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給我打電話的人,自稱是S省漢某縣(以下簡稱S縣)警隊的隊長,叫楊帆。我與內陸西部的公安系統,並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疑惑他為什麼會打電話給我。楊帆告訴我,S縣發生了一起性質特別惡劣的重大殺人案,因為案件定性難和以及兇手動機不明確,所以想要邀請我參加案件討論。
我馬上明白過來,S縣的警隊是要邀請我參加協助調查了。楊帆一直在電話裡跟我說著案件情況,我也大致瞭解清楚了。一個叫邱興化(化名)的農民,一夜之間將道觀中的十名群眾全部砍死了,但殺了人之後,邱興化不知所蹤,而殺人現場極其血腥和詭異。
據趙達說,熊萬成應該是逃亡S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麼快就有這個省的警隊邀請我協助調查。我猶豫了一下,拒絕了,我現在只想把G市的案件給解決了。一個紅衣女案就讓我焦頭爛額,我根本沒有精力再去管其他案子,答應了,也只會幫倒忙而已。
楊帆再三懇求,我還是沒有答應。掛了電話之後,我牽著許伊上火車,剛踏上車子,我的手機又響了,這個號碼我認的,是沈諾打來的。沈諾會給我打電話,很可能案件有了新的進展,我立刻接通了電話。
沈諾在電話裡跟我說了一大通,我越聽越驚訝,來不及解釋什麼,我又拉著許伊衝下了火車,我們的腳剛踩在地上,火車就發動了。許伊一直在問我怎麼了,我沒時間回答他,立刻又回撥了楊帆的電話。
楊帆接到我的電話,很高興,我答應了楊帆的協助邀請。掛斷電話之後,我和許伊買了最近一班的火車票,臨時改變路線,去了S縣。
沈諾在電話裡告訴我了我很多,她告訴我熊萬成找到了,但是,找到的卻是熊萬成的屍體。讓我無比震驚的是,熊萬成竟然就是S縣那起案子中的死者,一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竟然成了另一起特大殺人案中的受害者,這是什麼情況?
沈諾和另一名刑警被派去S縣交接熊萬成的事情,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也已經在火車站了。G市離S縣並不遠,所以沈諾會比我們更早到達,連續幾十個小時下來,我的心都忐忑不安。
熊萬成死在另一起案件中,會是巧合嗎?如果是的話,那巧合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路途中,我和許伊詳細地講了案子的經過,許伊很聰明,我告訴她,也是希望她能給我一些思路。但這些案子也把許伊難住了,特別是她聽到我的分析,紅衣女案的兇手很可能是個偏執狂,想要利用人體的殘肢拼湊出一個人來時,眉頭緊鎖。她完全不能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種人。
幾天下來,我們連日奔波,到S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和許伊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楊帆帶著人來接我和許伊,在我的要求下,我們立刻去了案發現場。楊帆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無論是從說話上,還是從行為舉止上,我都感覺楊帆比趙達精明幹練非常多。楊帆是一個特別守規矩的人,他一開始並不同意許伊也去案發現場,非常時期,我只能讓許伊以我助理的身份前往。
路上,楊帆告訴我,沈諾正在他們的警局裡休息,整理她要帶回G市的東西。
犯罪現場是在一個叫鐵瓦殿的道觀裡,我們開了很久的車,才到這裡。鐵瓦殿算是比較大的一個道觀,但案發之後,這裡已經被警方封鎖。我們的動作很利索,希望能趕在天黑之前,勘察完現場。
楊帆把我們帶到了幾個死者死亡的地方,當然,屍體早就被已經轉移走了,留在地上的,只有一攤血跡和專業化學色素勾勒出的人形標記。趙達告訴我,這十個死者都是被邱興化用斧頭活活砍死的,九男一女,年紀最大的六十多歲,最小的十三歲。
而十名死者的內臟,全部被掏空了。楊帆說這些的時候很冷靜,和趙達相比,楊帆顯然見過更多的世面。我特地問了熊萬成死時的位置,楊帆帶我找到了熊萬成死的位置。是在一尊道像前面,那尊道像面帶祥和的笑容,眼睛正好盯著熊萬成死的位置。
我突然想起了熊萬成在宣紙上留下的字:非道門中人,無人可破此案。一個篤信道術的人,卻被砍死在道觀中,的確有幾分諷刺。
在楊帆的解釋下,我更加熟悉的瞭解了案件的情況。凶器、目擊證人、現場指紋、DNA痕跡,幾乎所有需要的證據,警局都已經有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已經確定了兇手的案子,楊帆還要找我協助調查。
在我的追問下,楊帆道出了原因。
所有的死者,包括熊萬成,死時全身肌肉放鬆,臉上還帶著滿足的詭異笑容……
第048章 掏髒狂魔
楊帆的話,讓我和許伊微微驚訝了一番,特別是死者臉上滿足的詭異笑容。人死後,肌肉在短時間內還是鬆弛的,之後會進入屍僵狀態,但是屍僵狀態會隨著時間而解除,屍體的肌肉再次進入鬆弛狀態。
但卻有一種情況例外,死者若是瞬間死亡的,屍體的肌肉最初將呈緊繃狀態,除非死者早就沒有了意識。大腦的反應很快,人在瞬間死亡的那一剎那,身體的肌肉必將因痛苦而肌肉緊繃,肌肉組織還來不及放鬆,控制全身的大腦就已經死亡了,所以屍體的肌肉會是緊繃的。
「楊隊長,你說的死者全身放鬆,是什麼意思?」我問。
楊帆立刻回答了我的問題。邱興化在殺人的時候,警方就接到了本案目擊證人的報警,警方趕到的時候,邱興化剛好結束作案,隨後,邱興化從鐵瓦殿的後門逃走,警方封山進行了追捕。
死者全身放鬆,是楊帆和其他幾名刑警趕到之後,想要搶救死者時發現的,奈何,死者的內臟全部被掏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邱興化犯案的時候,正是晚上,根據目擊證人的說辭以及法醫的鑒定,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死者才死亡不到十分鐘。
死亡十分鐘,肌肉放鬆,這讓我排除了死者是瞬間死亡的可能。
「李教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鑒定結果已經出了不少。死者是被慢慢殺死的,而且死因,也已經確定下來,正是腹部的傷口。」楊帆對我說。立刻,楊帆帶著我走到鐵瓦殿內的一堵牆上,走之前,我還特地看了盯著熊萬成屍體位置的道像一眼。
這原本是一堵白牆,但此刻牆上發著黑,像是被火熏的。楊帆跟我解釋,警方趕到的時候,邱興化正準備放火燒殿,幸運的是,火勢還沒有蔓延開就被警方撲滅了。我往牆角一看,那裡果然擺放著一些被燒過的稻草。
楊帆指著牆上,讓我看。他指著的那個地方,刻著三個歪歪斜斜的字:邱興化。這三個字,已經被火熏的發黑了,很不顯眼,但是上面的血跡,卻格外引人注目。楊帆說,邱興化有刻字的生活技能,筆跡鑒定顯示,字是邱興化刻的,血跡鑒定也表明這些血跡是十名的混合血液。
我仔仔細細地盯著暗紅色的血液殘留,它們正好灑在邱興化三個字上。
「李教授,案發現場比較簡單,如果勘察完了,不如隨我回警局做進一步的分析。」我正想的入神,楊帆禮貌地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又朝著四周看了看,鐵瓦殿是暗色的建築風格,就連那些道像,也是暗灰色的。
天已經快黑了,整個鐵瓦殿更是被籠罩著一層幽森的氛圍之下。我點點頭,正準備跟著楊帆離開鐵瓦殿的時候,我發現許伊正出神地看著邱興化三個字,我連續叫了兩次許伊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
鐵瓦殿外面圍著警戒線,上了楊帆的車之後,許伊突然靠在我的耳邊,說她覺得鐵瓦殿很奇怪,特別是灑著死者混合血液的名字。許伊從進鐵瓦殿之後,就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臂。
許伊只覺得奇怪,但我細問,她又說不出究竟哪裡奇怪。說實話,或許是剛接觸G市紅衣女殺人案的密室殺人現場,我並不覺得這個犯罪現場有多奇怪。邱興化案的殺人現場,不僅沒有隱藏殺人痕跡,甚至兇手還在現場留下了會暴露自己身份信息的證據,即刻在牆上的三個字。
我也並不認為邱興化放火燒殿是為了銷毀證據,因為牆是水泥材質的,而且牆角稻草的數量,明顯還不足以達到燒燬大殿的程度。留下證據,再燒燬證據,完全不符合常理,所以邱興化放火,很可能是另有目的。
僅僅看過現場,我暫時只能分析出這麼多了。我和許伊閉著眼睛小憩,楊帆知道我們坐了很久火車,所以一路上都沒有再跟我們說話。車子停在警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楊帆帶著我們走了進去。
刑警的工作很累,只要一發生比較嚴重的案子,整個警隊就都要加班加點。我們跟隨楊帆,來到了警員辦公室,已經過了飯點,大家沒有時間出去吃飯,此時每個人手上正拿著一個窩窩頭。
楊帆拍拍手,所有人立刻放下手裡的吃的,站了起來。楊帆跟大家介紹了我,並帶頭給我敬了一個標準的警禮。其中好幾個人都有些好奇地盯著我,但和G市警隊的那些人相比,這些人明顯沒有因為李教授這麼年輕而太過驚訝。
立刻,我就明白了原因,我在角落裡看到了沈諾,她正笑瞇瞇地挽著另一名年輕女刑警的手。如果我沒有猜錯,大家手裡的窩窩頭都是沈諾買的,關於我的部分信息,她也提前告訴大家了。沈諾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第一天進入G市警隊的時候,她就給大家買了吃的,只不過後來被趙達痛罵了一頓。
打過招呼之後,楊帆讓大家好好吃,吃完好好工作,並鼓勵大家一番。僅僅是這個細節,我就明白楊帆對待下屬的態度,他是屬於比較親和的領導。
雖然著急,但是楊帆也沒有忘記讓我和許伊吃飯。他帶我們去了警局隔壁的餐廳,隨行的還有沈諾以及跟著沈諾來S縣的另一名刑警。吃飯的時候,楊帆對工作的事情閉口不提,只是和我們講一些當地風俗和景點。沈諾一直默默地扒著自己碗裡的飯,一句話都沒有說,許伊也是,她好像在想什麼,但人多,我沒有多問。
吃過飯之後,楊帆帶著我和許伊去了鑒定科。我比較在意的就是死者臉上的笑容,所以我先要求看死者屍體的屍體。楊帆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打開了停屍房的大門,停屍房裡的溫度很低,隱隱飄著白茫茫的冷氣。
停屍房並不算大,只有十來個停屍台而已,但此時,每一個停屍台上都躺著一具屍體。雖然屍體還用白布蓋著,但我卻能通過楊帆的描述,想到這些屍體淒慘的樣子。陪我們來的,還有另一名法醫,他徑直走到其中一具屍體邊上,微微掀起了遮屍布。
許伊牽著我的手突然攥緊了一下,她臉色不是很好看,把頭側到了一邊。我微微皺眉,許伊以前見屍體的時候,膽子很大,而現在,屍體還只是露出了一個頭而已。我拍拍許伊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看。
許伊鬆開我的手,走到一邊去了。
我把目光放到停屍台上,這是一個小孩,他應該就是案子中年紀最小的十三歲死者。男孩的頭髮盤起,很明顯是道士打扮。已經死了兩天,男孩道士的臉微微塌陷,可他的嘴角,卻詭異地向一邊揚起。
這是笑容,一個滿足的笑容。
我又輕輕掀起遮屍布,觀察了一下男孩道士的腹部,他的腹部被剖開,內臟全部被掏空,而傷口的邊緣,滿是爛肉,一眼就能看出來,男孩道士腹部上的大洞不是被切開的,而是被斧頭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