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趙達很著急,刑警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帶著我急匆匆衝進了病房裡。沈諾正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閉著眼睛,趙達重重咳嗽了幾聲,她也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一開始,趙達還懷疑沈諾裝睡,去晃了晃她。
「老大,沈諾從昨晚開始都沒有再醒過來。」門外的一個刑警走了進來,他告訴我們,醫生來檢查過,沒檢查出什麼問題,還說沈諾只是睡著了。說著,刑警還撓了撓頭,說他從來沒見過別人睡這麼沉,怎麼叫都叫不醒。
我立刻想起了在供電局睡著的那四個警察,他們的情況好像和沈諾差不多,怎麼叫都醒不過來。趙達不信,又嘗試了幾下,但沈諾還是緊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地睡著。
「別叫了,醫生說沒事那就行了,該醒的時候總會醒的。」我對趙達說,「你再讓人仔細打探一下沈諾的身份,我聽說她還有一個哥哥,都去問問,看能不能問出什麼。」
「說來也奇怪,跟沈諾一起調任過來的人事檔案很簡單,只有幾行字。」趙達的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時候,警察的文化程度要求不高,但是政治審查卻非常嚴格,所以人事檔案也絕對會非常詳細,一般而言,至少也會有兩三頁紙。
沈諾是上級直接調任過來的,G市所在的這個省,我沒有太大的人脈關係,所以一些事情也不好打聽。按照趙達的說法,沈諾恐怕是有一點身家背景的,不然上級不可能會直接把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女生給調任到G市這麼高級別的警隊裡來。
出了醫院,趙達問我要去哪裡,沒有猶豫,我讓趙達開去沈諾的家,那條破舊的老街。暴雨之後,今天又出了大太陽,我和趙達兩個人又把車子開到了這條街道。這裡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此刻,正有很多老人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口。
「他媽的,什麼鬼地方,大白天都這麼陰森!」趙達啐了一口。
老街裡的溫度明顯比其他街區低了一點,連陽光照在身上都感覺有些陰涼。這裡很安靜,除了偶爾有幾個小孩追逐嬉鬧,就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我帶著趙達,來到了沈諾的家門前,那天從沈諾家回來,我都沒有跟趙達說起在這裡發生的事情。沈諾人也找到了,所以趙達也就沒有多問。大門還是緊閉著,沈諾家對面幾間,正有幾個老人家坐著聊天。
這次來,我就是想問清楚的,現在沈諾成了敏感人物,我們又沒有其他什麼新線索,所以只能來先問問了。我們走到那幾個老人家的面前,剛開始,他們都很熱心,讓我們有話儘管問,可是,在我問起沈諾的那個房子時,他們的臉都僵了。
我察覺到了不對勁,又問了一遍。
「你們是誰?問這個幹嘛?」一個老太太反問我,她的語氣不是很好,有一絲警惕。
老太太的態度讓趙達有些不悅,趙達直接把他的警員證掏出來,「我們是警察,來這裡調查的!」
大部分人對警察都有一點畏懼,特別是老一輩的人,幾個老頭老太面面相覷,但誰都不先開口。最後,一開始說話的那個老太太歎了口氣,讓我們有什麼話就問吧,我注意到,其他幾個人還偷偷拉了拉那個老太太的衣角。
「我想問一下,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是怎麼回事?」我問。
老太太愣了一下,和我說起了那場大火的情況。她所說的,還是和那天那個老人家說的一樣,大火很奇怪,只燒了木屋的內部,沒有殃及到其他房子。趙達一點都不相信,還說不可能。
聽趙達這麼說,老太太有些不高興了。她指著這條老街:「我騙你們幹嘛,整條街的人都知道,那年,我們都親眼看見了,四具屍體被燒的一團黑,全身都起了水泡,連皮都給燒脫了……」老太太說著,嘴裡還發出「嘖嘖」的聲音,好像很不願意說起那件事一樣。
趙達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他轉頭問我,這裡不是沈諾的家嗎,怎麼會有人被燒死。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沈諾那小女娃,小時候乖,家家戶戶都抱過她,只可惜沈家犯了沖,讓鬼火給燒了,那孩子,也死的早……」
老太太的話,讓趙達的臉頓時變的煞白,「你,你說,沈諾已經死了?」
老太太瞟了趙達一眼,告訴趙達,整條街的人都看到沈家四口被人抬出來,大家都不願意提起這件事,生怕嘴上冒犯了鬼神。老太太還說,大火發生之後,大家一起湊錢,請了一個大師,足足做了三天的法事,才把房子裡的怨靈給趕出去。
已經過了下午三點鐘,陽光已經照不到我們站的這塊地方,趙達越聽,臉色越不好看。
「沈家犯了沖?」我一直細細地聽著,老太太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牢牢記在了心裡。
「是那個大師說的,那個大師說,沈家四口犯沖,他把怨靈趕出去,但是那間屋子隔壁兩間都不能再住人了,不然會有血光之災。」老太太指著對面的一間老屋:「當時還有一個老頭不信,不肯搬走,這不,大火沒過一個月,那老頭就生病死了,從那之後,對門那幾間,就再也沒人住了。」
我的心被猛地揪緊,因為老太太指的屋子,正是那天那個老人家出來的那間……
第029章 醒來
下午四點鐘,我和趙達出了老街,重新回到了車上。趙達從後備箱拿了兩瓶礦泉水,扔給我一瓶。坐在車上,趙達擰開礦泉水,往嘴裡猛灌了一口,水從他嘴角溢出來,把他身上的警服都淋濕了。
我們沒有馬上開車,趙達還沒有從剛剛那老太太說的話裡反應過來,他雙手握著方向盤,不停地顫抖著。趙達木訥地坐著,呆呆地看著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我把車窗打開,車就停在老街的街口,我們還能感覺到老街裡的陰涼。
我還在想著剛剛在老街裡和老太太的交談。老太太說起沈諾家隔壁的那間屋子時,我又向老太太再確認了一遍,大家都說沈諾家隔壁兩間木屋,也早早沒有人住了,而那天,我和刑警小剛分明見到那個老人家從那間小木屋裡開門走出來。
細問之下,老太太又告訴我那個老人家的長相,滿頭白髮,瞎了一隻眼,背駝得很厲害,大家都叫他瞎駝子。瞎駝子因為長的醜,沒能要到媳婦兒,在這老街生活了一輩子,沒有誰是不認識他的。
瞎駝子脾氣很差,大火發生之後,作法的大師苦口婆心勸了他很久,讓他搬出去,可是瞎駝子就是死活不願意。大師也沒有辦法,只好悻悻然走了,沒過幾天,瞎駝子就突然生了怪病,一開始,瞎駝子還能拄著拐出來逛逛,但後來,瞎駝子就沒出來了。
街坊鄰里見瞎駝子好幾天沒出屋,都想到大師說的話,怕是瞎駝子也犯了沖,所以沒有人敢去找他。終於,有個年輕膽大的把門給撞開了,街坊鄰里都遠遠地看著。
沒一會,年輕小伙就把瞎駝子從屋裡背了出來,只是瞎駝子早就嚥了氣,大夏天的,屍體都發了臭,怕是死了好幾天。
老太太越說,我心裡的驚訝就更甚,這個瞎駝子,和我們當天看到的那個老人家,的確驚人的相似。聽了老太太說了那麼多,趙達當時已經完全傻了,我還能保持冷靜,又向老太太打聽起了那個所謂的大師。
十五年前的這起大火事件中,這個大師也是關鍵人物,我總覺得,這個大師不止是一個江湖騙子那麼簡單。果然,老太太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和趙達都驚得張大了嘴。老太太說,那個大師是個道士,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她只記得,那個大師的嘴唇很奇怪,是裂唇!
「李教授……你說,這沈諾究竟是人是鬼?」我還在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趙達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過頭,只見趙達哭喪著臉,我沒有和趙達說當天我和刑警小剛遇到一個疑似瞎駝子的人,否則他肯定會被嚇的更慘。
我也抿了一口水,車子就停在陽光和陰影交界的地方,太陽很大,礦泉水放在後備箱裡都發了燙。從老街出來之後,趙達就立刻下了通知,讓人把裂唇患者的重點放到道士人群中。
「趙隊長,我們和沈諾都相處了那麼多天,是人是鬼,你還分不出來嗎?」我反問了趙達一句,這也不怪趙達,連續經歷這麼多詭異的事情,大部分都會往這方面想。很多事情,我暫時也沒有辦法想通。
比如330公交車是怎麼開進那塊被緊密的大樹圈起來的空地,又比如稻草人為什麼會突然連續兩次消失,還有紅衣女連環殺人案,解釋不通的事情更是一樁接一樁。我心裡很清楚,一切都是從稻草人開始的,雖然還沒有證據,但是330案和紅衣女案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繫。
趙達歎了口氣,「可是,沈諾昨天晚上那個樣子……」
的確,沈諾昨晚的行為很奇怪,如果小楠一個人有夢遊症還說的過去,但是沈諾也突然夢遊了,這實在太巧了。不過,我並沒有往鬼神方面去想,這個沈諾,未必就是十幾年前在大火中燒死的沈諾,我們見到的那個老人家,也未必就是十幾年前生怪病死掉的瞎駝子。
一切,還得等查清沈諾的身份之後才能確定。監控攝像頭已經基本把趙達是內鬼的嫌疑排除了,現在,我們只能從沈諾身上著手調查。我能從趙達的臉上看出他的擔憂,一次又一次的詭異經歷,他對我的信心也越來越不足了。
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被一樁案子搞的這樣束手無策,我的權威也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我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趙達,趙達的手機響了。是醫院的刑警打來的,趙達放下電話後,驚喜地告訴我,沈諾醒了!
可是馬上,趙達又猶豫起來,問我要不要去見沈諾,他是在害怕。
「開車,想破案,就去!」在我的催促下,趙達還是把車子給開動了。我把頭探出窗子外面,車後的那條老街,依舊那麼安靜……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又匆匆趕到了醫院裡。我和趙達趕來,在門口看守的刑警立刻焦急地迎了上來,他告訴我們,沈諾醒來有一會了,但卻表現的非常怪異,但那刑警吞吞吐吐,不敢再細說了。
我立刻跑進病房裡,只見沈諾正坐在床上,披頭散髮,整張臉都被埋在了一頭黑髮後面。沈諾坐著一動不動,但嘴裡卻在喃喃自語著什麼。趙達不敢跟進來,只站在門口的地方朝病房裡打望。
我走近兩步,終於聽清沈諾在說什麼了,但是我卻聽不懂,沈諾似乎在說著某地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