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畫中有玄機,這是明擺的事實。可唐非何以盜畫?
漪漣覺得最直接的辦法還是將小賊揪出來砍他一手指,他能連遠房大姨和隔壁村王阿四的那點糗事都給你抖出來。可蒼梧城眼線多,狡兔十窟,在這裡捕獵不是上策。她和司徒巽一打商量,即刻快馬加鞭趕到了與蒼梧相鄰的竹裡鎮。
只要有畫,他們就握著最大的籌碼。
果不其然,獵物上鉤了。只會老鼠亂竄的小賊哪裡是司徒巽的對手,三下五除二便將他打得哇哇喊娘。瞧了瞧,嘿,還是個老熟人!
漪漣轉著匕首調笑,「呦,您這是覺得做了虧本生意不服氣,重新談價錢來了?」
一個大塊頭的男人被束縛在一間廢棄馬廄的柱子上,活生生捆成了臘肉。
他正是承陽府鬼市售賣甄墨遺物的攤主。
司徒巽為防萬一持劍立在門前,冷臉道,「賣畫復盜畫,究竟意欲何為?」他的聲不大,音色卻冰如寒潭,嚇得臘肉使勁發顫。
「少少少俠饒命,大爺我,不不不,小的我也是逼不得已呀。」臘肉感到脖頸邊傳來一絲冰涼,連忙一縮頭哭喊道,「我了個娘耶,姑奶奶!您能不能不玩刀子,您您您拿遠點,這玩意忒滲人,玩不好出人命的。」
「行。」漪漣笑得很有深度,「我們不玩刀子來玩個遊戲可好?簡單的很,我問,你答。答的好,我刀子下的輕點,把這些繩切了。可若答的不好——」她猛將刀子往前一送,「就把你脖子切了!」
「媽呀——!」臘肉對著淬不及防橫到頸間的匕首大喊。
漪漣聽著煩,喝道,「閉嘴!」
臘肉立刻噤聲。
「知道該怎麼做嗎?」
臘肉憋著嘴頻頻點頭,又頻頻搖頭,欲言又止。
漪漣瞪著眼道,「到底懂不懂,說話!」
臘肉哭喪著臉,委屈道,「姑奶奶,這,這玩得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漪漣一聽,樂了,「你說公平?」她把匕首往木柱上一插,入木三分,「你問問那位小哥,老娘活到今日,有沒有與人講過公平?我爹都沒和我要過公平!你敢和我談公平?」
「不敢不敢不敢,娘……不,姑娘,不不,姑奶奶,您儘管問,小的答就是。」
司徒巽雙臂抱懷倚靠木柱,低頭隱下一笑。
漪漣念著態度不錯暫且放下刀子,「你先把自個兒說明白了,你到底是誰?」
臘肉哭喪著臉,可憐道,「小的叫白毛。我娘說生我那天下著鵝毛大雪,所以叫白毛。」
漪漣惡寒,為啥不叫白雪?想了想,白雪這名配上這鬍子拉碴的大塊頭,還不如白毛。她額角處一跳,「撿有用的說。」
白毛弱弱道,「小的跟你們一道走,是為了……為了借件東西。」
漪漣挑眉不悅,說得還挺隱晦,她從旁邊包袱抽出甄墨畫卷,「你是不是想要偷這個?」
白毛傻傻賠笑,預備矇混過關,最終還是在司徒巽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下老實點頭,「有,有個大主顧給了不少錢,最要命的是我一家老小全抓在他手裡,我也是冤呀。你瞧著我……」
惡人幹完事大都是一套說辭,痛哭流涕跪地拜天喊著『上有老,下有小』。漪漣懶得理會,直奔重點,「唐非讓你幹的?」
白毛一愣,「誰,誰誰?唐,唐非?!你說上頭那位相爺?姑奶奶,您可真會開玩笑,我們這道上的能跟相爺混……他媽也值了啊。」
漪漣沒想到自己預料失誤,猶豫開口,「那指使你的人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響噹噹的人物。他……呃……」白毛癟癟嘴,軟了下來,「……我,小的還真不知道是誰。」
漪漣氣急,一腦袋拍下去,「不知道得瑟個什麼勁!」
這正是司徒巽日前對洛雨晴的疑惑,沉聲道,「洛雨晴知曉內幕是意外,這等小事,唐非不會親自出馬。」他想起神出鬼沒的鬼差,問,「與你接頭的是什麼人,可有特徵?」
白毛吞了口口水,咕嚕一響,「他們是鬼市的鬼差……難不成真跟那位爺有關?」
果然是鬼差!
洛雨晴雖沒直言,但她明確指出蒼梧舊城,鬼差自是唐非指使無疑。至於鬼市猖狂的理由這下真是有了出處,竟是大興丞相在支持黑暗買賣。不怪官府屢禁不止,根本是赤裸裸的官商勾結。
漪漣轉了轉刀子,「把你知道的全部吐出來,膽敢揣著,你……」
「得得得,姑奶奶,後邊不勞您費心,我能吐的都吐給您。」白毛趁著刀子還穩,趕緊先道,「我我,我是京城道上混的,平日幫別人追債蹭口飯吃。好像是上月上旬,唔……或許是上上月下旬,有個人模狗樣的大財主找到我,出手訂金就是一百兩,讓我,讓我……」
「讓你做什麼?」漪漣晃了晃刀子。
白毛嚇出聲,「讓我殺個人。」
漪漣道,「誰?」
白毛神色有變,磨嘰了好一陣才憋出了兩個字,恍若天雷平地而起,「……甄墨。」
馬廄靜了,二人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麼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和葉離一樣,素未謀面,卻彷彿無處不在。記得第一次聽見,是在承陽府的鬼市買下這卷畫的時候。後來是君瓏轉交司徒觀蘭的畫像,那也是甄墨所作。
漪漣恍然,「難怪你會有甄墨的遺物。」且是第一個知道甄墨死訊的人。
白毛兩顆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刀子,生怕抖歪了,「怪我一時糊塗,偶然撞見鬼市在承陽府有一攤跑場,就拿著甄墨的遺物去了。老子哪裡知道鬼差是他的人,錢還沒送到老婆手裡,話已經傳過去了,真他媽倒霉。」
「結果接頭時說好的錢一分沒拿著,兩隻雞仔二話不說,一個黑布袋子直接照到我腦袋上。嘿呀,大爺我直接就火了!想說你娘她是個什麼東西,知不知道大爺我在京城也是混得響噹噹的!」白毛越說越帶勁,居然熱血沸騰了。
司徒巽按了按眉心,轉手移上劍柄『唰』地拉出一道寒光。
白毛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然後弱弱的垂下頭繼續道,「我腦袋罩著黑布,不知道被整到了哪,然後碰上一爺們。我估計跟姓甄那女人有啥見不得人的,看了我帶回去的信物直接火的摔爺臉上。他奶奶的,那女人往外頭找小白臉和我啥關係呀,往我這撒氣能讓姦夫少個手指頭還是怎麼招的。」
漪漣聽得犯暈,「什麼小白臉?說清楚點。你拿了什麼信物?」
白毛可惜道,「那玩意兒看著挺值錢,是個拇指長的玉珮,我本來還想賣咯。」
玉珮?莫不是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