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敲門聲連續不斷,很急促,我剛揉著眼睛坐起來,母親就已經從內間裡走了出來,她要去開門,我立刻輕聲叫住了她。關鍵時刻,什麼都要非常小心,我從床上翻下來,走到了門口。
敲門聲還在繼續,母親已經拿起了房間裡的掃帚,高高舉起,躲在我的身後。
「誰?」我清了清嗓子,朝著門外喊了一聲。
「李教授!是我,快開門!」立刻就有人回答了,是沈諾,她一邊喊著,一邊叫我開門,我鬆了一口氣,讓母親把掃帚放下來。母親很早就已經起床洗漱好了,我是男人,所以也沒有太注意,直接就把門給開了。
沈諾站在門外,正穿著一身深色的警服,她看見睡眼惺忪的我,笑的前俯後仰,母親探出頭,問沈諾是誰。沈諾看見母親,立刻止住了笑聲,甜甜地叫了聲「伯母」。沈諾繞過我,很不客氣地走房間,還挽住母親的手,還一步一步地往裡面走進去。
母親被沈諾搞得不知所以,我大聲叫喚了一聲:「沈女士!」
沈諾和母親止住了腳步,沈諾轉過身,笑瞇瞇地問我幹什麼,我實在被沈諾氣的不輕,「沈女士,我好像和你沒那麼熟吧,你一大早來找我幹什麼?」
沈諾反倒疑惑地問了我一句:「誰說我來找你了?我是來找伯母的!」沈諾說著,還晃了晃手上的一個袋子,我這才注意到,沈諾手裡正提著一大袋早餐,沈諾又甜甜地叫了一聲伯母,把母親扶到了桌子上。
沈諾興致勃勃地把袋子裡的食物一樣一樣拿出來,還說這些都是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母親有些尷尬,乾笑著點頭應和。我一陣頭疼,又叫了沈諾幾聲,可是沈諾裝作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和母親說著話。
沈諾這副無賴的樣子,一大早地就讓我心情非常不舒服,我氣呼呼地洗漱完,換好衣服就去叫醒了住在隔壁的刑警,他來站崗之後,我才放心地往警局去。沒走幾步,沈諾就追了上來。
我裝作沒聽見,繼續大步地朝前面走著,但是沈諾卻一直小跑跟著我,還一邊叫我,見我一直不搭理她,她最後直接拉住了我的手。
「沈女士!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纏著我!」我簡直要抓狂了,對著沈諾就罵了出來,大清早的,很多擺攤的人已經出來了,我的聲音很大,引來了許多人異樣的目光。
但是沈諾一點都不在意,她終於鬆開了我的手,「李教授,不是說你特別冷靜嗎,怎麼這樣就生氣了,還滿頭大汗的呢!」
我一愣,一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滾落,才是清早,天還有點涼快,但我全身的白色襯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緊貼著我的身體。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別人發這麼大火了,我不喜歡與人交際,但不代表我不擅長交際,可這個女人的出現,讓我完全亂了陣腳,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去應付這個女人。
沈諾吐了吐舌頭,「好啦,不逗你了,我是來問你,我說的那個方法怎麼樣的!」
我鎮定下來,我也覺得自己太失態了,我告訴沈諾,我完全不贊同誘凶的方式。沈諾不服氣,問我為什麼,我沒有回答她,繼續朝警局走去。
進了警局,我徑直朝趙達的辦公室走去,趙達正靠在躺椅上睡覺,我敲了敲門,趙達立刻醒了過來。趙達也沒睡好,臉色略顯憔悴,我還沒問,他就跟我匯報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任何裂唇患者,各地巡邏的警察也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同樣地,也沒有居民報警。
鑒定科的人員對水杯的鑒定,也止步於昨天的鑒定結果了,趙達說他們用了一整夜,也沒有辦法再獲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就在我和趙達交談的時候,有人敲門了,是沈諾。趙達很不耐煩地問她幹什麼,沈諾此刻變得非常嚴肅,她看了我一眼,就把誘凶的建議告訴了趙達。趙達知道我是不贊同誘凶的,所以他也沒答應。
「為什麼?」沈諾被拒絕,氣的狠狠跺了一下腳:「是因為你想要和兇手光明正大較量,還是你不想聽任何人的建議?」沈諾後半句話是對我說的,她已經不再嬉皮笑臉了,「哥哥說的沒錯,李教授,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自負,你的一意孤行,會讓多少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你哥哥是誰?」我注意到沈諾提到了她的哥哥。
「你不用管我的哥哥是誰,算我看錯你了!」沈諾說完,就要往外面去沖。
沈諾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我也從來都不去解釋,可是這次,我卻鬼使神差地叫住了沈諾。
「站住!」這兩個字喊出口,我自己都愣了愣,不過我立刻冷靜下來,我深吸一口氣:「沈女士,你並不瞭解我,所以請你不要對我妄加評論。好,我告訴你我不贊同誘凶的原因,第一,這是一種釣魚式執法,用這種方法,或許可以很快引兇手上鉤,但是,卻會加重兇手的量刑,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兇手窮凶極惡,我也會誓死捍衛法律賦予每個人的人權!」
「第二,萬一誘凶失敗,誘餌出事,誰來負責?第三,你認為兇手真的會那麼傻嗎?」我一口氣把我心中所想的全部說了出來,沈諾站在門口,背對著我,聽完我說的,她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趙達給我倒了杯水,讓我不要生氣,我勉強笑笑,我承認我的情緒被沈諾影響到了。司法的正義,或許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每個人總覺得自己是對的,就如同該不該廢除死刑這個話題一般,總有人各執己見。
一天下來,我都坐在趙達的辦公室裡,期間不斷有人進辦公室向趙達匯報情況,一直到天黑,我都沒有聽到我想要的信息。我不斷回顧著案情,試圖分析出兇手是如何殺人並逃出密室現場的,可是,我的腦袋像短路了,什麼都想不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被消磨著,離兇手說的三天後也越來越近,警隊所有人都二十四小時持續加班。我跟母親打過招呼之後,接下來的兩天,我也都睡在了警局裡,鬍子也沒刮,澡也沒有洗,顯得有點邋遢。
但此刻也沒有人說我了,因為大家都這副樣子。這天已經是兇手所預告的時間,但我們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趙達一大早就坐立不安,不斷地祈禱著今天不要出事。我心情也很煩,去外面繞了一圈。
老張正站在門外抽煙,見我走過來,他遞了根煙給我。這三天,老張也沒有回去,我突然想起老張家的孫女沒人照顧,便隨口問了一句。老張笑呵呵地說孩子她媽來看她了,孫女這幾天給孩子媽帶。
老張告訴我,孫女的媽媽是外省的,這次回來看她,給她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孫女也很開心。我把手中的煙扔在了地上:「老張,那些衣服裡,有紅色的嗎?」
被我一問,老張的臉突然僵住了,過了兩秒鐘,他跌跌撞撞地衝進辦公室,抓起桌上的電話,我跟了進來,老張正對著電話語無倫次地問著什麼,辦公室裡的人都奇怪的看著老張,突然,老張對著電話一陣狂吼:「快扔掉!快扔掉衣服!」
老張把電話放下,連滾帶爬地跪到了我的面前,他一個勁地求我,一定要救救他的孫女,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把老張拉起來,同一時間,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通電話之後,電話那頭又傳來嘈雜的聲音,我不斷地聽到很多淒厲刺耳的哭聲,分不清是男還是女,我甚至聽到有好幾個人在叫我的名字,那聲音很飄渺,時隱時現,那些怪異的聲音中,還參雜著汽車鳴笛的聲音。
「說!何必裝神弄鬼!」不用猜也知道電話又是那個男人打過來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持續著,我朝身邊的人招招手,示意他們立刻去查這個共用電話號碼的位置。現在G市有很多便衣警察在巡邏,查到電話號碼所在的地方之後,警察可以立刻趕過去。
身邊的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急匆匆地去辦了,可是,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呵呵地笑了兩聲,繼續用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
我也覺得納悶,男人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鬧市,所以才會有汽車的聲音,那其他慘叫聲是怎麼來的?
「李教授……你運氣真的很好,似乎已經發現了我的下一個目標……現在,我要過去殺人了……看看是你快,還是我快……不信鬼神的你,要怎麼救人……」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咒罵一聲,沒有時間了,兇手的下一個目標,竟然打到了刑警家屬的身上,這絕對不是巧合……
第023章 救人(二)
我扶著老張,他全身都已經沒有了力氣,像一灘爛泥往下耷拉著,我對著辦公室裡的人大吼,讓他們快點把趙達找來,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見我這麼著急,所以也不敢怠慢。
老張臉色發青,又跪到了地上去,他一邊哭著,一邊求我救救他的孫女。我很想冷靜,可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之後,我也突然慌了,再加上老張扯著我的褲腳,尖銳的哭喊聲,讓我更加心煩意亂。
「老張!冷靜點!」我呵斥了一聲,想把老張扶起來,可是此時的老張,已經聽不進去半句勸了。很快,趙達趕了過來,情況太緊急,我沒有解釋,只讓趙達立刻帶人隨我出警。警隊裡的人本來就剩下沒多少,還得有人留守警局,所以真正跟著我們出警的,也就四五個人。
幾個刑警扶著老張,把他塞進了趙達的車裡,就在我要把車門關上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警車的車門。是沈諾,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嬉皮笑臉了,她什麼都沒說,低著頭鑽了進來。
沈諾的意思是要和我們一起去,時間倉促,我直接讓趙達開車。老張的孫女命在旦夕,老張也終於冷靜了一點下來,老張的心臟不是很好,著急一下之後,說話都不太利索了。好不容易,他說出了他家的地址,趙達鳴起了警笛,全速往老張家裡開去。我們想再打電話回去給老張孫女的媽媽時,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我簡單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趙達,趙達又害怕又興奮,他拍了拍腰間的手槍,喃喃唸了一聲,希望這次能抓到兇手。老張的家離警局很遠,平常坐公交車都要經過十幾個站,就算開小汽車,也要十來分鐘。
趙達聯繫了離老張家最近的警察負責人的電話,讓他們也全速趕過去。此刻,老張正坐在副駕駛座上,風從車窗外面灌進來,吹起了他稀疏的頭髮。老張的頭髮幾乎要掉光了,黑色的頭髮也只是僅存幾根,大部分是銀白色的。
老張側著頭,我能看見他半邊臉。他向著裡面的那隻眼睛一點神采都沒有,眼角還掛著淚珠,我看著老張,歎了一口氣。沈諾安靜地坐在我的身邊,她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兩隻手緊緊抓著警服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