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唐非踹腳怒吼,「利索點說!」
鬼差誠惶誠恐道,「夏姬,夏姬她,她……」
「她怎麼了?!」
鬼差一腦袋嗑下去,咚的一聲,「夏姬她一張臉突然就變殘了,起了褶子,還發烏青色。欽天監的人說她中了邪,宋太傅已經下令給抓起來了。」
唐非徒然踉蹌了兩步,「怎會……」他旋即想到了始作俑者,「好啊,先斷後路,君瓏呀君瓏,你真了不得啊。」
他對相隨的鬼差使了個眼色,兩人一發狠色就要出手。然而在刀刃躍上半空的時候,寒光一滯,竟接連急落墜地,乒乓兩聲。同時打在地上的還有鬼差的雙膝,腿後兩枚銀鏢格外刺目。
唐非大出所料,高呼道,「誰在阻撓本相?!」
牢門外一襲青衣應聲現身,翩然施禮,「在下柳笙,陸華莊存岐堂門下,見過唐相。」
「陸華莊!」唐非一聽三字,旋即又怒視君瓏,「你居然把陸華莊給找來了。」他將全盤算在君瓏頭上,萬萬沒想到被朝廷離棄的陸華莊會插手干預。
君瓏高傲冷笑,「怪你派去監視李巽的人都是膿包,路上交手數次,竟不識得陸華莊的功夫,而今後悔晚矣。」
柳笙適時告罪,「怪在下不好,向巽師兄討教的幾招暗器功夫使得不到位,反把各位鬼爺弄糊塗了。」
說起鬼差,先前中招的兩位正疼得滿地打滾,嚎而無聲。柳笙面帶愧疚,「二位莫怪。鏢上淬的毒名為逐風,乃先師所創,按理說毒發斃命不過一刻。只因在下功夫不到家,配方尚有一半未琢磨出,恐要辛苦二位再痛上半時辰。」
唐非氣的咬牙,拽著拳頭嘲諷,「看不出陸華莊還有狠角色。」
柳笙還禮,「唐相過獎。」
暗處陸續迎出幾名宦官,手裡捧著君瓏的朝服朝珠和一應配飾。君瓏順手先從托盤中取走他慣玩的硨磲串,珠子清脆作響,聲音在牢裡很是明晰,「唐非,省省力氣,你終究玩不過本師。走罷,與本師一道護駕去?」
此案於大理寺開審。
三司首長一旦入座,只問王法,不認皇權。天子在場,亦屈尊旁聽,不得干涉審訊。
開審一刻前,御史大夫姜袁領著沈序由後門入寺,步至偏廳,刑部尚書周胥已品茶久候。沈序官位稍低,年紀又輕,便先行作禮,「周大人好早。」
周胥在刑部歷練半輩子,留起了短髯,遠不比科舉時文文弱弱。他起身還了沈序的禮,再向姜袁搭話,「姜大人,本官適才品茶時憶起初入刑部之事,頭一遭會審搭得正是您的場。時隔多年,規矩可沒生疏罷。」
這是玩笑話,可對於幾乎被沈序架空權勢的姜袁來說,就略顯刺耳,「近年大不如前,許多時候交予年輕人歷練了。待會兒還望周大人多加幫襯,莫叫我丟了老臉啊。」
由於大理寺卿告假歸鄉,主位暫由大理石少卿陳述代理。然陳述與沈序同屬副官,資歷尚淺,這場案子便交由姜袁主持,居於中位,陳述居左,周胥居右,三司同審。只是堂下的情形叫姜袁犯起糊塗。
永隆帝是出格慣了的,不甚新奇。旁聽絲毫沒有帝王樣,坐於紫檀椅上神情呆滯,是夏禾前頭那場畫皮的戲碼給嚇的。但你好歹找個御前侍衛站邊上,牽個女人算怎麼回事?姜袁思想固守,難以理解,也實然不明夏禾怎的恰恰在這節骨眼上出紕漏。
於堂左右還擺了兩把空椅子,分別是為君瓏和唐非而備,兩人還在路上。
除此之外,另有一人端坐堂下,面容清俊,眼神凜然,單說氣韻,高挑出眾。姜袁不知這麼說對否,此人眉眼生的極像一人。可像歸像,王法當前,三司會首,一個無名小卒坐在堂下算什麼話!
姜袁以為於理不合,正要開口,沈序好意提醒,這是太師的意思,他方纔如夢初醒,心說還是周旭和陳述有城府,只顧問案,能不摻合就不摻合。往後柳文若領著一年輕女子進來,立於那名黑衣青年身後,他也作無視之態。
當事人君瓏與丞相唐非姍姍來遲。陸漪漣看見同行的柳笙,恍然明白陸宸胡鬧蒼梧的理由,原是陸華莊往其中摻和了一手。
君瓏褪去囚服,朝服加身,又是容光煥發。他領先唐非一步跨入門檻,吸引眾人矚目。
伴君身側的醍醐面露喜色,堂上三名官員紛紛起身拘禮。永隆帝當真沒有身為皇帝的自覺,搶在所有人之前衝了上去,一把拉住君瓏的衣袖,「愛卿,你總算來了!你可知夏姬她,夏姬她是妖怪!」
君瓏笑著一掃唐非,後者面色鐵青,以致他的笑容更加燦然,「皇上安心旁聽,自有人能收妖,禍害不到您。」
永隆帝擔憂,「愛卿陪朕一同旁聽?」
君瓏道,「臣乃證人,自當在場。」他隨手阻止了姜袁等人的禮,「三司會審以三司首長為尊,不必與本師行禮,且安心坐著罷。」
姜袁等人俯首稱是,正猶豫著丞相的禮該不該施,唐非兀自上位,三人便也安心坐下了。
「那我們便升堂?」姜袁溫吞的性子要主持大局,著實為難了他。詢得周胥和陳述的首肯後,他才不軟不硬的喊道,「來人,將嫌犯葉離押上堂。」
第七十三章 巔峰角逐
這場戲唱得極為精彩,君瓏從囚衣到朝服,葉離反之,從華服加身落得鎖鏈鋃鐺。當他面帶銀面具被官差押入堂中,眾人屏息,全想瞧瞧動用三司會審的疑犯是個什麼面目。見過葉離的沈序等人則是不動聲色,他們知曉後頭才是重戲。
葉離站定後看了眼漪漣,微微搖頭,示意他無恙。然後看向唐非,目色複雜。
唐非故作鎮定,別開視線昂起頭,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姜袁見半點沒動靜,清咳了兩聲,「嫌犯葉離,怎的不行禮?」
話畢,葉離莊重施禮,「草民葉離,見過各位大人。不周全處,望大人海涵。」
姜袁見人態度誠然,滿意『嗯』道,「據報,你於太師君瓏巡查京周要道時意圖行刺。謀害朝廷一品大員的罪名,你可認?」
葉離道,「草民無罪,實有冤屈。」
姜袁接道,「有何冤屈,且說來本官一聽。」
話音剛落,刑部尚書周胥以為不妥,「姜大人,既下罪名,是否該先詢問君太師證詞,再聽嫌犯辯駁為好?莫叫旁人以為三司會審師出無名。」
姜袁深思點頭,「是該如此,本官疏忽了,多謝周尚書警醒。」平日拘禮慣了,他欲起身說話,忽憶這是大理寺,沒有首長起身的道理,復坐下道,「君太……證人君瓏,你可提出證言,嫌犯葉離如何謀害予你?」直呼太師名姓,姜袁不安的緊。
君瓏換了個坐姿,朝珠清響,迎合手中硨磲,「姜大夫可先讓葉離摘了面具,自有證據。」
此乃大理寺,當由大理寺少卿陳述下令為妥,「來人,將嫌犯面具摘下,以明證詞。」
官差領命上前,葉離婉拒道,「無需勞煩。」說罷,伸手向面具,混著鐵鏈聲,眾人倒吸大口冷氣。
姜袁最是驚詫,懷疑自己老眼昏花,使勁揉了揉眼睛。無論他怎麼看,座上坐的,堂下跪的分明都是君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