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節

  我知道,母親和父親的生活不會就這樣一帆風順,否則後來父親的刻刀也不會出現在那口棺木之中。
  我的名字是父親取的,在起名的那天,父親抱著我在家裡來回走動,把我放回母親懷裡的時候,我的名字誕生了:李可。父親說,對於他,很多他想要做的事情全部變成了不可能,但是他希望我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也希望他沒能做的事情,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實現。
  故此,取單名一個字:可。
  母親並沒有想那麼多,她的文化水平不及父親,只覺得這個名字簡單,好叫,便欣然同意了。
  果然和我推測的一樣,後來,父親和母親的生活,發生了改變。在我出生沒有多久之後,有人找上門來了,那一次,一共來了七八個人,為首的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母親說,那一天她正抱著我,父親出門去了。門被敲開之後,母親嚇得差點抱不住手裡的我。那些人什麼都不說,直接闖進了我們的家裡去,母親本以為這些人會一進門就打打殺殺,她也以為她將走上和她雙親一樣的道路。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人進門之後,把門關了起來,除了為首的那個男人,其他人都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一動不動地。而為首的男人則慢慢走到屋裡的桌邊,坐了下去。母親早就被嚇破了膽,她想著要怎麼把我安全地帶離家裡。
  男人坐下之後,轉頭看了一眼母親,又看看母親手裡的我,問了一句:「李毅然呢?」
  母親自然是不肯說的,而那個人也沒有勉強,竟然安安靜靜地坐著等。母親說起那天的情景,語氣裡還滿是後怕,她的聲音顫抖,我能想像出那一天母親有多恐懼。就那樣,母親抱著我站在一邊,男人坐著,一直到了晚上。
  母親的心裡是矛盾的,他希望父親能夠回來保護我們,又害怕父親回來之後,難逃厄運。但是,父親最終還是回來了。家裡的木門被推開,父親站在門外,他的手裡還提著木箱子,木箱裡裝得滿滿的都是做木工的工具。
  當父親看到屋裡站著的人時,父親手裡的木箱子掉落在了地上,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凝固了。父親沒有任何猶豫,大步地跨進了屋子,站在一邊的七八個人一窩蜂全部湧了上去,父親二話不說,對著那些人動手了。
  父親靠一個人,把那些人全部撂倒在了地上,完成這一切之後,父親才發現還有一個人正坐在桌前。父親盯著那個人,眉頭深皺著,母親在這個時候抱著我躲到了父親的身後,父親把母親和我護在身後,質問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他先是對著父親鼓掌,還不斷地點頭。隨後,男人將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那個人和父親一樣年輕,短髮,臉上稜角分明。看到男人的模樣之後,父親愣住了,隨後,在母親目瞪口呆地注視下,父親竟然和男人擁在了一起。
  男人和父親互相拍著對方的背部,相擁大笑,看上去就如同闊別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那兩個男人,就那樣笑了很久,等他們安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被父親撂倒的那些男人也都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在屋裡替父親和男人點起了蠟燭。母親對當年那天的記憶記得非常清楚,時隔這麼多年,當時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還都歷歷在目。
  在母親懷中的我,大聲地哭著,知道父親和男人相識之後,母親也變得沒那麼害怕了。母親哄著懷裡的我,但是我就是哭個不停。那男人提出要求,說想要抱抱我。母親當然是不願意的,父親從來沒有對母親多說過什麼,母親還是對那男人有恐懼。
  可是,父親卻拍著母親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父親從母親的手裡親手接過我,將我遞到了男人的手中。我依舊哭著,男人抱著我,臉上滿是笑意。母親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在前不久還氣勢凌厲的男人,竟然抱著我,甚至還伸手去逗我。
  那男人問父親我叫什麼名字,父親告訴男人之後,男人盯著懷裡的我,考慮了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氣。他沒說我的名字是起得好還是不好,只是把我遞還給了母親,母親接過我之後,父親讓母親先進屋子。
  母親猶豫了一會,抱著我進屋去了。
  我還是在哭著,母親把我放在床上,過了好一會,母親聽到了外面傳來爭吵的聲音。母親趕緊打開一個門縫,往外面看去。只見父親和男人坐在桌子邊上,其他人依舊站著,父親猛地一拍桌,對那個男人說了一句:我不同意。

第594章 他的名字
  「那個男人,對父親說了什麼?」我問。
  母親:「不知道,門剛被打開,就有人發現了我。」母親說,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臉上那樣可怕的表情。看父親的樣子,他的臉上帶著怒意,就像是要殺人一樣。母親被發現之後,男人不再說了,他站起來,拍拍父親的肩膀,讓他仔細考慮之後,帶著人離開了。
  父親坐在桌子邊上,很久都沒有說話,母親走到父親身邊,問父親究竟怎麼回事,但是父親只是悶聲不說話,直接進屋子睡覺了。一夜無話,母親一整個晚上沒有合眼,父親一整個晚上翻來覆去,而我也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父親又提著木箱出門幹活去了,前一天的一切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父親還是在飯點的時候回來,他也和往常一樣和母親聊天,抱著我哄著我。母親問父親是不是要搬家,父親搖頭,他說沒有危險。
  除了這句話,父親就不肯多說了。好幾天過去,又有人找上了門。看穿著,找上門來的那個人,就是當天跟著男人闖進家來的其中一人。那個人是晚上的時候來的,父親看到那個人,怒聲讓他離開。
  那個人什麼也不敢多說,只是親手將一個信封留下後,立刻離開了。父親拿著那個信封,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將信封揉成一團,直接丟出了窗外。可是半夜睡覺的時候,母親發現父親悄悄地從床上起來了。
  母親知道,父親是出去找那封信了。父親出去了很久,回來的時候,父親又躺在床上了。父親的呼吸很均勻,我就睡在父親和母親中間,父親把我輕輕從床上抱了起來,在窗子前輕輕地來回踱了很久。
  母親微瞇著眼睛,月光之下,父親的輪廓很清晰。母親的心裡有些不安,天亮之後,母親準備那一次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可是父親竟然搶在面前開口了。父親告訴母親,他要出一趟遠門。
  母親不安的心徹底騷動起來,她堅決不同意,可是父親竟然發了火,那是父親第一次對母親發火。父親直接收拾了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裡,母親抱著我,在房門處哭著目送父親離開。
  母親竟然有一種父親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
  說到這裡的時候,母親又哭出了聲來,我的眼皮很重,身體的疲憊和虛弱,已經要讓我支撐不住了。我無力地對母親說:「我快要撐不住了,快把一切都告訴我。」
  聽到我說的,母親著急了:「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我:「沒有,只是太累了,後來呢?今天我要知道一切,我不想再像一個小丑一樣被所有人欺騙。」
  母親歎了一口氣,她繼續告訴我,父親整整走了一個月,她不知道父親去幹了什麼,只是回來的時候,父親的身上全是血。他是在深夜的時候被送回來的,夜深人靜的時候,母親聽到侷促的敲門聲。
  打開之後,母親看到一輛車子停在屋子外面。車門打開,父親被兩個人抬進了屋裡,和父親一起回去的有四個人,另外兩個,一個就是之前找父親的男人,另一個是一個醫生。母親驚慌失措,差點尖叫出聲。
  但是男人在關鍵時刻阻止了母親,母親也被拉進了屋裡。房門關上之後,醫生對父親進行了包紮。父親並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身上卻有很多很深的傷口,好不容易,父親身上的傷口終於被清理乾淨了,帶血的棉花和紗布丟的滿地都是。
  男人走的很匆忙,他沒有多說一句廢話,讓母親照顧好父親之後,他就帶著所有人走了。母親記得很清楚,男人在出門之前,還往我正睡著的床上掃了一眼。母親怕父親出事,一個晚上都坐在父親身邊照顧著,連眼睛都不敢閉。
  父親是在第二天的時候醒過來的,父親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母親擁進懷裡。父親也不顧母親壓到了他的傷口,就是死死地抱著母親。之後,父親又讓母親把我抱到他的懷裡,父親的眼裡閃爍著淚光,就像是很久沒有見過我一樣。
  那個時候,我也才一歲多,這些都是母親跟我說的,我自然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母親本以為跟著父親,真的能夠平平穩穩地過一輩子,所以她選擇尊重父親,不再多問。可是那次,父親受傷的模樣深深震撼到了母親,母親知道我們一家三口根本就沒有辦法過平安的日子,所以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問清楚。
  父親一如既往地不肯說,母親心裡不安,只好將我抱起來,威脅父親,說如果他不告訴她的話,她將抱著我,離開父親。那一次,父親終於服了軟,父親一開口,說的便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聽到母親說出的那個名字,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兩張年輕的面孔,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我靠在牆上,周圍的低溫讓我全身發抖,我的腦袋發暈,我知道,我快堅持不了多久了。
  「等我回去找你。」我對母親說,為了確定,我又問了一遍那個男人的名字:「那個男人,叫什麼?」
  聽筒裡又傳來了三個字,聽清這三個字之後,我的眼前一黑,徹底受不了,昏迷了過去。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窗外照射進來的光讓我有些睜不開眼。病房裡,酒精味和消毒水的味道還是很濃。
  我發現,病房裡有很多人,有刑警,也有很多穿著醫生白色袍子的人,他們全部圍在了劉佳的身邊。江軍躺著,雙眼一直盯著還在昏迷的劉佳,我醒來,江軍有些激動地告訴我,從邊省請來的醫生已經趕到了。
  果然,有一個醫生大聲地吼了一聲:「這麼嚴重的病人,怎麼能和其他病人待在一起,不怕感染嗎!」
  在那個醫生面前,其他番市本地的醫生都不敢說話。在那個醫生的要求下,大家趕緊想辦法為劉佳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那個醫生帶來了不少醫護人員和一些設備,他準備立刻為劉佳實施手術。
  江軍叫住了那個醫生:「醫生,她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
  醫生倒是冷傲:「你再問,再拖延時間,死定了!」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