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我讓蔣良答應我們與小蔣進行DNA比對,這樣就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是否有血親關係。但是這件事有點麻煩,公安機關沒有辦法強制犯罪嫌疑人進行DNA鑒定,除非DNA鑒定和案件有必要關係,公安機關才能對犯罪嫌疑人進行DNA鑒定。
小蔣目前涉及的案件只是非法交易以及襲警,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將小蔣列為錢二兇殺案和孫祥兇殺案的犯罪嫌疑人。小蔣所涉及案件的嚴重程度,還不足以讓公安機關強制對小蔣進行DNA比對。馬濤也考慮到了這點,他咬著嘴唇,問我小蔣會不會答應做DNA比對。
想到小蔣的性格,我搖了搖頭:「很困難,但是先去試試,不行再說吧。」
珠市和粵市的警隊建設比其他地方都要先進很多,所以很少會出現違法偵查的情況,而且馬濤是警隊的隊長。馬濤在這點上和我很相像,不管犯罪嫌疑人有多麼罪大惡極,法律賦予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權利,他還是會保護。
天太晚了,我們決定第二天再來接這對老夫妻去警局,一開始蔣良還不肯,說要馬上就去,我們勸說了很久,他才最終同意。從蔣良家中出來,我們又順著幽暗的樓道走了下去。馬濤打電話詢問了被送去醫院的刑警的狀況。
那個刑警只是受了驚嚇,情緒太激動而暈倒,沒有什麼危險。馬濤鬆了口氣,讓照看的刑警好好守著,還說他明天會去一趟醫院問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警局,馬濤已經派人去接蔣良夫婦了。在等待的過程中,粵市的警隊聯繫了我,我托王鑫辦的事情有了回應,只是我疑惑為什麼不是王鑫給我打電話。
我拿著手機走到門外,詢問之下才知道,王鑫已經辭職了,他們是按照王鑫離職前的命令幫我調查的。我微微一愣,王鑫果然還是辭職了。
我托粵市警隊替我再問問孫在雲,看能不能問出什麼。孫在雲的案子已經判了,法院最終還是給出了比較公平的判決,孫在雲涉嫌欺詐罪和故意傷害罪,數罪並罰,再加上犯罪前科,被判了十幾年。
粵市警隊告訴了孫在雲他哥哥的死訊,孫在雲聽了之後哈哈大笑,笑著笑著最後又哭了起來。但是刑警就是沒有辦法從他口中再問出什麼,特別是聽到廢棄工廠的時候,孫在雲直接要求停止會面了。
孫在雲聽到孫祥的死訊之後,反應有點奇怪。掛斷電話之後,我決定等珠市的事情處理完,再去粵市和孫在雲見一面。
很快,蔣良夫婦被帶到了警局,小蔣已經被帶到了會面室裡去。
再次見到小蔣,我又想起了關於蔣英成的兩張照片,一張是他死時淒慘樣子的照片,而另一張則是掛在蔣英成家中的那一張黑白照。
蔣良見到小蔣,一下子哭了出來,他喊著蔣英成的名字就要衝過去,至於秦琴,她被一個女刑警扶著,一點反應都沒有。馬濤把蔣良拉住了,小蔣是個危險人物,馬濤怕出事。
我一直觀察小蔣的反應,他表面上沒什麼情緒,但眼眶卻紅了。局面一度失控,小蔣坐在桌子前,他側著臉看窗外,把他臉上的刀疤留給了我們。過了很久,蔣良才慢慢不哭了,在大家的保護下,他顫抖地坐到了桌前。
大家都不說話,我開口了。我問小蔣,公安機關能否對他進行DNA比對,出乎意料地,小蔣說了隨便,算是默認了。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時候,小蔣轉過頭,對著蔣良叫了一聲:爸……
第127章 死去的小蔣(三)
小蔣的那聲「爸」叫出口的時候,大家全部震驚住了,特別是馬濤手底下的刑警,很多人都被嚇住了。蔣良和小蔣面對面坐著,大家全部圍在他們兩個人的四周,我們早就和江軍說過了,讓他多留意一下。
雖然小蔣的雙手已經被銬住了,但是大家對他還是不放心,他在地下車庫那副凶悍的樣子,大家還都記在心裡。小蔣的嘴角上揚,看不出是不是在笑,他又叫了蔣良一聲,但是那句話和剛剛一樣,不含任何感情。
但是蔣良聽到後,眼眶再一次紅了,窗子開著,會面室裡很亮,正是如此,蔣良臉上的皺紋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蔣良已經很老了,蒼白的頭髮和佝僂的背脊,讓人看的一陣心酸,我們暫時都沒有去打擾他們,我試圖從他們的眼神和對話中找出什麼破綻。
可是我失敗了,蔣良就不用說了,他表現出來的情感讓辦公室裡的人都心情沉重,小蔣雖然還是一臉的不羈,但卻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小蔣全身上下,也就他臉上的那道傷疤讓人印象最深。
他們兩個坐了很久都沒有說話,蔣良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女刑警也把目光呆滯的秦琴扶到了桌子旁坐著,小蔣掃了一眼秦琴就又把臉側過去了。陽光斜射進來,小蔣稜角分明的側臉很乾淨,不得不承認,小蔣長的很帥氣。
馬濤看了一下手錶,我們帶蔣良夫婦進來已經十多分鐘了,但是他們坐下之後就什麼都沒有說了。馬濤不再等,指著小蔣喝道:「說,你到底是誰!」
小蔣連臉都沒有轉過來,只見他的嘴角再一次揚起一道充滿弧度的冷笑,等候良久,小蔣嘴裡才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馬濤的情緒瞬間被點燃,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這把蔣良夫婦都嚇到了,秦琴的肩膀一顫,不過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蔣良趕緊站起來向馬濤道歉,蔣良很肯定地告訴馬濤,說小蔣就是蔣英成。馬濤還是不信,但是卻又找不到什麼去反駁蔣良的話。馬濤想了想,強忍著心頭的怒意,問小蔣是不是真的答應做DNA比對。
小蔣終於轉過了頭,他盯著馬濤,玩味地說道:「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發脾氣,上次是你命大,下次,就沒那麼容易活下去了……」
小蔣這麼說,馬濤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想到那把刀擦著他的喉嚨劃過,馬濤就有點後怕。小蔣見馬濤這個表現,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我重複了一遍馬濤的問題,第一次問小蔣的時候,他只說了「隨便」,我們需要的是更加肯定的答案。
終於,小蔣很隨意地回答:「做就做吧。」
確認之後,馬濤立刻讓人去安排了,事不宜遲,馬濤決定一會就帶蔣良和小蔣到鑒定中心進行DNA比對。小蔣說他累了,想去休息,馬濤讓人把小蔣帶了下去,出門之前,小蔣又看了蔣良一眼,他眼神裡包含的情緒很複雜,我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小蔣身上挪開,但我卻分析不透他的心理。
小蔣離開之後,會面室裡就剩下我們幾個人,馬濤只留下一個負責記錄的人,其他刑警都下去了。坐下之後,馬濤對蔣良進行了詢問,問的問題無非就是關於小蔣。蔣良再三確認,說他不會認錯,說小蔣的確就是蔣英成。
蔣良在敘述的過程中一直很激動,他告訴我們,蔣英成對所有人,包括對他和秦琴都是這副態度,但實際上蔣英成的心腸很熱,也一直非常孝順。蔣良之所以那麼確定,除了因為小蔣的外表和原因,還因為小蔣的笑。
蔣良說小蔣經常把這樣的表情掛在臉上,正因如此,小蔣才會經常得罪別人。詢問過後,蔣良在詢問筆錄上簽了字,馬濤把蔣良和秦琴安排在了休息室。很快,去安排的刑警告訴我們鑒定中心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於是我們又往鑒定中心去了。
馬濤一共派了四五個刑警守著小蔣,他還不放心,又拜託江軍再留意一下。江軍和小蔣見面的時候,兩個人的目光都變的凌厲了起來。江軍私底下跟我說,他有一種預感,他覺得他與小蔣之間肯定還要再打一次。
來到鑒定中心,鑒定人員按照程序提取了小蔣和蔣良的DNA,小蔣沒有反抗,其實我也並不擔心小蔣會反悔,按照他的性格,他如果不答應,一開始就說了。蔣英成當場死亡,有很多目擊證人都親眼所見,警隊卷宗檔案上的照片也不是假的,所以我並不怎麼相信這個小蔣就是當年的蔣英成。
完成好一切程序,我們又把小蔣送回了警局。蔣良夫婦一直跟著我們,蔣良不停地求馬濤,讓他放了小蔣,馬濤聽著很不耐煩,但是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想對一個可憐的老頭發火。馬濤勸了很久,終於把兩個老人勸回去了。
馬濤從口袋掏出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對比結果要第二天才能出來,馬濤一拍腦袋,說他差點忘記了,他本來要去醫院探望那個受了驚嚇的刑警,結果被小蔣的事情一鬧,他給忘記了。
馬濤掐滅煙頭,就要開車去醫院,我想了想,決定和他一起去。刑警是在蔣英成家門口受了驚嚇的,我覺得事有蹊蹺。
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家醫院正是我和許伊檢查身體的那一家。馬濤身著警服,一些病人和護士見了馬濤,都主動地讓到一邊。有不少醫生認識馬濤,也有一個醫生衝我打了招呼。
我們走進了那名刑警的病房,他已經醒了,正在吃東西。馬濤告訴我們,這個刑警叫施斌,已經在珠市警局干了三四年了。照看他的那名刑警見我們來了,馬上站起來,馬濤揮揮手,讓他出去。
施斌放下手裡的筷子,朝我們點頭打招呼,他很憔悴,嘴唇都發白了。
病房的藥味太濃,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我捂著口鼻,差點吐了出來。馬濤問施斌的身體怎麼樣,施斌說就是身體還沒有什麼力氣。施斌的手上正插著針管,藥水一滴一滴地輸進他的身體裡。
「受了驚嚇會這麼嚴重?」馬濤皺眉盯著慢慢減少的藥水,「看來你被嚇的不輕啊。」
馬濤半開玩笑的語氣非但沒有讓氣氛變的輕鬆,施斌聽了之後,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了。馬濤坐到床沿,問施斌究竟發生了什麼。施斌雖然沒有傷到人,但是他開槍了,如果不給出正當的開槍理由,根據相關的開槍條例,他是要受到處分的。
施斌神經兮兮地四處望了望,他說他見鬼了。
「胡鬧!」馬濤聽施斌還是這麼講,怒喝了一聲。施斌被送來醫院之前也這麼說,當時施斌剛剛受了驚嚇,所以馬濤也沒有說他什麼,但是施斌現在都已經醒來了,他還這麼說,馬濤自然是要不高興的。
施斌哭喪著臉,說他講的都是真的。
看著施斌快哭出來的樣子,我讓馬濤不要打斷施斌的話,先聽下去再說。馬濤點點頭,示意施斌繼續說。施斌考慮了很久,終於想起該從哪裡說。
施斌按照馬濤的吩咐,找到了蔣英成家所在的那棟居民樓,他剛走到樓下,就覺得有一陣冷風往他身上吹,樓道裡很幽暗,一開始他沒覺得奇怪,可是他越往上走就越覺得頭皮發麻,身上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就在他快要走到六層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詭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