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節

  嘿嘿,你一定很想問,我是誰呢?
  我是你家小區那個撿破爛的。
  這間土房就是我的家,哦,準確地說,這個地窖才是我的家。過去的時候,附近有個水塘,後來干了,養魚人走了,就留下了這座四處漏風的土房。我不是老鼠,為什麼睡在地窖裡呢?裡面不漏風啊。
  算算,我來吳城6年了。最近,我一直在你家小區謀生活。
  誰不得生活呢?你說是不是。
  由於風吹日曬,我長得有點老相,看起來不像44歲。不過沒關係,我不是老鼠,但是我像老鼠,城裡的人來來往往,沒人注意我的。
  我每天蹬著三輪車去你家小區兩次:早晨大家上班走了之後,午夜大家睡覺之前。這兩個時間,所有垃圾筒都塞得滿滿的,就像豐收的糧囤,讓我滿心歡喜。
  我打開那些塑料垃圾袋,小心翻動裡面的東西,每次都有新的收穫——壞掉的鼠標,撕成幾片的照片,帶血的衛生巾,廢棄的舊雜誌……
  天天撿垃圾,沒啥樂子,我有時候會感到空虛和寂寞,於是呢,我單方面交上了一個朋友,是的,Friend。
  別多心,不是你,是你的一個鄰居。
  日久天長,通過他扔的垃圾,我對他的瞭解越來越深,甚至超過了他的父母。
  通過快遞的包裝盒,我知道他叫白沙,住在32號樓1單元602,那房子是他租的。我還知道了他的手機號。
  通過拼湊一張破碎的體檢表,我知道他1987年11月4日出生,天蠍座,O型血,身高1.76米,體重74.5公斤。聽力很好,視力很好,患有鼻炎。
  通過他丟掉的一張X片,我知道他左腿腓骨略微彎曲。
  通過他的餐盒,我知道他喜歡吃肉、香菇和土豆,口味偏鹹(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主食以米飯為主,從不吃麵條。
  通過超市的購物小票,我知道他愛喝酒,不抽煙。基本不吃零食。
  通過ATM機的收據,我知道他是工商銀行的卡,並且掌握了他的卡號。
  通過修復一隻故障U盤,我知道他開黑車拉活兒,每個月的進賬夠我撿6個月的破爛兒;我知道他喜歡諜戰劇,並且瘋狂地喜歡女人內褲;我知道他有個女朋友,在藍天賓館的客房部當服務員,她和白沙住在同一個小區……
  通過觀察他的窗戶,我知道他每晚1點多才睡覺。
  通過觀察他出入的時間,我知道他總是中午出去,半夜回來。他不愛運動,不愛養花。 通過他丟掉的一些複印件,我知道他有三張身份證,照片是同一個人,名字卻不同,地址也不同。不過經過分析,我認為他真實的戶籍應該在昆明……
  他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他。
  有時候,我在小區裡遇到他,心裡不由自主地跟他打招呼:白沙,上班去啊?
  他目不斜視,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這天夜裡1點多鐘,他回來了。我知道今天他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了,早晨,他扔的垃圾裡有一張便簽,寫了備忘。
  他回家的時候,我正在垃圾筒旁拆一隻斷了腿的椅子,我發現他喝多了,走路搖搖晃晃。我很想上前扶住他,可是他看都不看我,趔趔趄趄就從我旁邊走了過去。
  我擔心我的朋友找不到家門,於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後。
  他喝得太多了,剛剛爬到二樓,他就在樓梯上坐下來,腦袋靠著牆,嘴裡嘀咕著什麼。
  我出現了,上前把他扶起來,說:「起來了,回家。」
  他醉醺醺地看著我,慢慢地眨著眼睛:「你是誰啊?」
  我說:「我是你的鄰居。」
  他點了點頭,說:「嗯,我認識你,你是個好心人!」
  接著,我扶著他,艱難地爬上了6樓,來到了602門口。
  他開始掏鑰匙,怎麼都找不到。我一手扶著他,一手幫他找,終於摸到了,我打開門,把他送進去,放在了床上,很快,他就發出了鼾聲。
  嗯,我為朋友做了該做的,該走了。
  ……不,我沒有離開。
  我很擔心我的朋友,萬一我離開之後,他撒酒瘋,從窗戶跳出去怎麼辦?
  於是……於是我把他綁在了床上。
  沒錯兒,我綁了他。
  我為什麼要綁他呢?因為我知道,他藏了一筆不義之財,夠我撿破爛撿到死的。他到吳城來,就是為了藏匿。
  說起來,我不該綁架我的朋友。但他什麼時候承認過我是他的朋友了呢?
  一會兒,等他醒來,如果他不說出銀行卡密碼,我會像前幾次一樣,把他碎屍,然後背出去,扔進垃圾場。其實吧,人斷了氣也就是垃圾了。
  我一直等到凌晨,他依然在酣睡。沒辦法,我只好用冷水把他激醒了。他看到他面前站著一個陌生人,當時就傻了。
  算他識相,他很痛快地說出了他的銀行卡密碼。不過,他問了我一句:「我只想知道,你是誰?為什麼我看你這麼面熟呢?」
  我也不隱瞞,笑著告訴他:「嘿嘿,我是你家小區那個撿破爛的。」
  被綁在地窖裡的,正是白沙準備結婚的女友米穗子。
  她說不了話。
  撿破爛的蹲在她對面,始終一個人在叨咕。終於,他不說了。
  米穗子扭動了幾下。
  撿破爛的伸出手,把那塊毛巾輕輕地拔出來。
  米穗子張了幾下麻木的嘴,顫抖著問:「那你為什麼綁架我啊!」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