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李巽守在暗處等待後續接應,左等右等不來,算算比計劃遲了至少一炷香時間,甚至更多。莫非出了什麼差錯?他下意識看向虛掩的窗戶,屋外似有影子從縫隙裡一晃而過。今夜無風,院子裡僅有的一顆樹也被砍倒堆在角落裡。
難道有人?
他欲探個究竟,誰知祁王突然高聲一吼,「蘇曜,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蘇曜穩坐不動,「王爺切忌動怒,心急亂事。」
「亂事?呵。」祁王用鼻息哼斥,「你們瞎忙活了好些時候,連事都沒出,能出什麼亂子。」說了這許久,重點至今未提,他的耐性逐漸被磨光,「今晚究竟幹什麼來了,能不能給句准話?本王冒險出宮站上一晚不是與你心平氣和潛心悟道的。」不敢張揚,連馬都沒騎,他現在累得很。
「自然不該站著悟道。」蘇曜淡定一抬手,「王爺坐。」
雞同鴨講,祁王哭笑不得,「蘇將軍,本王知曉你身患怪疾,能聽懂話嗎?沒事,聽不懂就找個能聽懂的人來說話,省得本王站久了腿酸。」
蘇曜平淡依舊,「我總要知道自己幫的是怎樣一位王爺。」
夜黑看不見祁王的表情,李巽能想像個大概,一定自傲自得,蔑視看人,「眼下知曉了?」
蘇曜頷首,「知曉了。」
「如何?」
心浮氣躁,目光短淺,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王爺,您該靜靜心。」
祁王一團燥火已然燒得很旺,還靜心?他打定主意今晚不管三七二十,他必須讓蘇曜拿出一個實際的對策來,反正不能叫他白跑。深吸一口氣,他負手走兩步,「好,很好!既然仰仗蘇將軍的兵力起事,看看應當。本王也是頭一遭與蘇將軍說話,新鮮的很。」
兵力?!
李巽心一提,原本由蘇明執掌的兵符被唐非奪走,唐非死後重歸帝王之手,蘇曜哪裡來的兵力?
突然,窗外的影子再次動了動,轉瞬而逝,李巽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閃而過的動靜。他試圖將幾件事聯繫推想,又見君瓏的後援遲遲不來,預感今晚很可能中了計。正打算著要不要撤離,祁王再度驚吼道,「你,你不是蘇曜?!」
李巽驚愕,連忙拉回注意力。
月光入屋,蘇曜背光而坐,與紅木板凳正好迎面相對,所以坐在板凳上的人根本看不清蘇曜的容顏。誰料祁王嬌生慣養,嫌棄板凳不肯做,來回徘徊卻無意中發現了端倪,「你是誰?!」
假蘇曜的身份被識破,已經無可挽回,祁王話音剛落,一陣木頭碎裂的聲音直接打破了舊宅的寧靜。定睛一看,有人強行破窗而入,提著武器直衝向蘇曜和祁王。
月光染就利刃,殺意十足,幾道冷光反射進屋裡,寒色凜凜。
李巽一直保持著警惕,事發一瞬,他當場分明了身周形勢,沒想到被其中一道寒光恰好迷了眼睛眼睛,短暫失明。幸而他反應極快,耳邊急劇迫近的腳步聲讓他感知到有一把利器正向自己襲來。行蹤已然暴露,他事不宜遲順手拔劍,憑借風一般的劍法和步伐躲開一擊,緊隨而來的是雨點般密集的槍刺。
劍光槍影頻頻交錯。
李巽與一名神秘來者對峙,兩者身形皆如行雲流水,數十招不過眨眼片刻,剩下的人在控制了祁王之後只夠看著的份,有心無力。如有不自量力者意圖干涉,舉手間便會被削去一條手臂。
長槍氣場強勢,短短幾招便佔據上風,李巽近身不得,只能防備。可惜屋中位置有限,幾番你來我往後長槍逐漸沒有餘地施展,反被李巽找出破綻,以靈巧劍勢取其旁路,故意露出空檔引對方攻來。啪的一聲,槍尾砸到窗門捅出一個窟窿,神秘來者的行動被束縛一時。李巽等的正是這個時機,幾乎沒有猶豫,利劍以迅雷之勢削去槍頭,再如蛟龍出海瞬間扼制住了神秘人的要害。
「小主小心!」有人喊了一聲,疾步欲趕上前。
李巽用左手從腰間摸出暗器一擲,首當其衝的兩人應聲倒地。藉著對方遲疑的一刻,他冷冷威脅,「誰再上前一步,我即刻取了他性命。」
所有人當場屏住呼吸,不敢再動一步。李巽這才發現屋中已經聚滿了人,屋外的空地上、屋頂上埋伏了更多的殺手,眼見之處已有百人不止,屋外包圍的不知還有多少。
果然,今晚是一場蓄謀已久埋伏!
可知情者就僅寥寥數人,如此大的陣仗,是在埋伏誰?
祁王?君瓏?還是他自己?!
「你是誰?」李巽矚目劍下之人,所謂小主肯定是個人物。
誰料他居然坦然承認,「我是蘇意,蘇曜乃我堂兄長。」
李巽抱著懷疑問,「蘇曜人在哪?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蘇意很配合,「兄長去見一個人。」
李巽道,「誰?」
蘇意的回答淹沒在人群騷動的雜聲裡,是正門處出了狀況,有一批新的人馬匯入舊宅小院,為首的壯漢拎著一個哀嚎的男子往屋中走,少不得喝斥與責罵。所經之處,包圍圈裡不時發出小聲的議論和疑惑的氣音,瀰漫著古怪的氣味。
被拎著衣領的男人穿著鮮艷的亮紫色華服,大興敢這麼招搖的人不多,李巽不免嚇了一跳,難道接應的一行人真中了套?可壯漢拎著他走近後,卻發現人不對,雖不是君瓏,但非常面熟,是宮裡的陳總管。
「怎麼是你!」蘇意比李巽還要驚訝,顯然此人的出現在她意料之外。
陳總管看見李巽好比抓著救命稻草,立即扯開嗓子,「哎呦,襄王爺,您好心,快救救奴才。」結果被壯漢一拳下去敲得昏昏沉沉。
李巽仗著握有籌碼,倒有餘地多問一句,「怎麼回事?」
陳總管暈暈乎乎,「奴才,奴才真不知道。本來好好替萬歲拿著酒,碰到君太師打發差事下來,讓奴才騎馬往宮外轉一圈。正轉著呢,半途中就被人直接捆來了。」
大約三刻鐘前,精挑細選的官家百騎由行宮出發,策馬奔騰向落中城去,一切如計劃順利進行。其聲勢浩蕩,夜裡直見沙塵漫天,太監總管也被安排在其中。
可當隊首距離落中城僅剩兩里時,兩方驚現埋伏。
只聽『嗖嗖』幾聲,疾箭飛勢如穿空裂雲,隊伍中當場發出慘叫,最少有三十人相繼墜馬。部分中箭者當場身亡,餘下墜馬者是被剎不住的驚馬踩踏至死,死相慘不忍睹。
「有埋伏,防備!」領隊者兩下擋開箭,吶喊下令。倖存者聽命,紛紛拉住韁繩。
無奈馬匹受了驚嚇,腳步難控,嘶喊聲不絕於耳。按理說官兵的馬匹受過特訓,不該臨危大亂,殊不知部分的箭上捆了一些能令馬匹發狂的藥物,隨著箭落飛散開來。馬匹一亂,人心不穩,有人棄馬跳下,馬匹脫了控制當即四處逃竄,轉眼間,僅剩孤獨一眾人。
埋伏已久的人馬見目標插翅難飛,如一群待宰羔羊,果斷出擊。
夜月如銀,軍甲透著冷色,兩群人突然從左右兩邊衝出來,彷彿從地下乍現的陰兵,人數是官兵的三倍還多。他們如驚濤拍岸,由兩方向中央猛烈侵略,人未至,殺氣已經迫到跟前,接踵而至的是無情冷槍扎進喉嚨、心臟、肺部,通常一招致命。
他們像是亡靈軍隊,無情冷血,僅僅為了索命而來。
在官兵簇擁之中,太監總管華服加身,手無寸鐵,亡靈軍隊如同被施了蠱術,不約而同覬覦他為目標。他們殺人如捏死螞蟻,一槍挑死一個,直到一群羊羔再無反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