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我們在山路上只遇到一個人,為什麼偏偏就是他?
他為什麼出沒在這片古墓裡?
我慢慢走到那個墓洞的邊緣,用手電筒朝裡照了照,這個墓洞縱向大約有四五米深,底部有一個橫向的深洞。
我懷疑,地下的墓道是相通的,過一會兒,說不定他就從哪個墓洞裡冒出來了
我對季風說:「我們先回車上吧,明天白天再來。」
然後,我拉著她小心地躲過一個個墓洞,走到了山路上。
司機在抽煙。他已經把車熄火了,只看到一個煙頭在黑暗中閃爍。
來到山路上之後,我依然提心吊膽,總覺得腳下有深坑。我有一個戰友,他在南疆打過仗,敵人最擅長埋地雷,每走一步都可能被炸上天。直到他從前線撤下來,退伍回家,走在柏油路上,仍然不放心,總覺得一腳踩下去就會爆炸……現在,我理解他的感受了。
我在距離抽煙人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一邊細細觀望他的臉一邊問:「誰?」——在這個地方我誰都不相信了。
司機踩滅煙頭,說:「我。」
是我們的司機。
我四下看看,問:「那個當地人呢?」
司機說:「剛才他突然走掉了。我想著,反正下山的路我也找得著,就由他去了。我們走嗎?」
我說:「走,去門溝村。」
我們摸黑找到了門溝村,找到了那個讀者劉明久家。
那對老夫妻聽說我們是他兒子請來的,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我發現,其實這裡的人能聽懂普通話。劉明久的父母講的當地話,我基本也能聽懂。也就是說,我們在山路上遇到的那個引路人,他很可能是在偽裝。
我讓司機開車回李渠鎮了。
吃了點東西,劉明久的父母把我們帶進了一孔窯洞,土炕熱乎乎的。牆壁上貼著老舊的毛主席畫像,老人家笑得熱乎乎的。
我和季風圍著被子坐在土炕上,一直在談論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當地人。季風不怕古墓,不過她對這個在古墓裡鑽來鑽去的人很恐懼。
她說:「我一直在想,他跳進墓洞之後去了哪裡?」
我說:「我懷疑此人一直生活在地下,整天就在墓道裡鑽來鑽去。那些古墓就是他的家。」
她很理性地說:「那他是幹什麼的呢?」
我說:「也許是盜墓賊吧。」
水缸後傳來一陣鬼祟的聲音,季風馬上豎起了耳朵:「什麼東西?」
我說:「是老鼠。」
她低聲說了一句令我汗毛豎立的話:「你沒發現嗎,那個人長得就像……一隻老鼠。」
早晨,我們吃的是小米粥和洋芋馇馇。
劉明久家沒有撬棍,也沒有足夠長的繩子。
我和季風就在村子裡轉悠開了,問了很多人家,那些農民一聽我們借撬棍和繩子,都有點警惕和排斥。
我查過這個村的資料,百分之七十的男人都參與過盜墓,非常瘋狂,他們不可能沒有這些東西,只是不想借給我們罷了。
他們可能懷疑我們也是來盜墓的。
哪個盜墓者,連這些基本的工具都不帶,還要四處借,那可太不專業了。
很遠的半山腰上有一孔土窯洞,遠離村莊,顯得有些孤獨。我帶著季風朝它走過去。一般說來,離人群越遠的人越淳樸。
土窯的門靜靜地關著,沒有人走出來。窗戶上貼著剪紙,已經掉了色,那應該是個大公雞,頭都沒了。
我說:「肯定沒人。」
季風說:「可是門沒鎖。」
我說:「這樣的山村,沒有人鎖門的。」
季風說:「民風純樸?」
我說:「也沒什麼可偷的。」
我們兩個人走得氣喘吁吁,怎麼也得過去看看。我走到土窯的木門前,敲了敲,沒人應。
我輕輕推開門,裡面有一個髒兮兮的布簾子,掀開,裡面竟然有人!是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頭髮齊腰,她正坐在炕上擺撲克算命。
土炕上的蓆子破破爛爛,不見被褥。灶台上一大一小兩隻米罐,其中一隻碎成了三塊。水缸空著,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窗戶紙破了幾個洞,「呼噠呼噠」朝裡灌著冷風……
長髮女人抬起頭,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
我再次用半吊子陝西話對她說:「老鄉,我們能進來坐一坐嗎?」
長髮女人刻薄地說道:「你們已經進來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說話很標準。在這裡能遇到一個說普通話的人太不容易了。
我一邊走進土窯一邊說:「實在抱歉,打擾你。」
她家的地上也有一塊木板,季風踩著它走過來,「吱呀」一聲,她一步就跳開了:「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