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景晨看著這位讓自己覺得陌生的父親,即使被捆得不能動彈還是毫不怯懦,隱隱把桑寧抱緊了些說:「父親,你放了桑寧!你只是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我也已經在這裡了,沒有必要再為難她!你放她走,她出去以後會當做什麼也不知道,這裡的事她什麼也不會說的!」
桑寧努力抬起頭看他一眼,「什麼啊,你要我眼看著你的身體都被人強佔了,還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景晨用力捏了她一下,「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現在不是瞎講義氣的時候!」
他現在一心只想讓桑寧離開,至於他自己,從被抓來就知道自己沒辦法離開了。他不像桑寧,出去之後可以遠遠的離開永遠不再靠近這裡,他始終是會館的人,父親不會讓知道了一切的他有機會對母親或者任何人說出這裡的事。
然而景偃大師看著他們有些好笑的說:「這才認識多久,你們就開始玩這種情深意重的戲碼?不過不用費勁了,你們兩個一個也不能走——景晨你好歹是我兒子,如果不到最後一步沒有其他辦法我也不想動你,可是誰讓你運氣不好偏偏一起掉了下來。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我們這父子只怕也是做不下去了。而且外面鬧了不小的動靜,就算我想先關著你情況也已經不允許,要怪只能怪這小姑娘的老師太難處理,如果放了她出去我就更沒有機會了。只能趁現在還沒被人找到這裡先換了身體再說,如果還有時間我會再把你這個小丫頭剖開來看看的!」
桑寧是面向下被捆著的,她艱難地扭著頭瞪向景偃大師,「你不放我走華老師也會找到我的!到時候你的麻煩才真的大了!」
景偃大師冷笑說:「沒錯,他會找到你,不過找到的只是抽光魂魄之後的人偶碎片,而剖碎你的人或許是『景偃大師』,但可惜的是那時的我已經是景晨了。」
這裡到處都是人偶,桑寧又被人偶的頭髮纏裹著,景偃大師絲毫也沒有發覺桑寧跟之前有什麼不同。
他從兜裡掏出一個被布纏裹著的鈴鐺,解開來搖響,通道裡那幾個等身人形竟然搖搖晃晃地開始往裡面爬過來,抓起被捆在一起的桑寧和景晨往外拖去。
景偃大師不無得意的說:「這是我用這裡人偶身上殘碎的靈體拼做出來的附身人形,怎麼樣,很不可思議吧?不得不說附身真的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只要我能完全掌握,世上就再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才不是!」桑寧雖然懂的不多,可也現學現賣著一點從華先生那裡聽來的話,「——這種玩弄生命的手段不是輕易可以去碰的,遲早會有代價的!」
景偃大師不會怕,走到他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麼能讓他聽進去了。
他把兩個人帶回地下工作間分開綁起來,一邊做著準備一邊說:「——其實附身之法自古就有,道家有還陽藏密佛教有奪舍,人的*只不過是一具供靈魂寄托的皮囊,皮囊會*,靈魂卻長存不滅。只要能將不滅的靈魂遷移到另一具軀殼中就可以擺脫輪迴得到永生!」
桑寧心裡在否定卻不知道怎麼反駁,但如果那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華老師和華先生就不必費那麼大功夫不斷的替她尋找可以棲身的軀殼。
她只知道自己最初無意識之下附身的那具肉身最後是個什麼下場——「才不對,附身肉身是會腐壞的!」
「腐壞?哈哈哈——」雖然是計劃之外的發展但景偃大師依然抑不住即將能夠擺脫自己這副不中用身體的激動,「你說的那是借屍還魂吧,那種已經死掉的東西當然不經用,可是你看看景晨,他這麼健康,怎麼會腐壞?」
桑寧這才想起被自己附身的那具軀體本來就是已經病死的,那這意思是她也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嗎?
不對她才不想做這種事!跟這種行為一比強盜搶的都還是身外之物,這搶的根本是命!
到了這一步景晨似乎已經不再對逃跑抱任何希望,畢竟在強勢的父母面前,他的軟弱像是已經根深蒂固。
如果這就是生下他的父親給他的命運,他認命,但他不想讓桑寧跟他一起認命,「父親,你只是怕放桑寧離開她會帶人來壞事,你可以等做完一切之後再放她離開,她會發誓絕對不說的,跟她的老師也不說!她只是跟我一起出去轉了轉,她會跟她的老師道歉沒打招呼的——這樣一切都可以平靜解決,您也一定希望這樣吧?桑寧你快發誓什麼也不會說,一輩子都不說!」
桑寧雖然知道他是為她好可還是說不出來,景偃大師輕嗤地笑著說:「看來你還真是挺喜歡她,不過很可惜,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女孩我說不定還可以留她一命替你娶她算是對你的紀念,但附身在人偶身上的女人可是生不了孩子的。所以還是只能讓她永遠閉嘴了。」
景偃大師佈置好準備了很久的陣法法器符咒等等東西,手裡拿著一截如同削尖了兩端的骨頭來到景晨面前說:「是我給了你生命,現在也是時候你來回報我了。」
他嘴裡念動著長而繁複的咒文,將骨頭的一端深深扎進左手心,讓血浸滿整個骨頭,順著空心滴落。
隨即向著景晨心口紮下去——
「不行!別碰他啊你這個老強盜!」
桑寧一急,隨即身子一輕,身體被繩子束縛的感覺消失不見了。
她一直都很不擅長控制魂魄化成實體的虛實變化,但此時她從繩子裡出來,用力向景偃大師撞去。
景偃大師被撞倒在地上,卻痙攣似的抽搐幾下失去意識沒有再爬起來。
然而與此同時景晨的身體也痙攣起來,桑寧頓時擔憂自己沒把他們怎麼樣了吧,誰知道中途被打斷附身會出現什麼狀況?
「景晨!景晨?」
——難道她闖禍了??
她注意到從景偃大師倒下景晨也開始抽搐之後,那幾個拖他們下來的人形陸續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雖然不太明白但似乎景偃大師在失去意識之後就無法繼續控制它們,桑寧立刻跳上升降梯去找華老師和小路來救景晨。
這一次她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剛升到地面從景偃大師的小樓裡出來,就看到華玉盞和曲小路跑進院子——
「看看,我說這一次我真的感應到她了吧!」
他還沒有邀完功,華玉盞已經越過他,接住桑寧奔跑中伸過來的手還沒來得及將她拉進懷抱裡就反而被桑寧一拉,「華老師快來救景晨!」
華玉盞的腳步不易察覺的一頓——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他要去救他?
不管那個人發生什麼,跟他有什麼關係?
可惜桑寧並沒有感受到他那一頓之下的心情,她只是加了把力氣拉著他快步往小樓裡去,而華玉盞也只是不想在她這麼賣力之下違背她的期望。
曲小路和華玉盞是一感應到桑寧的存在就用妖怪般(去掉般)的速度趕過來的,其他人都還沒有趕來,他們三個重新回到地下。
雖然華玉盞和曲小路有更快的方式可以直接下去,不過反正桑寧人已經平安的出現在這裡,在某種心態之下他們還是不急不慢地坐著升降梯。
隨著升降梯慢慢下降曲小路打量著這裡,「你不見之後就被關在這裡?難怪我感覺不到,這裡存在某種像是結界一樣的東西,不過使用的法術比較駁雜不怎麼精準,勉強能起到一點『閒人免進』的作用。而且這種東西通常都會隨著施術者的昏迷或死亡而減弱或解除——桑寧你是自己逃出來的?果然現在根本就不必對你保護過度,多鍛煉鍛煉總是好的。」
他後面那句擺明了就是說給華玉盞聽的,不過華玉盞顯然更關心桑寧和景晨一起失蹤是怎麼一回事。
桑寧在升降梯上匆匆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曲小路半是玩笑的說:「看來華先生還真是會找地方,一來就遇到同道中人。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景偃在研究的東西也帶回去給華先生,說不定會有用處。」
「景晨呢?他要不要緊啊?我就那麼把景偃大師給撞開了,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他沒有醒過來是因為這個嗎?」
曲小路拍拍她,「稍安勿躁,別著急。情況怎麼樣我們總得下去看了才知道,就算他真的有什麼事也是因為景偃的法術不是因為你。是吧,華教授?」
他笑瞇瞇地向華玉盞看過去——有時候當監護人也不是件好事,姑娘長大了總是要往外飛的,是吧是吧華教授?
還好升降梯在華玉盞準備跟曲小路談談人生的時候到了地面,桑寧拉著兩個人就往先前的房間去,景晨和景偃大師依然一個躺在檯子上一個倒在地上,都已經不再抽搐聲息全無。
華玉盞和曲小路去查看景晨,桑寧往地上的景偃大師瞥了一眼,擔心地問:「要不要先把他綁起來啊?」
曲小路只往地上瞄了一眼,「不用,那裡面根本沒有魂魄只是個空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