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問完話,我們從馬濤的房子裡走了出來。我又仔細地觀察了幽暗的樓道很久,在陰暗的地方待久了,我們出居民樓的時候,光線照射的我們幾乎睜不開眼睛。為了進一步確認,馬濤再一次聯繫了蔣英成所在警隊的隊長。
馬濤要確認警方是不是真的親手把屍體移交給蔣英成的父母了,詢問之下,警隊隊長找到了當年移交屍體的幾個工作人員。
那幾個人都去確認親手將蔣英成的遺體交給了蔣良,他們還說因為蔣英成是一個局裡的人,身體又被碾成兩段,所以他們的印象非常深刻,絕對不會記錯。馬濤再三詢問,問他們有沒有將屍體移交錯了。
那些工作人員都說沒有,他們親眼看清了蔣英成遺體的臉。掛斷電話,我們決定立刻朝蔣良給我們說的火葬場和墓園去一趟。去墓園和火葬場要經過同一條路,墓園要比火葬場近,馬濤把車子開到墓園就停了下來。
墓園很大,一眼望去,我們都數不清有多少個墓碑。這種墓園一般都是城裡人用的,當時還是很少有人會將屍體葬在這種地方。根據蔣良所說的,我們順著墓園找了起來,大部分墓碑前都被打掃的非常乾淨,上面擺放著還沒有凋謝的花束。
墓園太大,雖然已經知道大概的位置,我們四個人找起來還是很費勁。已經是傍晚了,墓園裡沒什麼人,只有寥寥幾個身影站在某些墓碑前面,探望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天空飄著細雨,那幾個人撐著傘,匆匆看了幾眼墓碑就離開了這片墓園。
終於,我們找到了蔣英成的墓碑,上面刻著蔣英成的名字還有死亡時的時間。墓碑上,最顯眼的便是蔣英成的黑白照片,他是我見過的人中,長的最為英俊的一個,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總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我沒有盯著蔣英成的墓碑看太久,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蔣英成墓碑的四周,很快,我發現了異常。比起其他墓碑,蔣英成的墓碑四周比較髒,蔣英成的黑白照經過風吹雨打,也被很多污垢遮擋住了。
墓園很久才會請人打掃一次,因為大部分家屬和朋友都會很頻繁地來探望已經死去的人,他們來了,就多少會替死者的墓碑打掃一下。放眼望去,幾乎所有墓碑前面都有花束,雖然有的花束已經枯萎了,但也比蔣英成墓碑前的情況好太多了。
蔣英成的墓碑前,根本就沒有花束,看起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來探望他了。蔣英成的同事以及同村的人,都不知道蔣英成被葬在哪裡,由於性格原因,蔣英成也沒有其他朋友,唯一可能來看望他的,也就他的父母了。
聽到我提出的疑問,馬濤問:「會不會是因為秦琴的精神狀況不好,所以蔣良不僅不敢帶秦琴來,他自己也不放心把秦琴留在家裡?」
我搖頭:「不會,蔣良都敢把秦琴放家裡,自己一個人出去買菜,墓園離他的家也沒有多遠,他不至於這麼這麼久沒有來。」我又看了一眼墓碑四周髒兮兮的樣子,回答道。蔣良很愛自己的兒子,他來了不可能不打掃,更不可能完全不來看他的兒子。
我心中有了個初步的猜測,但我沒有說出來,我準備去火葬場再求證一下。天越來越晚,我們擔心火葬場關門,便立刻馬不停蹄地往火葬場去了。我們到的時候,火葬場的工作人員正準備關門,馬濤及時亮出警員證,這才把所有人給留住。
火葬場的人得知馬濤的身份,都顯得很客氣。火葬場的人都還沒有走,負責人讓大家都留下,方便我們查案。馬濤很聰明,為了不向太多無關群眾洩露太多警方的消息,他先把負責人帶進辦公室單獨進行詢問。
說起蔣英成,火葬場的負責人一點印象都沒有。馬濤還跟火葬場的負責人解釋了很久,說蔣英成是一名警察,身體被截成了兩段,可是不管馬濤怎麼說,火葬場的負責人就是想不起來。
馬濤無奈,問我怎麼辦。我看著負責人,他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事情過去這麼久了,珠市這麼大,三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個火葬場火化。雖然蔣英成的身份和死法很特殊,但畢竟負責人不是親手處理每一具屍體,他記不起來,也說的過去。
見馬濤不高興,負責人馬上說他去問問負責火化屍體的人。整個火葬場一共有三個火化室,每個火化室都有二到三個負責人親自火化屍體。
「這個火葬場,這麼多年來有人事調動嗎?」我問負責人。
負責人告訴我,火化屍體也是一門技術活,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專門負責火化的那幾個人是不會換的。那幾個人現在也都在火葬場裡,負責人跑出去叫人去了。天越來越晚,窗子外面的天也都已經黑了。
火葬場裡很陰涼,加之外面飄著小雨,整個火葬場都顯得陰森怪異。負責人的辦公室就在一間悼念室邊上,在等負責人的過程中,我走到過道上仔細觀察了一下,昏暗的燈光把過道映襯的更加冗長。
所有人都不喜歡來這種地方,在當時,這種地方甚至被認為是不詳之處,所以一般不是家裡的親人出了事,所有人就算走遠路,都要繞過火葬場走,他們覺得這樣很不吉利。
隔壁的悼念室裡正躺著一口紅褐色的木棺材,棺材就在屋子的正中央。棺材口對著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很大的「奠」字,屋子裡全部被白色和黑色的葬花鋪滿。看著滿屋黑白風格的色調,我的胸口變的沉悶,太陽穴的地方也隱隱作痛。
沒一會,負責人帶著那幾名負責火化的人回來了。負責人說大家都還在外面候著,但是天已經晚了,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都在抱怨。負責人說,干他們這行的,都不喜歡走夜路,就怕遇上了什麼髒東西,所以讓我們加快速度。
馬濤點點頭,先交待屋子裡的所有人,今天不管他問什麼,說什麼,都不准說出去。知道馬濤的身份,又見他這樣嚴肅,所有人都馬上點頭答應,於是馬濤立刻問出了關於蔣英成的問題。
所有人聽了之後,都一臉茫然,表示他們都沒有印象了,其中有的人還很堅定,說一具屍體要好幾個人火化,如果誰接了這樣的單子,至少有其他人會記得。馬濤重複地問了好幾遍,大家的回答還是都一樣。負責人不敢直接催促我們,但他的字裡行間都在讓快一點。馬濤歎了口氣,對我們說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便讓大家走。
就在大家要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我把所有人都叫住了。馬濤在問話的過程中,我已經基本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微微一笑,指著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工作人員,厲聲喝道:「你在說謊!」
第136章 沒有火化
被我這麼一喝,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我指著的那個高個子,肩膀更是顫抖了幾下。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屋內的白熾燈似乎已經用很久了,照明效果變的很差。整個火葬場裡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燒紙錢的味道,聞著讓人很不舒服。
大家佇足轉身,只有我指著的那個高個子還背對著我們,大伙都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褲,這樣的裝扮在火葬場裡,顯得並不和諧。大伙都順著我的手指望過去,馬濤走到高個子的身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馬濤的手觸碰到高個子肩膀的那一剎那,高個子突然甩開馬濤的手,拔腿就往門外跑,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江軍,他跟著高個子衝出了門外。立刻,馬濤也跟著跑了出去,許伊在這裡,我沒有跟出去,而是待在負責人辦公室裡耐心地等著。
火葬場的負責人很緊張,他不知道究竟高個子在心虛什麼,他一個勁地說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我和許伊坐在辦公室裡,看了看表,江軍和馬濤已經跑出去兩分鐘了,期間,有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進來,問負責人能不能走了。
負責人心亂如麻,哪裡還敢催促我快讓大家走,他指著那人痛罵,讓他出去讓大伙好好候著。負責人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終於,辦公室外的過道上傳來了熙攘的聲音,是馬濤的怒喝聲,沒一會,馬濤走進來了,他身後跟著江軍和逃跑的高個子。
江軍按著高個子的肩膀,雖然個頭相差很多,但是高個子在江軍手裡毫無還手之力。怕高個子再逃走,江軍把他往門裡一推,立刻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上了。被抓回來之後,高個子哭喪著臉,怯生生地看著我們幾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小肖啊,你哪裡得罪了警察同志,快道歉!」負責人怕擔責任,不停地沖這個叫小肖的高個子使眼色,這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裡。馬濤在徵得我的同意之後,把其他人都叫了出去,馬濤沒讓大伙走,免得還要用上他們找不到人。
人都出去之後,辦公室裡就只剩下我們五個人。火葬場接近郊外,四周是一片空地和草叢,玻璃窗外的窗台上,一隻瘦弱的黑貓正站著,它朝辦公室裡望,兩隻眼睛閃著綠光。小肖被那只黑貓嚇著了,總是關注著窗子。
江軍走到窗前,把貓趕走了,小肖這才長舒一口氣。馬濤厲聲責問,讓小肖有什麼事情撒謊了,趕緊如實說出來。小肖還是搖頭,說他沒有撒謊,但是他臉上那心虛的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他。
之前在回答馬濤的問題時,我一直在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我發現,大家都不像是在說謊,表情也非常從容。可是,當我看到他們下垂的雙手時,馬上就發現了問題。和大家不一樣,只有小肖一個人的手不停地扯著褲縫,我的目光和他對視的時候,他馬上就把目光挪開,看到窗戶外去。
所以我推測小肖在說謊,果然,在我的厲聲下,小肖心虛地想要跑走。被江軍抓回來,小肖再也沒有辦法淡定,他連說謊都不會說了。馬濤見小肖到現在還不承認,不由氣結,我阻止要罵人的馬濤,走到了小肖的面前。
「這件事,涉及到一件大案子,如果你不說,又和你有關係,一旦被查出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我對小肖說道,我並不是在威脅他,我說的都是真的,事情嚴重的話,小肖甚至可以被追究刑事責任。
我說話的時候,面帶微笑,但是正是這樣的語氣,徹底讓小肖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小肖大呼委屈,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件事肯定和他沒有關係。馬濤怒喝:「和你沒關係,你跑什麼!」
小肖支支吾吾,說他怕被冤枉,他也怕被火葬場開除。
搶在馬濤開口前,我對小肖說這裡沒有任何人會冤枉他,也沒有人敢冤枉他,只要他說出實情並沒有觸犯法律,他就不會有事。小肖想了想,說他不懂法,但是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因為火葬場裡很多人都這麼做。
在得到我的保證之後,小肖說出了實情。他的確記得幾年前他接到過一起單子,死者是一名刑警,而且屍體被碾成了兩截。但是這些都是他聽死者的家屬說的,他自己也沒有見到過死者。
「為什麼沒有見過?」馬濤反問。
「如果我猜的不錯,蔣良根本就沒有把蔣英成的屍體交到火葬場的手裡,到你手裡的,應該是一筆錢。」我說著,把目光放在了小肖的身上。
果然,小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正如我猜的那樣,小肖說蔣良給了他一筆錢,讓小肖替他保守秘密。在墓園裡下葬,需要火葬場給出一張證明,那證明就是小肖替蔣良開的,他們有過協議,如果在那一段時間內有人問起,小肖對外界稱,蔣英成的屍體是他親手火化的。
小肖怕擔責任,所以附加了一個條件,時間一久,他就會對外說他忘記了。小肖並不知道蔣良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但是利慾熏心,他當時也沒想太多,一咬牙就答應了下來。一開始他還提心吊膽的,怕蔣良是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情,可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問起,他也就放心了。
可是他沒想到,時隔幾年之後,我們竟然會再提起這件事。
小肖說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火葬場的人員私底下收錢,是非常常見的事情,他說他沒有害過人,求我們不要抓他。馬濤想了想,讓小肖跟我們回警局一趟,小肖聽的臉色都變了,死活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