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最初時代誕生的強者，也不是在上古時候就叱吒風雲的古神，而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從小顯露出特殊天賦，走上參佛之路的人，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在古神的眼中，他的的確確就是一頭臥在井底裡的青蛙，可是就是這頭青蛙，卻做著比很多強者都更加不切實際的夢想。
我所知道的強者，元始天尊也好，陰冥也罷，這些大能都只是想將自己變成第二個鴻元，成為新的天地之主。
可唯有行癡，他想要走出第三條路，他要創造天地之主，而並非成為天地之主，這樣的野心，這樣的宏圖大志，讓我都感覺不可思議。
只是，他一直在失敗，無論是上一世的空淨，還是這一世的空淨，亦或者是對我的戰鬥他一直都在失敗，並且輸了一次又一次。
可即便輸了，他也從未放棄過，這一點讓我欽佩。踏著滿地的黑暗和電弧，我緩步走到了已經重傷的行癡面前，雙眼深深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在另一個世界裡一直不見蹤影的男子，看著這個曾經的幕後黑手之一，如今滿身是血地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雙眼內，也終於露出了一樣東西，那便是絕望！
「你輸了。」
我低聲說道，行癡卻沒有說話，整個人呆立在我的面前，彷彿已經說不出話了一般。
「我說，你輸了。」
我又重複了一遍，行癡一怔，抬起頭，雙眼內露出深深地黑暗，隨後往後退了一步，大喊道：「不，我怎麼會輸？我不會輸的！我絕不會輸的！這一次我已經算計過了，你上一次吞噬黑色閃電是運氣比較好，可這一次，你一定無法在大道規則內倖存下來。我付出了這麼多，我忍受了身體被撕裂的痛苦，我的靈魂在黑暗中沉淪，我付出了一切，可是為什麼還是輸了！」
他大聲地說著。
對於行癡來說，死亡並非是一件讓他恐懼的事情，而真正讓他恐懼的事情是失敗，徹頭徹尾的失敗，他已經將自己奉獻給了黑暗，卻沒有換來應該有的勝利，他所有的計算，所有的謀劃，全部都落空了。
「不，不會的，我還有一招，我還有一招沒用！」
他往後爆退，右手猛地刺進了自己的左胸中，鮮血噴濺出來，我雙眼圓睜，吃驚地看著行癡居然自己用自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臟。
「我奉獻了一切，可是我的心臟還是人類的心臟，它吸收了我所有的佛力，只要我將它捏碎，一瞬間爆發出的力量一定能夠毀滅你。端木森，我創造不了天地之主，也打不過你，但是至少我死的時候要拉你墊背。」
說話間，行癡右手猛地一扯，竟然真的將自己的整顆心臟全都拉了出來，他臉色瞬間煞白，一顆不斷跳動的心臟在他的手心裡一收一縮，鮮血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滴，暗紅色的血液，那顆滿是血管的心臟，被一層濃濃的金光覆蓋著。
正如行癡所說，他的心臟被佛光包裹，封印著他一生的佛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佛亦有心
「師傅，佛有沒有心？」
行癡還記得當年空淨坐在他的身邊，抬起那張滿是稚氣的臉，低聲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
「滿天神佛，皆有心。」
行癡笑著說道，他喜歡空淨問這樣的問題，證明這個孩子在思考。
「那麼，如果滿天神佛都有心的話，佛是不是也有感情的呢？如果他們都有感情的話，不是和我們人類一樣了嗎？」
空淨追問道，他總是會想出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行癡哈哈一笑說道：「徒兒，你問了一個不錯的問題，不錯，佛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們的感情被佛法取代，心被佛力環繞，他們能夠透過外部看見事情的本質，這便是佛。」
空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笑道：「那師傅的心是不是也被佛力環繞著呢？」
那一刻的行癡並沒有說話，只是微笑。
而如今，他將自己的整顆心都掏出來的一刻，彷彿也是為了向那個並不在這裡的黑袍僧人證明，自己當年的話並沒有說錯。
行癡並沒有走出第三條路，他回歸了佛路，甚至成就了佛位，所以他的心靈被佛光環繞，但是即便如此，即便他的心被佛光包圍，可是他依然走錯了路。
大話西遊裡說，如果一個人下手夠快，就能夠掏出自己的心臟，並且看一眼這顆從出生開始就無法面對面見到的心臟。
當年的至尊寶因此成為了齊天大聖，而如今的行癡卻是為了將我毀滅。
他的手指微微發力，越來越多的鮮血從心臟裡流了出來，順著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我眼神冰冷，卻沒有動，行癡不愧是得到高僧，即便心臟離體也不見他有馬上死亡的徵兆，但是，在我眼中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我們一起毀滅吧！」
行癡正要捏碎自己的心臟，可是就在這時候，逆天之力卻罩在了他的頭頂上，一剎那間就束縛住了行癡的動作，讓他的手指用不上力。
我雙手自然垂下，漫步走到了行癡的面前，緩緩抬起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行癡震驚地看著我，看著我的雙眼漸漸變黑，看著我的皮膚被青色盤古之力環繞。
狂風吹來，在風中，行癡聽見我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汝，不過只是螻蟻罷了。」
行癡全身一震，雙眼死死地盯著我，我的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他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我以為我輸了，哈哈，其實我並沒有輸。端木森，你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永遠都回不去了，逆天成功又如何，即便逆天成功了，倖存下來的還是你嗎？你選擇了黑暗，就是選擇了他，哈哈，我明白了，為什麼你能夠走出第三條路，為什麼你能夠吞噬大道規則，因為，你選擇變成他，哈哈……」
他的話說到一半，滿含青色盤古之力的手已經捏碎了他的脖子，「卡嚓」一聲脆響，行癡死在了我的手上。
上一世，他躲在幕後，不敢在逆天之時露面，只敢偷偷地在暗中觀察，這一世，他以為鴻元被封之後就有了機會，然而，真正等待他的卻是毀滅。
「這個時代，遠比你所想的要更強大，更複雜，行癡，你還遠遠不夠格。」
我伸出手，輕輕一點行癡，天空中一道烈焰落下，逆天之力將這個瘋狂的僧人燒成了灰燼。
他隨著他蒼茫的夢和他不可能實現的野心一起徹底消失在了這片大地上，在白馬寺內打坐的空淨大師，此時微微睜開了眼睛，眼中露出悲傷地表情，鄧然站在他的身邊，同樣心有所感地說道：「師傅，我好像感覺到……」
空淨卻抬起手制止了他想要說的話，然後揮揮手說道：「你先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鄧然一愣，隨後躬身行禮後慢慢退出了房間內，空淨大師從蒲團上坐了起來，抬起頭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那幅畫，其上畫的是當年的行癡和尚。
當年的他，一身白色僧袍，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微笑，他是佛門領袖，是萬人敬仰的住持，但在空淨眼中，他只是自己的師傅。
「師傅，當年我問你，佛是不是有心，你告訴我佛有心，滿天神佛都有心，只是他們用佛力將自己的心給包圍了起來，看不真切。您沒有說謊，因為那時候的我就能夠看見您那一顆閃爍著金色佛光的心。可是，師傅您有一點錯了。」
空淨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摘下了牆壁上行癡的畫像，一邊將畫像捲起來一邊低聲繼續說道：「佛力只是一種力量，佛光只是一種信仰，世間好壞哪能分清，世間並沒有正義，您告訴我，滿天神佛用佛光環繞住他們的心，其實不過只是保護他們的心。並非代表正義，正如您和我一樣，我們不過只是一名參佛者。若您不去追求野心，或許，您能活的更加輕鬆。」
說話間，空淨將已經捲好的畫像收了起來，隨後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張新的畫像，攤開之後，上面卻是他自己。
一身黑袍的空淨大師，面帶笑容，手中纏著菩提子，他輕輕地將畫像掛上了牆，口宣了一聲佛號，低頭的瞬間，臉上露出深深的悲傷，可是再抬頭的一刻，他臉上的悲傷已經消失不見，轉身，走到門前，來開門後他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迎著微風，淡淡地說道：「千佛千心，一人一心，佛與人，又有何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