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節
那道身影的輪廓,實在是太過熟悉了,我敢肯定,我在近期絕對見過那個人,可是我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是誰了。而紅衣怪人,他已經跑出了二十多米了,終於,我反應了過來,我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名刑警,他們手裡還緊緊攥著配槍。
我保持著蹲立的姿勢,往前拿起了其中一把槍。當槍到我手裡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江軍也已經把劉佳推開,他也舉起了另外一名刑警的槍,我們同時瞄準了紅衣怪人,紅衣怪人搖搖晃晃地走著,想要打中,非常不易。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和江軍扣動了扳機,槍口噴出火舌,遠處的紅衣怪人一個踉蹌,兩顆子彈都打進了紅衣怪人的背裡。強大的衝擊力讓紅衣怪人朝前撲去,我們都沒有那道黑影開槍,我知道,紅衣怪人身上穿著防彈衣,那個人的身上可能也穿著,我們開槍,只會浪費子彈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幸運,我和江軍都打中了紅衣怪人。但是,迎接我們的卻是更加瘋狂的子彈,我和江軍不得不趴下身體,微微抬頭,只見那道黑影手中的兩把槍不斷地閃爍著火光,我們沒有辦法站起來,只要稍有不慎,我們可能就會被那子彈打中。
在那道黑影的掩護下,紅衣怪人竟然又爬了起來。受了那麼重的傷,身上又中了好幾槍,可是紅衣怪人還是站了起來。他慢慢地朝前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湮沒在了黑夜之中。槍擊的掩護也停止了,等我再站起來的時候,那兩個人都已經離開了這裡。
我沒有去追,比起抓住紅衣怪人,更重要的是救劉佳。江軍已經丟下槍,他把劉佳抱了起來,劉佳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上淌著血,江軍迅速地朝著村口的方向跑去,他很著急,我同樣著急,我不能丟下另外兩名刑警不管。
我迅速查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這兩名刑警都還有氣息,幸運的是,子彈都沒打中他們的要害。他們流了很多血,昏迷了過去,光靠我一個人,沒有辦法把他們送診所去,於是我也迅速地朝著村裡跑去了。
江軍已經抱著劉佳跑了很遠,經過一戶人家的時候,我用力地敲門,終於,我把那戶人家叫醒了。當看到滿身是血的我時,他嚇了一大跳。迅速說明了情況,我離開了,那個村民則去叫更多村民去救墳墓群裡的兩名刑警了。
村裡果然非常古怪,天還沒亮,村裡除了雨聲,安靜地嚇人。阿迪裡帶進村裡的刑警,全部不知道去哪裡了。江軍已經跑到了村口,那裡停著阿迪裡的車子,我也跟了上來。劉佳危在旦夕,江軍又有了力氣。
江軍抱著劉佳,我趕到之後,從地上拿起一塊大石頭,直接砸破了阿迪裡車子的車窗。門被打開之後,車子發動了,江軍親自開車,他的語氣著急,說要立刻送劉佳到市裡的診所去。
村子裡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去料理,我看著已經昏迷的劉佳,江軍明白我的意思,他沒有多說,直接開車走了。望著車子遠去,我心裡祈禱,希望劉佳能夠平安。隨後,我迅速地往回跑。
我身體的力氣幾乎要被掏空了,我第一時間跑進了朵哈的家裡。朵哈家的房門大開,雖然心裡早有預料,但我還是暗叫不好。我跑上了二層,只見房間裡,除了三名看守的刑警已經倒地,房間裡空空如也。
那三名刑警就倒在門口的地方,他們身上沒有外傷,我摸了摸他們的脈搏,他們只是被打暈了。我迅速把他們叫醒,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到已經離開的紅衣怪人,我立刻帶著這三名刑警往墳墓群跑去。
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中彈的兩名刑警也被他們抬進了村。到墳墓群之後,我給兩名刑警指了方向,他們立刻掏出槍,追了上去。紅衣怪人身受重傷,行動速度很慢,現在去追,可能還有希望能把紅衣怪人攔截下來。
他們去的方向,明顯是庫塔沙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去市裡,他們恐怕是要穿過沙漠,走小道了。許伊和朵哈也被救走了,他們肯定還有同黨,我讓三名刑警要非常小心,他們看這麼多人受傷,自然也警惕萬分。
他們剛走沒多久,一大堆刑警就出現在了墳墓群裡,這些人,正是之前躲在沙子底下的刑警。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些刑警竟然之前是被一個人引開了,他們追著那個人跑了很久,但最終還是被那個人跑了。
我來不及多問,讓他們也馬上跟上那三名刑警,前去支援。
等所有刑警離開,我才慢慢地走到了坑裡的棺材邊上。紅衣怪人逃走了,但是,他卻是無比狼狽地逃走了,我還是沒能留下朵哈和許伊,但是,我卻留下了牛皮紙。我從懷裡掏出了牛皮紙,這樣東西,關乎真相,紅衣怪人一定做夢都沒有想到,他辛苦得來的牛皮紙沒有保住,還差點把命留在了這裡。
我強忍著腦袋的暈眩,將棺材蓋掀了起來。裡面果然有很多價值連城的財寶,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找的東西,我迅速地翻了起來,終於,一把刻刀進入了我的視線之中。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這柄刻刀,我認識!那個人的臉龐,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第587章 刻盡芳華(一)
看到手裡的刻刀,我的心頓時變得酸楚異常,從我的內心深處,一股又酸又寒的液體開始迸發,那股液體似乎流遍了我的全身,每流過一個地方,我都要感覺那塊的皮膚變得冰冷,麻木不覺,最終,那股液體湧向了我的雙眸。
淚腺崩塌,我心裡最最弱的地方再也沒有辦法承載隱忍多年的痛苦。大雨還在下著,所有刑警都已經朝著沙漠的方向追逐紅衣怪人去了,只剩下村裡被叫醒的村民還在墳墓裡忙碌著。
受傷的刑警已經被村民抬走了,這片墳墓群,從冷清,變的喧鬧,又從喧嘩,回歸沉寂。茫茫大雨之中,天漸漸地變亮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最終走向了平靜,如果不是地上那一灘灘鮮艷的血泊,所有人都將以為這裡的夜晚和往常一樣,除了讓人戰慄的幽靜,便只剩下那一塊塊佇立的石碑了。
不知不覺中,數個小時過去了,當人後知後覺地回首往事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那麼快。我佇立在大雨中,任憑雨水將我的身體澆濕,也任憑冰冷鑽進我的毛孔,侵蝕我身上的多處傷口。
我並不感覺疼,因為,心裡的痛楚要比皮肉上的傷痛,痛苦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我的面前是那口被紅衣怪人從地底挖出來的棺材,棺材蓋已經被我重新掀開。棺材口上,的確有經過改造後用來上鎖的金屬構造,當年的五人早已經將鎖撬開了。棺材之中,裝的是令人垂涎的財寶。
滿目琳琅,我也說不上那些東西是什麼,有的珠寶還散發著價值的光芒,這些東西,全部散發著金錢的銅臭,它們不知道已經在這口棺材裡藏匿多久了,沒想到,它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重見天日。
就算眼拙,我也能看出來,裡面的不少財寶都是有年代價值的,文物,古物,稀罕的舉世難見。這一口棺材的珠寶,用價值連城來形容都略顯不及,它們被奇怪地裝在了棺材裡。棺材,象徵著喪祭,象徵著不詳,一般只有下葬品和陪葬品才被裝進棺材之中。
這口棺材並非古棺,除了被改造過的金屬裝置,我沒有看出這口棺材有什麼特殊之處。和所有現代棺木一樣,它沒有太多特別的地方,如果非要說特殊的話,那便是這口棺材的製造比較精良,一看就出自造棺大師之手。
既然是現代棺木,那這些財寶絕對是人裝進棺材之中的。那人的目的顯得異常奇怪,他絕對不是為了掩藏這些財寶,因為掩藏財寶的方式有很多,放進棺材裡,明顯不方便,且不是最隱蔽的方法。
棺材有特殊的含義,我微微蹙眉,或許將財寶裝進棺材的人,只是從棺材本身的含義出發:喪葬。但是,除了古代的帝王,我又想不到當世會有誰會採取這麼多財寶陪葬的下葬方式,或者說,我想不到誰足以配上這麼多天價的財富。
對於這口棺材,我同樣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此刻,我卻沒有心思去細想,我的所有注意力,所有情緒,全部凝聚在了手中的刻刀上面。刻刀的刀刃上,早已經銹跡斑斑了,刀柄是用木頭製成的,木頭也早就被水浸爛,似乎只要用力一捏,木頭就會脫落。
這是一把自製的刻刀,它的形狀有些奇怪,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我認識這把刻刀,不僅認識,而且非常熟悉。我永遠都忘不了製作這把刻刀並一直使用這把刻刀的人。記憶中的他,滿臉鬍渣,深邃的眼神總讓人窒息。
從前並不覺得,可是此刻想起那個人的眼神,我才知道那眼神裡充滿了很多我至今沒有辦法解讀的情緒。那些回憶之中的眸子,似乎正從遙遠的從前盯著我,目不轉睛地,情緒的波濤幾乎把我淹沒。
我覺得喘不過氣來,頭疼欲裂,雨不斷地沖刷著這片象徵死亡的墳墓群。那一座座墓碑,似乎都動了起來,物轉星移,我跟著我的思緒,飄到了曾經的往事中去。
那個人,正坐在一處老房子前,正是雨季,細雨落在門前的青石路上,點點滴滴。一條小板凳,一雙滿是舊傷疤的手。雨滴時不時地會濺進來,他的一頭短髮微微濕潤,但是他似乎渾然未覺。
這一坐便是整整半天的時間,一個小孩坐在木門檻上,托著下巴盯著那個男人,孩子沒有去打擾男人,男人也沒有和孩子多說一句話,因為,男人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手上的刻刀之上。
那柄刻刀,是男人親手製作出來的。那個時候,刻刀還非常鋒利,刀柄的木頭也乾燥堅硬。刻刀的模樣和其他刻刀,略微有所不同:男人手中的刻刀,刀柄並不是直的,而是微微彎曲,看上去並不好用。
當男人把刀柄固定在刻刀的刀身上的時候,男人終於站了起來。男人舉著那柄小小的刻刀,把刻刀放在自己的臉前,雙眼微瞇,彷彿在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品。男人終於完成了刻刀的製作,忍耐許久的小孩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朝著男人跑了過去。
小孩的嘴裡叫了一聲:爸爸。
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眼前一晃,雨季過去了,陽光明媚,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小孩和男人。只是,男人不再做刻刀,男人的手裡正拿著一塊木頭,小孩依舊坐在門檻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男人。
男人續起了長髮,髮絲擋住了男人的額頭。男人的右手持木,左手握刀,在沉思良久之後,男人終於動手了。左手一刀一刻,一刻一模,一模一栩,男人是個左撇子,那不適合普通人用的刻刀,正好適合左撇子。
刻刀刀柄上的彎曲,和男人左手上的繭子恰巧磨合。男人的臉上沁出了汗水,慢慢地,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被勾勒出了人形,那是個小孩。男人在這個時候放下了手中的木頭和刻刀,臉上的專心也瞬間轉化成了暖意。
男人臉上的笑,比那陽光還要燦爛。男人對著小孩招了招手,小孩站起來,有些愧疚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而男人只是繼續笑著,他撫了撫他的頭,將那人形木頭放到了小孩的手中。
小孩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手中的人形木頭,這個小人,有些眼熟。但是,這個人形卻沒有眼睛,小孩有些詫異,他抬起頭看著男人,聲音中滿是稚氣。
「爸爸,為什麼木頭沒有眼睛?」
「木頭有了眼睛,會活過來。」
「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