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李立人詳細地交待了他的犯罪事實。丁艷和金翠都是他的患者,李立人在醫院裡主要負責產科,他在接納患者的時候,喜歡和患者聊天,但李立人說,這一開始並不是為了尋找他下手的目標。
李立人一直認為,如果孕婦在懷孕期間能夠接受醫生良好的語言引導,生出的孩子將會更加健康。從他畢業開始,他就一直在實行這個理念,他在給孕婦診斷的時候,會不斷地跟孕婦進行聊天。
診斷的次數一多,很多患者都因為他的熱情而說更多話,甚至是很多生活上的抱怨,因為李立人讓那些患者把藏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這樣才能將情緒釋放,而不會對胎兒產生影響。
金翠的性格很開朗,很快就適應了李立人的聊天風格。在幾次診斷之後,金翠變的非常信任李立人,她和他抱怨前男友去家裡鬧騰的事情。但是金翠沒有想到,她的抱怨卻成了她受害的原因。
相比金翠,丁艷的性格非常怯懦,什麼都不敢說。李立人從來沒有見過丁艷的配偶去過醫院,但或許是李立人的熱情打動了善良的丁艷,就在丁艷即將臨產的時候,丁艷在李立人的辦公室裡痛哭。
丁艷的命運非常悲慘,被強姦致孕,她不敢和家人說,不敢和任何人說,她甚至不知道孩子出生之後要怎麼處理。丁艷也想過要打掉孩子,但她卻不忍心,不管孩子是怎麼來的,那都是一條生命。
丁艷只要一想到有一條生命要因為她而死在她的腹中,她心裡就難過。丁艷一直找不到人說這些,當她終於可以說出來的時候,一發不可收拾。丁艷將自己全部的事情告訴了李立人。
在一邊坐筆錄的工作人員也咒罵一聲,說李立人竟然利用善良的人心實施犯罪!
但是李立人卻一點都沒有悔罪的態度,他瘋狂地笑著,臉部的表情都開始扭曲了。
「她們該死!那樣不貞的女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用!如果有機會,我要殺光世界上所有殘枝敗柳!」李立人的言論激起了眾人的不滿。
溫寧想要怒罵李立人,但是李立人卻搶先一步開口。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我們眾人:「你們算什麼,如果不是你們人多,你們誰能抓住我!警方,有用嗎!」
「但是。」我接過李立人的話:「難道,你就是一個人嗎?」
我盯著李立人看,李立人瞇著眼睛,絲毫不懼地和我對視。我從他的言論和眼神之中找到了破綻。他的雙目在掃視我們的時候,在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雖然細微,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李立人根本就不怕警方,甚至他來自首,也根本沒有悔罪的態度。這不禁讓我思考起李立人來警局自投羅網的目的了。他不懼怕警方,也不懺悔,表現出來的態度也非常的強硬,那麼他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這些?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顯然不是,他沒有必要為警方的偵查排除困難。他看我的時候,我心底升起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目光,我在孫祥的瞳孔中見過,也在邱興化的眼中見過,在小蔣的眼神中,我也見過。
他,認識我,他來自首,恐怕也別有目的。
我的腦袋裡浮現出了一個人,他穿著紅色的衣服……
第205章 對不起我的世界(一)
「你不是一個人,對嗎?」我指著李立人問道。
李立人盯著我,沒有回答,李立人殺人剖腹,又將屍體身上的肉割下來,這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但是李立人沒有留下什麼直接表明他身份的線索,可見他的心思有多細膩,他在作案的時候是萬分冷靜的,這或許和他的職業有關係。
人體解剖,對很多醫生來說,並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李立人是產科的醫生,所以他能準確地找到子宮的位置,並將子宮剖開,取出胎兒進行殘害。此刻,李立人也無比冷靜地盯著我,雖然他不回答,但我卻堅信,他來自首,絕對不是因為良心發現,因為他一點悔罪的態度都沒有。
他看我的眼神,我在孫祥、小蔣、邱興化等人的眼睛中都見過,這熟悉的眼神,讓我斷定,李立人認識我。我和李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他認識我,絕對不尋常。心中的預感更加明顯,我經歷的這麼多案件,幕後都有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操控,或許李立人和孫祥、小蔣他們一樣,都是其中的一環。
「你來自首,也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繼續對李立人說道。
李立人依舊不說話,溫寧聽的不明所以,當我問李立人是否認識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怪人時,溫寧總算察覺到了什麼,他睜大眼睛,盯著一句話都不說的李立人。
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都有勇氣來送死,卻沒有勇氣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
李立人終於開口了:「殺人的是我一個人,你要我說什麼?」李立人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這笑容讓我的心裡很不舒服。不管是孫祥也好,還是邱興化也好,特別是跳樓自殺的小蔣,他們的嘴角都出現過這種笑容。
這種感覺,像是全世界都知道很多事實,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我點點頭:「我知道你殺人沒有受別人的教唆,但是,你的身後絕對還有人。」
這麼多起案子以來,我已經明白過來了,這些人殺人,或許真的不是受人教唆,但是卻有一種有意或者無意的思想在影響著這些人,或許是幕後黑手的言論,或許是幕後黑手的行為,在法律上,它稱不上是教唆,而在心理學上,它屬於一種精神的刺激。
小蔣在死前,非常真誠地告訴我們,沒有任何人指示他殺人,但是,他的心裡卻被灌輸了一種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思想。長期的內心壓抑,促使了小蔣走上犯罪的道路,邱興化也一樣,沒有人指示他殺人,但是他卻堅信那種儀式,能夠救他的孩子朱立。
李立人聳了聳肩:「隨你怎麼說。」
我:「你殺人是因為仇恨,你背後的人讓你來自首,難道你就不恨他們嗎?」
李立人突然想要站起來,但他被他身後的刑警強行制止住了。李立人的情緒略有有點激動,他對著我怒喝:「你懂什麼,全世界都對不起我,你們警方有用嗎?能將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全部殺死嗎!你們不能,但是,他可以。」
李立人終於露出了破綻,原本這一切都是我主觀上的推測,但是,李立人說了出來,我很想知道李立人口中的他是誰,紅衣怪人?打電話的神秘男子?或者是和案件有關的更多人。
溫寧一拍桌子,立刻問李立人說的是誰。
李立人馬上又閉上了嘴,他不肯再多說一句話。我不知道李立人口中的那個他究竟給李立人灌輸了一種怎樣的思想,但是李立人寧可死都不願意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可見這種精神上的控制有多強大。
溫寧想要繼續追問,我阻止了,我知道,就這樣問下去,李立人都絕對不會說任何事情。
我:「你不是要來自首嗎,那你就說說你的事情吧,如果我猜的不錯,你的妻子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果然,我換了一個話題,李立人很快就開口了,我一邊聽李立人的供述,一邊想著要用什麼辦法將李立人埋藏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通過李立人的反應,我的直覺告訴我,李立人也和330案與紅衣女案的幕後黑手有關係。
沒有過多的證據,就算我們知道了那個幕後黑手是誰,或許也不能直接將他逮捕,因為根據李立人的口供,那個人沒有教唆李立人殺人,我手上有的紅衣女案和330案的證據線索也是一片空白。
但是,知道那個人,至少能給我一個調查的方向,只要找到破案的突破口,很多事情都會變的容易起來。一起案子,最難的地方,便是尋找突破口。
說到李立人的妻子時,李立人的臉色變了,他的神情充滿仇恨,似乎恨不得將他的妻子抽筋扒皮。李立人告訴我們,全世界都對不起他,而最對不起他的,便是他的妻子。
李立人從小貧苦,父母也早早地離開他走了。不僅僅是在上大學的期間受人戲耍,在他很小的時候,其他小孩都喜歡拿他當出氣的對象。在農村的時候,他被其他孩子拉進豬圈,裡面又髒又臭,孩子們威脅他,他根本不敢出去。李立人在豬圈裡待了整整一個晚上,悶熱的夏季,那刺鼻的巨臭幾乎要將他熏暈過去。
離開農村是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因為窮,他穿的很破,鎮上的人都瞧不起他,李立人在飯堂吃飯,從來都只吃飯,因為他買不起菜。李立人用功讀書,終於考上了著名的醫科大學,他本以為到了大學,人的素質都會很高,但是他卻不曾想到,即使到了大學,他還是成為那個受人冷落的人。
他無數次地想要反抗,但是從小形成的怯懦卻讓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李立人說起自己的往事,目光放空,隱隱地,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零星的淚花。但是很快,李立人的面孔變的猙獰起來。
終於有一次,他忍不住了。大學的同學將蟑螂塞進了他的飯盒裡,李立人說他吞下了半隻蟑螂,他整整吐了半天,連胃都被他吐出了血來。李立人隱藏多年的仇恨和憤怒,終於在那一次得到了發洩。
他像瘋了一樣,瘋狂地報復著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他覺得非常的興奮,他從來不知道,報復一個人會讓他憋屈的內心得到那樣的釋放。他停不下來,他甚至將一個欺負過他的人按到了淤泥之中,那個人的臉塞進淤泥裡,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有人拉住了他,那個人早就已經窒息了。
「我很後悔!」李立人突然對我們說了這樣一句話。
溫寧:「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