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節
張大師很生分地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問:你有事嗎?
碧碧看了看那些蒙著白布的畫框,突然問:「你畫了些什麼?」
張大師說:「跟你有關係嗎?」
碧碧說:「不能看?」一邊說一邊很自來熟地走向了那些畫框。
張大師立刻站起來,伸手攔住了他:「請你和它們保持距離。」
碧碧觀察著他,突然說:「我知道你在畫湖。」
張大師皺了皺眉頭,坐了起來:「你偷看了?」
碧碧說:「這不重要,我很想知道,你來到羅布泊,為什麼要畫湖呢?」
張大師冷笑了一下,說:「我來羅布泊畫沙漠,不傻嗎?我來這裡是為了追憶,我畫的是羅布泊活著的時候!」
碧碧想了想,豎起了大拇指:「你是個高人。」
張大師說:「你不要拍馬屁。我要警告你,不經過我的允許,你不許再踏進我的帳篷一步。」
碧碧說:「一帳篷敬老院的味兒,你以為我喜歡來呀。」
碧碧回到帳篷,小5問他:「你去哪兒了?」
碧碧說:「我去跟那個張大師聊了聊。」
小5把目光從監視器上移開,問:「你感覺怎麼樣?」
碧碧說:「他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畫家而已。」
小5說:「為什麼這麼說?」
碧碧說:「通過觀察,我得出了一些結論——他舌苔白厚,腳步虛浮,說明他縱慾。他的帳篷收拾得井井有條,容不得別人碰一下,而且多數東西都是單人用品,說明他很可能一直沒結婚。他的指甲雖然修剪得整整齊齊,但是指甲縫裡有顏料,說明他多年來一直跟畫筆打交道。他的態度冷漠而傲慢,卻忍不住要對一個陌生人表明他的藝術追求,說明他一直得不到圈內的承認,一直懷才不遇,忿忿不平……」
小5說:「這些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碧碧說:「沒關係。」
小5說:「你內褲裡那張畫不是他畫的?」
碧碧說:「我說了,他跟這一切沒關係。」
大家昏昏沉沉地熬過了一夜,天濛濛亮了。
我爬起來,走出帳篷看了看,那個湖又漲了許多,幾乎逼近我們的帳篷了。水面依然波光粼粼,一下下蕩漾著,偽裝成一個普通的湖,又陰險又可笑。
我走過去,蹲下來,捧起水洗了洗臉,它並沒有發作。湖水涼涼的,我精神多了。
我拿著餅乾回到帳篷,把大家都叫了起來,每人發了一塊,說:「吃了吧。」
大家就著水,分別吃掉了手中珍貴的一塊餅乾。
我說:「你們待著,我去找找他們。」
孟小帥說:「別去了,沒什麼希望了。我們好好待在一起吧。」
白欣欣站了起來,說:「該我去了。」
說完,他就站起來,走了出去。
我說:「放心吧,你們三個人都會走出去的。」
沒人說話。我的安慰就像一個很冷的笑話。
我說:「真的。前天晚上我站崗的時候,好像開了天眼,我見到了所有死去的隊友,還看到了白欣欣。既然我能看見他們,說明我離他們已經不遠了。但是我沒看見你們三個人。」
孟小帥的嘴角咧了咧,似笑非笑地說:「我們就在你身後。」
章回突然說:「一個人臨死的時候,一定要這麼悲涼嗎?我們應該快樂地離開,說不定,那個世界正在敲鑼打鼓慶賀我們新生呢!」
沒人說話。
他這句鼓舞像個更冷的笑話。
漿汁兒一直靠著帳篷,閉著雙眼,她冷不丁睜開了眼睛,說:「我又看到他們了!」
孟小帥說:「那些死去的隊友?」
漿汁兒說:「不是!小5和碧碧他們!」
說著,她站起來就朝外走:「我去找他們!」
我把她抱住了:「漿汁兒!你出現幻覺了!」
漿汁兒掙扎著說:「不是幻覺,就是他們!我都聞到了他們埋鍋造飯的味兒了!」
我把她推到睡袋上坐下來,說:「漿汁兒,你冷靜,回到現實來。」
漿汁兒的眼睛濕了,說:「你怎麼不相信我呢!」
我說:「白欣欣在找他們,不需要你。」
漿汁兒說:「他看不到他們的!」
我說:「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