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我的聲音沙啞,好不容易,沈諾的名字才從我的嘴裡擠出來,但是沈諾卻搖了搖頭,同時,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能讀懂沈諾的每一個眼神和微笑,她在示意我不要說話。
沈諾鬆開了我的手,她慢慢拾起纏繞在我手上的白色絲巾,絲巾的另一端已經掉落在地上。我的心裡像被一顆巨大的石頭壓住,我快要喘不過氣來,我的所有話都被哽咽在喉嚨裡,默默地,我注視著沈諾,看著她完成了緩慢的一系列動作。
她慢慢地把那絲巾的一端繫在了我的手上,打結,這最簡單的動作卻耗盡了沈諾所有的力氣。沈諾在我的手上打了個死結,沒有其他任何感覺,我只感覺腦袋裡像著了一團火,那火彷彿要將我的每一條神經全部燃斷。
沈諾心滿意足地放下了手,她喘著粗氣,嘴角不再溢血,但是她的目光卻更加放空。
沈諾還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看她的樣子,她的眼睛隨時都會閉上,但是她卻硬撐著,好幾次,她的眼皮一合上,她又猛地睜開了。
從我們倒地到現在,僅僅過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但這一分鐘,卻被分成了無數個短小而又模糊的畫面,那畫面在我的腦海裡迅速地閃過。腦海中的我伸手攔住了一個畫面,那畫面慢慢放大,最後,我看到了沈諾蒼白的臉,她閉著眼,像是已經死了……
我不敢再有任何猶豫,我掏出手機想要叫救護車,可是下一秒鐘,我的手腕遭到了強大的衝擊,手機高高飛起,在我的怒視之中,持槍的男人對著手機又開一槍,手機已經損壞了,我的心猛地下沉。
早在倒地之時,沈諾身上的手機也已經掉落在了地上,那個男人穿著皮鞋,緩緩地走到沈諾的手機邊上。男人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雖然早就猜到男人要做什麼,可是當男人抬腳重重地踩在手機上的時候,一股冰冷的寒意還是從我的心底升起。
我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男人把腳挪開,沈諾的手機早已經被踩爛了。
我攥緊了拳頭,沈諾已經冷得像冰窖的手附上我的手背,我微微一愣,沈諾吃力地朝著我搖了搖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沈諾抱起,鮮血還在往下滴著,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再去看許伊一眼。我不知道我應該如何去面對她,我想過,當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讓她當面給我一個解釋,可是,現在還需要嗎。
我抱著沈諾想要離開,可是男人卻再一次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和男人四目相對,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但我卻猜到了他是誰。男人很高很瘦,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胸前,一條大氣的商務領帶整齊地下垂。男人短髮下的那抹似有似無的冷笑,好像在嘲笑。
我熟悉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他胸前的那條商務領帶。
在B市,紅衣怪人再現的時候,我和紅衣怪人對峙,江軍去追趕另外一個人,通過打鬥,江軍傷痕纍纍,最終,他也只扯下那男人的那條領帶。再後來,我從母親的口中證實了我的猜測,領帶根本不是母親扔掉的,而是母親擔心我和許伊吵架,扛下了罪責。
而那條領帶和男人現在繫在胸前的這條領帶,一模一樣,只不過,男人系的這條更新而已。
男人的身邊跟著許伊,這讓我更加確定,他就是和紅衣怪人一起出現的那個男人。
「曾經我還奇怪,為什麼許伊會拿走領帶,拿走紅傘,你們果然好手段,竟然把人安插到了我的身邊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感情,我還是沒有再去看許伊一眼。
但是,許伊卻開口了:「李可……」
她叫了我的名字,她話還沒說完,我和男人也同時開口了。
「閉嘴!」
「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我看看男人,只見他還是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這個時刻,所有真相和可能得知真相的一切機會都被我放在了一邊,我懷裡的沈諾危在旦夕,我沒有時間再耗下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沈諾的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子彈打進了沈諾的胸膛,我必須帶她立刻去醫院!
可是,男人根本就不願意放我離去……
第376章 死結(一)
「讓我走!」我對著男人暴怒道。
很少有人能讓我如此憤怒,就算是再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我也從來都是以非常冷靜的態度和其交談。而此刻,這個男人做到了,他成功地激怒了我,並且,男人對此絲毫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我。
在他的眼中,人命如草,可以隨意踐踏。
這個開槍打中沈諾的罪魁禍首,很隨意地掃視了一眼我懷裡的沈諾,隨後,他在手裡把玩起了槍,只是他那似冰霜的目光從未離開我的身上。男人沒有接我的話,我知道,他不可能放我和沈諾安然離去。
我的全身顫抖著,沈諾的手還覆在我的手上,或者說,她的手正觸碰著繫在我手腕的死結上。
「讓我走!」我又重複暴喝了一聲,這間屋子破舊而又空曠,我的回聲飄蕩在兩層樓高的破磚房裡。
男人輕蔑一笑:「大名鼎鼎的李教授竟然被激怒成這副樣子。」男人說著,佯裝四處看了看:「上次那個臭小子沒來嗎?」
男人說的是江軍,他的話更加讓我確定,他就是和紅衣怪人一同出現的那個人。男人這是挑釁,他敢開槍,很明顯已經觀察了屋子裡的動靜,他不會不知道江軍沒跟我們一起來。
從男人和許伊出現,已經過去了兩分鐘,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在這安謐的夜裡,我甚至能聽到我手腕上的手錶,表針慢慢跳動的聲音。時間每過去一秒,沈諾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就要降低一分。
「讓他們走吧。」許伊喃喃地說了一句。
終於,我的目光放到了許伊的身上,這是從她出現在這裡之後,我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人。複雜的心情頓時湧了上來,許伊的臉上也掉著淚,就在這個時候,屋子裡重新亮了起來,崔雲伊顫抖著手又把燭火點燃了。
許伊的淚花在燭火之下顯得晶瑩而又透明,只是她的話,再也沒辦法進到我的心裡。我無疑還愛著這個女人,但我卻沒有為了她,放下我腦袋裡的理性和正義。
男人冷冷掃視了一眼許伊:「做你該做的事。」
「你是被強迫的?」我問了一句。
我的心裡還是抱著僥倖,我希望聽到許伊肯定的回答,可是,男人尖銳的聲音卻打斷了我的話:「強迫?這個世界上有能夠絕對強迫人的理由嗎,你自己問問她,她是不是被強迫了。」
我看著許伊,許伊低著頭,猶豫了很久,她才終於搖了搖頭。
我的心像跌進了萬丈深淵,伴隨著男人的嘲笑聲,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和許伊在一起的每一幕都閃過我的腦海,就在此時,臉上一陣冰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沈諾蒼白的笑臉。
她的手正放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她為我擦去了殘留的淚珠。
「李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黑暗,所有人都是邪惡的,包括你!」男人停下了他一直把玩那把槍的動作,好不容易奪下崔雲伊手裡的槍,現在,又一個人控制著我們的生死。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身手很強,想要從他手裡逃脫,難上之難。
點燃蠟燭之後,崔雲伊一直躲在一邊,她甚至側著臉不去看許伊。崔雲伊先前所說,絕對是真的,通過她現在的表現也能看出來,她的確沒有許伊的下落。許伊和男人會出現在這裡,崔雲伊也毫不知情。
許伊和男人應該是在我們來之前就到了崔雲伊的家中,因為漆黑樓道給我的怪異感覺,從我們一進屋子就開始了。這棟磚房後面有一個很高的土坡,許伊和男人應該是通過土坡從磚房的窗戶潛入到這裡來的。
我們選擇了敲門,而他們選擇了偷偷進入。
「你不會殺我,為什麼不讓我走!」感受著沈諾冰涼的體溫,我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