟,略有可笑,原來殺劉逸的手法如此簡單。
漪漣解釋,「兇手只要將麻繩的一端繫上劉逸,自己綁上另一端穿過橫樑跳下,自然會將劉逸懸到半空。只要對準蛇仙像斷開繩子,劉逸就能輕易插到樹枝上。」她一把抓住晃悠在半空的那端麻繩,上頭是刀切的痕跡,十分平整。
司徒巽冷聲置評,「彫蟲小技冠以神名,自恃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