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

天色變暗了,記者的心裡壓力越來越大,他時不時地掏出手機看,始終沒信號。就在他徹底絕望的時候,拐了一個彎,終於看到了幾盞暗淡的燈火,它們在遠離公路的地方!
記者立即下了公路,朝燈火奔去了。現在,他首先考慮的不再是採訪,而是找個借宿的地方。
他在茂密的草木中跌跌撞撞朝前走,不知道走出了多遠,抬頭看去,那些燈火突然不見了,前方漆黑一片。他斷定,他看到的不是電燈,也就是說,不存在突然停電的可能,那麼,難道那些山民接到了什麼號令,同時都熄了燈?
他繼續朝剛才燈火出現的方向前行,除了荒草還是荒草,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比如狗叫。他不敢繼續走了,在原地停了下來。回想今天的經歷,他忽然意識到,自從遇到了那個瓜棚的老頭之後,一切都變得不正常了。
現在怎麼辦?
他必須回到公路上,不然在這樣的黑夜裡很可能會迷路。只有上了公路,才有可能搭到車。就算沒人載他,他也可以順路走回佳木市。
於是,他憑著印象朝公路走去。他離開公路之後走了大約半個鐘頭,現在他返回來了,可是,他走了接近一個鐘頭,也沒有看到那條公路。
這時候他終於明白,他完全迷失方向了。
他又累又餓,不能繼續奔走了,於是找個背風的地方停下來,準備熬過漫漫長夜,等天亮之後再說。蚊子鋪天蓋地地飛舞,個頭都很大,記者分明感覺到,它們前仆後繼地衝上來,翅膀撞得他的汗毛啪啦啦抖動。儘管記者帶了風油精,身上還是被咬出無數的大包,奇癢。
記者最怕蚊子了,他幾乎一夜未睡,天色微亮的時候,他雙眼猩紅,四下張望,竟看見那條公路就在不遠的地方延伸著。他罵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他感覺天堂芃就是一個迷魂陣,他必須回到佳木市,找到當地的同行請求幫助,然後再來此地完成採訪。
一路上,除了一輛混凝土攪拌車駛過,他沒見到一個人。
上午十點多鐘,天又一點點熱起來,記者看到了那個車禍現場。那兩輛倒霉的大卡車還在山谷下躺著,其中著火的那輛已經燒成了黑糊糊的框架。那些空心磚散落在草地上,無人撿拾。
那個釣魚的人又來了,他還是坐在昨天那個位置上,全神貫注地在釣魚。記者看見他的背影,綠色長袖衣服,黃色的大草帽。
記者太累了,他在公路邊坐下來休息。他之所以選擇在這裡停歇,是因為附近還有一個同類。儘管,這個同類很可能是個盲人或者聾人,但還是會讓記者的內心踏實一些。
記者一邊休息一邊等待,他必須搭上車,從昨天早晨離開佳木市之後,他只吃過一個瓜,喝過兩瓶礦泉水,除此,沒吃一點食物。天氣這麼熱,如果再走下去,他擔心自己半路會昏厥。一直等到中午時分,終於從山裡又開來了一輛拉木頭的大卡車。這次記者改變了方法,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的鈔票,舉起來拚命揮舞。那輛大卡車似乎看不見他,轟隆隆地開過去了。
記者轉動身體,緊緊盯著它的背影,滿腹迷茫。這是怎麼了?
前面是個彎道,這輛大卡車很快就不見了,只聽到它的引擎聲越來越遠。記者想,是不是這裡經常有刁民劫車呢?不然為什麼所有的司機都不停車?
引擎聲又回來了,越來越近,記者的心激動得狂跳起來。看來,這個司機回心轉意了。
這輛大卡車從拐彎處一露頭,記者就洩氣了,剛才那輛大卡車是紅色的,這輛大卡車是灰色的。
記者盯住了駕駛室裡司機的臉,他要看看這些冷漠的司機究竟長什麼樣。這個司機大約30多歲,臉很黑,穿著一件雪白的T恤衫,他緊緊瞪著前面的公路,目不斜視,車速特別快,好像急著衝上戰場,或者急著逃離戰場。
拐過彎之後,這輛大卡車似乎沒有扳回方向盤,它竟然直直地射向了山谷。山崖雖然陡峭,但是畢竟有坡度,這輛大卡車騰空飛起,旋轉一周,中途掉下來,撞到山崖上,再次彈起,又旋轉半周,終於轟隆一聲摔在了谷底,竟然四輪著地,穩穩地站住了,車頭朝著湖水的方向。它離另外兩輛大卡車只有100米遠。
記者愣愣地盯著這輛大卡車,感到呼吸緊促。兩天內,他竟然在同一個地段目睹了兩起車禍!好像一切都是專門為他編排的,演示的……
他死死盯著駕駛室,希望那個司機能爬出來,又一想,怎麼可能!幾十層樓那麼高,只要摔下去,沒有人活得了。
記者把視線慢慢抬起來,又一次盯住了湖邊那個釣魚的人,他還是一動不動,繼續等待魚上鉤。記者只看到他的背影。
一種巨大的驚恐湧上了記者的心頭,他陡然意識到這個釣魚的人有問題!
第138章 幻術故事——《天堂芃》之三
(親愛的蘿蔔絲們:鑒於有用戶反饋《天堂芃》是老大以前的作品,今天中午更新4章內容,您可以跳過《天堂芃》,直接讀最新內容。下午兩章內容還會繼續更新哦。2014.2.17)
此處空天曠地,罕見人跡,為什麼總有一個釣魚的人?
他從哪裡來?他真的是在釣魚嗎?為什麼不遠處發生了車毀人亡的慘禍,他連頭都不回一下?
記者想爬下去,走近這個釣魚的人,看看他的正臉。轉悠了好半天,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緩坡下了公路,輕輕朝他走了過去。
那個人一直紋絲不動。
走著走著,記者的腳步越來越慢了,他突然懷疑此人不是活人,只是一具死屍,不知道被誰擺成了釣魚的樣子……
剛剛想到這兒,他就看見這個人動了一下,似乎有魚上鉤,他想提起魚竿,可是那條魚似乎又跑掉了,這個人重新坐好,繼續等待。
記者害怕了,終於停住了腳步。他朝那輛剛剛墜下山谷的大卡車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快步走開了。他朝著瓜棚的方向走去,那是佳木市的方向,那是正常世界的方向,一邊走一邊回頭觀望,那個釣魚的人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心無旁騖,只關心水裡的魚。
記者一直朝前走,始終沒看到那個瓜棚。他知道,報社的人兩天聯繫不到他,肯定會派人來尋找,這樣想著,心中就有了希望。
可是,一直走到太陽偏西,記者也沒有見到任何車輛和行人,他只能靠兩隻腳走回佳木市了。估算一下,80公里的路,再快也要走一宿。
就在天色越來越暗的時候,記者徹底絕望了,因為他又看到了那個湖,又看到了那個釣魚的人!只有一條公路,他沿著它一直朝佳木市的方向走,怎麼可能又轉回來呢?
這時候,記者感到了此地的險惡,它不會這樣輕易放他離開的。
記者感到一陣昏眩,他停下腳步,在草地上蹲下來。
他不想再走了,他決定留在這裡觀察,看看這個釣魚的人什麼時候離開,看看他到底去什麼地方。從另一個角度說,他是對自己的奔走喪失了信心。
天黑了,月亮升起來。記者蹲在草叢中,一直在監視不遠處這個釣魚的人。荒山野嶺,黑燈瞎火,這個人還在孤獨地釣魚!
這個情景太不正常了!
記者忽然想到,昨夜他是不是就沒有離開呢?
蚊子們迅速聞到了記者的血肉味,從四面八方圍攻上來。記者把剩下的風油精全部塗在了身上,還是不頂事。蚊子們都瘋了。他觀察那個釣魚的人,他一動不動,不驅趕蚊子,也不拍打蚊子,難道蚊子不咬他?
如果他有血有肉,蚊子們怎麼可能不咬他!想到這裡,記者全身一冷。
釣魚的人一直沒有離開,不過,他也沒什麼反常舉動,就那樣專心致志地盯著湖面,耐心地等待魚上鉤。如果天黑之後,他慢慢轉動腦袋,鬼鬼祟祟地四下觀察,最終確定四下無人,然後站起來,去劫車,去盜墓,去挖寶……那就沒什麼了,在這個特殊的地點,在這個特殊的時間,他越正常越不正常。
一輛加班加點的大卡車從山外開過來了,記者舉頭朝公路上望去,發現那輛大卡車也像磕了藥一樣,油門一踩到底,速度非常快。
記者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知為什麼,他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收回來,警惕地看了看那個釣魚的人,對方依然在安閒地望著湖面,好像萬事與他無關。
記者趕緊又抬頭看了看那輛大卡車的對面,謝天謝地,時間太晚了,對面沒有車輛。可是,記者在大卡車的燈光照射下,看到了一個山民。他騎著一輛笨重的自行車,後面掛著兩隻箱子,滿滿當當不知道裝著什麼,歪歪斜斜地朝前騎。車燈太晃眼了,他把車速慢下來,一隻手扶車把,一隻手擋住了眼睛。那輛大卡車從他身旁駛過的時候,似乎刮著了他的箱子,他突然被捲到了車輪下,記者沒聽到他的慘叫聲,只聽到大卡車碾壓自行車或者骨頭的聲音,卡吧,卡吧,卡吧……
記者在呆愣中又一次猛地回過頭來,看了那個釣魚的人一眼,只看到了他雕像一樣的背影。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