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那名自稱凌晨看到疑似第四名女生的村民的口供,他稱女生手裡拿了小東西,但是那麼一大袋的屍體殘肢和鋼筆,再怎麼看錯,也不可能稱之為小東西。有刑警問我是不是懷疑那名村民,我搖頭,說可能性不大,如果那村民是兇手,他沒有必要站出來作證,因為現場的痕跡已經處理的很好,他沒有必要進入警方的視野。
所以可能性有兩種,第一,村民見到的那個人,不是第四名女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村民看到的人的確是女生,但是女生手上沒有提著兩袋鋼筆和殘肢,而是拿了其他小東西,比如說,抄墓碑所用的筆和紙。
女生很可能是一個人去抄墓碑了,隨後,兇手殺了農舍裡的三名女生,又去墳墓殺了第四名女生,並製造出第四名女生殺人後畏罪自殺的假象。這也只是其中一種可能,另外一種可能是女生一共去了兩次後山,村民第一次看見女生的時候,女生還沒有殺人,她返回之後,殺了三名女生,然後再去後山,只不過這次沒有人看見。
不過後一種可能被我排除了,原因還是女生沒有必要帶著屍體的殘肢和屍體去後山。所以我認為,第四名女生並不是兇手。
聽完我的分析,很多刑警都點頭贊同。溫寧說我說的有道理,但他卻認為人在殺人的時候,心思複雜,不能根據常理就排除,他說或許是第四名女生想要將屍體的殘肢拋到野外,讓三名女生的肢體分離,這樣才是最大的洩憤。
最終,我們還是決定將案件的偵查分為兩個大方向,一個是假定兇手另有其人,另一個是假定兇手正是第四名女生。
馬上,又有刑警問女生宿舍兩名女生玩筆仙遊戲時,筆動了是怎麼回事。溫寧也很重視這個問題,他說他已經派人在調查那兩個女生,看她們有沒有故意作假的嫌疑。
我對溫寧笑笑:「她們應該沒有作假,你剛剛的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想我明白筆為什麼會動了。」
第161章 心理(一)
溫寧的一句話提醒了我,他說人在殺人的時候心理是複雜的,兇手殺人截肢,不銷毀現場痕跡,反而帶走了一袋子的鋼筆和殘肢,這很可能沒有目的,只是兇手突然想這麼做而已。從心理學上講,他的推測的確有可能。
但是,人心又何止是在殺人的時候複雜,大腦是人體最複雜的器官,是心理學和生理學最難攻克的地方。我這樣說的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大家都想知道筆究竟是怎麼動的。
「如果我猜測的不錯,筆會動,是因為心理暗示。」我對辦公室裡的所有人說道。
我讓領導去將劉博士請來,他在警校裡專門負責犯罪心理學和偵查心理學的研究,算起來也有六十多歲了,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但他終日都會待在警校的心理研究室裡工作,因為資格老,所有人,包括警校的領導都稱呼他為劉博士。
他叫劉葳,和B市警方聯繫密切,警方在研究幾起重大兇案時,劉博士在分析兇手犯罪動機以及兇手案發中、案發後的心理活動上,起到了非常大的幫助。前幾年的時候,劉博士還在學校開犯罪心理學的課,我和杜磊也去聽過。
現在他已經退出了教學領域,全心鑽研心理學的學術問題,在國內享譽盛名。
領導聽到我要請劉博士,親自去了,很快,領導帶著劉博士踏進了辦公室裡。劉博士走路都已經有點不穩了,大家全部站起來,客氣地跟劉博士問好。劉博士坐下之後,沖大家點點頭,笑著問找他有什麼事情。
我也不拐彎抹角,問劉博士是否對扶乩有所研究。劉博士每天都在研究室裡,所以對這起兇案還沒有聽聞,他點點頭,說他的確有研究過扶乩。劉博士是長輩,我也很欽佩他,所以我說話的時候非常客氣。
我對劉博士說起女生宿舍兩名女生請筆仙時候的事情,聽到筆動了,劉博士一點都不驚訝,這讓我更加確定我的推測。
兩名女生在請筆仙的時候把宿舍的燈熄滅了,只留下一盞昏黃的蠟燭。其他人都圍在宿舍外面,一聲不吭。宿舍臨著一片小樹林,我還記得當晚有蟬鳴的聲音,在那樣的環境下,宿舍顯的有些幽森。
根據目擊學生的供述,兩名女生握著鉛筆,閉著眼睛長達十幾分鐘,在那樣的情況下,手臂肌肉容易發麻。聽到我的分析,立刻有刑警插嘴,說難道是因為兩個女生手臂發麻,所以一不小心筆才動了。
我搖頭,我並不認為筆動了是這樣簡單的原因引起的,因為兩名女生的手握在一起,又有一支筆做支撐,同時,兩名女生的手肘是靠在桌子上的,十幾分鐘的時間,雖然手臂發麻,但還不至於控制不住平衡讓筆動了。
大家都聽的仔細,屋裡悶熱,人又多,大家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吊扇已經很破舊,轉動的聲音聽的人心躁。
十幾分鐘保持同樣一個姿勢不同,就算是再強壯的人都會手臂發麻,人體的肌肉在發酸的情況下,稍稍有外來因素或者其他因素,手臂就容易動。問題的關鍵所在,正是因為兩名女生的心理。
那一宿舍的女生請筆仙的事情,已經在警校裡傳的沸沸揚揚,我在去女生宿舍的時候,幾乎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捕捉到了憂慮和驚恐的神情,也就說,大部分女生都在害怕,包括那兩名請筆仙的女生。
如果我推測的不錯,兩名女生嘴上說著不相信請筆仙,但是潛意識裡對這件事是略有恐懼的。她們親身示範,也是想證明筆仙根本沒有科學依據,以便消除自己內心裡的恐懼。但是,請筆仙的遊戲開始之後,她們兩個人閉著眼睛,在那樣幽森的環境下,她們的心裡的恐懼更甚。
在長達十幾分鐘的時間裡,兩名女生的心理絕對是複雜的,她們在想什麼,恐怕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但是我們卻可以推測出一二。天氣本就悶熱,宿舍狹小,燭光微熱,兩名女生全身流汗,再聽著窗外的蟬鳴,她們的內心會產生焦躁。
大家一聲不吭,但是那麼多人的喘息聲,營造出了緊張的氛圍。人的肢體是受大腦控制的,有的是有意識控制,有的是無意識控制。或許是其中一個女生,又或許兩個女生在十幾分鐘後,大腦在潛意識裡已經相信了筆仙會到來,心理暗示之下,再加之手臂肌肉發麻,於是筆動了。
只要有一個人的手動了,另外一個人的手也會被牽動,但由於是心理暗示,甚至連手動了的那個女生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動。筆一共動過兩次,第一次筆就是這樣動的,而第二次,原因還是因為心理暗示。筆動了之後,不止是兩名女生,所有人都非常驚恐。
有一個小細節我記得很清楚,筆第一次動之後,有人小聲地提醒不能鬆開手,否則會冒犯筆仙。所有人都被嚇住了,兩名女生更是不敢鬆手,她們按照請筆仙的步驟,問了筆仙問題,之後,筆又動了。
所有人都產生了驚恐,或者換一句話說,兩名當事人都徹底相信了筆仙已經到了她們的宿舍裡,她們心理的暗示更甚,所以這一次,不用過十幾分鐘,筆就再一次動了。心理暗示實際上是一種無意識或者有意識的自我催眠,兩名女生的心理暗示是無意識的,所以筆動的幅度不會太大,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筆只在紙上留下了三厘米左右的痕跡。
聽到我的分析,有的人恍然大悟,有的人還是眉頭緊鎖,這其中就包括溫寧。在當時,心理學的發展還很緩慢,許多關於心理學的理論不能被人理解,特別是涉及到精神催眠。溫寧問劉博士,心理暗示是不是真的有這樣大的能耐,能讓當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是自己對自己的暗示。
劉博士沒有回答,站起身,讓我們等一下,他則慢慢悠悠地走進隔壁的一間辦公室,沒一會,他手裡拿了幾樣東西過來,有一個茶壺,也有幾個磁石。劉博士將三個磁石用細線串起來,其中兩個吊在桌上的筆架上,另外一個則交給了在場的一名刑警。
溫寧對那名刑警說,吊在筆架上的兩個東西,左邊的是磁石,而另外一個只是很普通的石頭。他讓那名刑警拿著第三個用細線吊起來的磁石,放在左右兩個磁石中間,並讓他保持不動。
刑警照做了,大家觀察的非常仔細,大約過了幾分鐘之後,刑警的手慢慢地朝左邊的磁石移動了。劉博士從刑警手中接過磁石,他對大家說,其實吊在筆架上的兩個小石頭,都只是長的像磁石的普通石頭,根本不是什麼磁石。
大家都愣住了,劉博士為大家親自演示了一遍心理暗示的強大。刑警的手之所以會移動,正是劉博士說左邊的是磁石,所以刑警認為他手裡的磁石應該會往左邊移動。
劉博士又提起那個水壺,他對溫寧說,茶壺裡裝的是沸騰的開水,他讓溫寧用手去觸碰茶壺的壺壁。
劉博士提著茶壺,茶壺的材質不隔熱,溫寧想了半天也沒敢伸手去觸碰。劉博士一笑,自己把手放在了茶壺上,他說裡面裝的是冷水。溫寧終於明白過來劉博士是什麼意思了。
劉博士說我分析的很對,說那兩名女生如果沒有惡意或刻意的目的,筆動了,就是因為心理暗示的原因。
第162章 心理(二)
劉博士說他研究過很多歷史上的蠱術和占卜方法,扶乩便是其中一種。古代的人,心中對鬼神的說法深信不疑,所以自己對自己的心理暗示也要比現在的人強的多,因此扶乩才會被傳的那麼神,一直流傳至今,演變成了筆仙、碟仙等請鬼的通靈方法。
當然,劉博士並不排除有人裝神弄鬼的因素。替我們解答完疑問,劉博士便要走了,他說他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但他還有很多問題想要研究。他讓領導不用送他,自己朝門外走去,我想起重要的事情,讓大家等我一下,立刻追了出去。
我叫住了劉博士,他轉過頭,老年眼鏡後那雙渾濁的雙眸盯著我,他笑的很和藹,問我怎麼了。我和劉博士交流過多次,我對心理學,特別是對精神病學的研究不深,但都有所接觸,這全部要得益於劉博士。
「劉博士,如果是催眠的話,有沒有可能讓人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我問。
劉博士點點頭,他繼續往前走,跟我說在國內大陸,精神催眠還沒有完全引起學術界的關注,甚至很多普通百姓都還不瞭解這個概念。但在國內的非大陸地區,特別是祖國最南的那片區域,精神催眠早已經成為學術界研究的課題,而且已經慢慢地在心理醫生行業中被運用。
理論上的說法,催眠是心理暗示行為,施術者通過語言、聲音、動作、眼神的心理暗示在受術者的潛意識輸入信息,改變其思維模式和行為模式,受術者可以閉上眼睛,也可以不用閉上眼睛,甚至會無意識接受了催眠師的心理暗示。
劉博士說早在十年前,他就開始研究催眠術了,但到現在,他也只是研究出冰山一角。劉博士承認,他就能利用催眠術,讓人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或者在短時間內改變人潛意識裡的想法。
「那如果是同時讓好幾個人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呢?」我又問。
問這些是有目的的,我想知道在紅衣女案中以及邱興化案中睡著的刑警,是不是被人催眠了,通過檢驗,那幾名刑警體內並沒有發現能讓人昏迷的化學成分,而且,他們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醒來的。
劉博士研究催眠術的消息,在警校內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大家都有所耳聞,我也看過一些關於精神催眠的學術論文和刊物,我知道催眠術的難度,所以我並不認為那幾個人是被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