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眼前聞松山教授帶來的木盒子樸實厚重,盒口邊沿曾有密封的痕跡,裡面的東西也正是大如燕卵黑如桑椹,看外形倒是跟傳說裡有幾分相似的。但這種東西又怎麼能靠外形來辨認?
華玉龍親切的娃娃臉上笑容如常,卻沒有去碰那個盒子,而是往後一靠閒閒地靠在沙發靠背上。
「聞教授,你還瞞著什麼沒說吧?」
聞教授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點尷尬,桑寧感慨著人活久了難道還真成精了,看聞教授進門之後這熟門熟路的架勢顯然得了什麼好東西經常都會來找華玉龍一起賞鑒,頗有那麼點知音共賞的意思。
而他似乎也完全沒有想到會被看穿,那笑容再尷尬不過。
「看你這說的什麼……」
華玉龍可不打算繞彎子,若是跟外人他有的是彎子可以繞,但正是平時把聞教授當朋友才不想彎子繞多了傷感情,所以直接打斷他說:「聞教授,你以人類協調者的身份加入妖管會,既知道我們的身份也知道不少內情,所以你也知道返魂香這麼逆天的東西有多不得了。不管是什麼途徑得到的,我想你都不會輕易相信——但是以我的觀察你其實並不需要我來鑒定,而是相信這個東西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特地當著玉盞的面把它拿出來,目的就不是那麼單純了吧?」
妖管會的人都知道,要鑒定找華玉龍,有麻煩找華玉盞。
因為華玉龍活得夠久知識夠廣博,而華玉盞有能力解決這些東西帶來的麻煩。
以聞松山和華玉龍的交情,說他得到了返魂香激動之下拿來給這個知音共賞勉強也是能夠相信的,但這麼重要的東西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迴避一下其他人去書房裡再拿出來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但聞松山卻沒有,而是沒有迴避任何人直接在華玉盞面前拿了出來。對此華玉盞顯然也是不無感覺,閒閒坐在一邊一副若即若離事不關己似的悠然姿態。
華玉龍靠在沙發上笑瞇瞇地問:「說吧,有什麼麻煩了?」
聞教授面色訕訕,靠自己吃那五十多年大米,在華玉龍面前果然就是小兒科。
他咬咬牙坦白說,「既然你已經看出來我就不瞞你了,這東西其實不是我搞到的,是我弟弟,只是來路就真的不方便說了。你也知道我弟媳她有重病,所以我弟弟沒跟我商量就——」
華玉盞眉梢微微一挑視線投過去但是沒有開口,華玉龍問了一聲:「他用了?」
「從醫院下了病危通知,他就瞞著家裡人硬是把弟媳帶回家,等我知道這件事趕到他家裡的時候就看到弟媳已經跟沒事人一樣好端端的在家裡做飯!這絕對不是迴光返照,她看起來已經完全跟健康人沒有區別了!可是我不敢帶她去醫院,這件事更不能讓妖管會知道,所以我誰也沒說,本想就這麼觀察看看就在他家裡留宿下來——」
聞教授說到這裡時,臉上卻隱隱露出一種惴惴的神色——他既然進了妖管會比起普通人也算見多識廣,而且一些事就算沒有親眼見過,聽也聽到不少,更何況他在妖管會的職責正是為這些匪夷所思的靈異事件找一個可以被大眾接受的「科學理由」。
但事情發生在自己親人身上顯然不是那麼容易說服自己接受的,他只是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可目光中還是難以掩飾的透出一絲驚恐。
「其實吃飯的時候我就該察覺到了,她簡單做了個燉肉米飯,可是肉和米根本都是半生的,我想著她好歹也算『大病初癒』這點反常就不要太大驚小怪。但是半夜裡我睡不著,聽到有人去廚房找吃的。我起初還以為是弟弟,因為我也跟他一樣吃飯時根本沒吃兩口那會兒也已經餓了,就乾脆也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墊墊——結果進了廚房就看到弟媳在冰箱前面啃著一塊生肉,她生病太久家裡根本沒有新鮮的肉,就拿著一塊凍肉連著冰碴子一起啃,連牙都崩碎了幾塊也一點都不覺得!」
桑寧聽得發怵,想像著那個畫面也覺得嚇人,像在聽什麼夜半鬼故事。
只是她以為除了她以外的三人對這種故事應該都挺司空見慣了不會在意呢,目光一轉卻發現除了華玉龍一副若有所思不知是哭是笑的樣子,華玉盞和曲小路臉色卻都有點陰沉。尤其華玉盞的臉色,幾乎稱得上難看了。
聞教授也察覺到他們的臉色,以為他們是對這種事的發生表示不贊同,連忙說:「我弟弟雖然有時候從些旁路上倒騰點古董,但對這些事只是一知半解,完全不瞭解其中的嚴重性,他也只是救人心切——我們已經把弟媳捆在家裡了,不會讓她做出什麼有危害的事情,可是她每天都要吃生血生肉,看起來人也越來越沒有理智變得有些跟行屍走肉一樣,我這才沒有辦法只能登門了……」
他憑著兩個人私下的交情自然希望華玉龍不要把這件事通報妖管會,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可大可小,但一不小心事態就會變得很嚴重,一切只能看家裡弟媳的變化。所以華玉龍究竟會不會犧牲自己在妖管會良好的信譽來幫他隱瞞下這件事他也沒有把握,才想先來試探一下,結果被看穿反而弄得尷尬了。
「——我們先去看看吧,不管什麼情況總要先看到實際情況再做安排。」
華玉龍這樣說讓聞教授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既然答應插手,那不到萬不得已也就不會通知妖管會。
「好好,我們這就走吧,我的車就在外面!」
桑寧對這件事自然是好奇的,是不是真的有返魂香?那個人真的是被復活的?復活之後是不是會變成殭屍??
她一肚子疑問卻不敢問也不敢造次,因為眼前的氣氛果斷是有哪裡不對了。
華玉龍偶爾還跟聞教授說幾句話,但是沒見到人之前他似乎打算保留意見也不想談得太深入。華玉盞和曲小路乾脆一個左顧一個右盼,一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一個就算對上她的視線也只是敷衍似的笑笑不肯多解釋什麼。
桑寧感覺好像已經太久沒見過這樣的華老師了,就連發情期的蕩漾在他身上也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死而復生真的是這麼嚴重的事?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讓他們這麼在意?
桑寧有些希望這件事能快點解決完,讓一切回到平時的樣子。
只是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一起過去未免架勢太大,於是曲小路就被留下「看家」。
雖然只有四個人但為了給華玉龍和聞教授多留些空間方便說話還是分了兩車,由聞教授載著華玉龍,華玉盞開車跟在後面,一路來到一個環境不錯的居民小區。
來應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應該就是聞教授的弟弟聞海明瞭。
以兄弟來說他跟聞教授年紀相差還蠻大的,又不像聞教授那樣禿頭和發胖,人本來應該是一副很幹練精壯的樣子,只是臉上的疲憊不堪讓他徒老了幾歲。
幾個男人互相介紹打了招呼,誰也沒有心思寒暄就進了門。
桑寧跟在最後,從華玉盞身後一眼看到正拿著一塊生肝連血帶肉地啃著的聞夫人就覺得頭皮發炸——
聞夫人還算年輕,保養得也不錯,甚至似乎「復活」之後連生病期間的憔悴也「治癒」了。但此時此刻的她形容呆滯皮膚青白,嘴角因為毫無形象的啃食生肝而沾滿了血,雙目明明是空洞無神的,卻又在偶爾的轉動間透出一股嗜血似的陰鷙,讓人真的會聯想到殭屍,喪屍,行屍走肉。
桑寧不自覺地往華玉盞身後躲了躲,想要用他的身影擋住自己,怕對上那雙空洞的目光。
察覺到她這一點小動作的華玉盞稍稍側目,眼神裡透出些許複雜,把手伸向身後去握住了她的手。
熟悉的溫涼的溫度讓桑寧的心定了下來,華老師還在這裡就好。
雖然這麼想很奇怪,明明華老師人就一直站在這裡的,但是因為總是不懂他在想什麼,有時即使人在身邊也覺得距離很遠。尤其他微微陰沉著臉一句話都不說的樣子,讓人覺得好像隨時都要失去他似的。
桑寧的心剛安下來,就看到一個人端著盛肉的盤子從廚房裡走出來,她還在奇怪這裡怎麼還有別人,卻看到那個人竟然是——是——高學夫!?他怎麼也會在這裡啊!?
高學夫也是很意外,連忙打了招呼:「華老師,桑寧同學。」
他不認識華玉龍,但華玉龍知道他是誰,於是華玉龍疑問的目光投向聞教授——
聞教授壓低聲音說:「這不是我不能天天在這幫忙守著,我弟弟一個人怕看顧不過來就找個人幫忙。找別人我怕穿了幫,這孩子不是好騙嘛,跟他說我弟媳精神有問題,又患了稀有的貧血症需要吃肉喝血補充他也信了,不然我跟別人說誰信啊?」
桑寧聽到這個回答默默吐槽:聞教授你太不厚道了!就這麼讓什麼都不知道的高學夫來幫忙,萬一真的出事他連反應都來不及!
好在聞教授和聞海明還是很防備萬一的,一吃完東西馬上又把聞夫人捆了起來。
「小高啊,辛苦你了,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