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他這點心思我自然看得出來,可這事兒確實勾起了我的好奇,要知道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整整八年,其中六年都在讀書,兩年在醫院裡上班,可醫過的病人卻屈指可數,不到十個人,就算那幾個人,也不過是開了些感冒藥退燒藥點滴一類的小方子,隨便換個醫生都能治療的,我本就年輕,怎能忍受這種平平淡淡、混吃等死的日子?
我在上了小學後就沒有讀過初中高中,在離開了獨居雲南的姥姥後就回到了貴州老家,一直居住在老家陪伴著爺爺,而爺爺也是這世上除了姥姥外另一個知道我殭屍身份的人。爺爺是本地的最後一代趕屍匠,在年輕的時候可沒少與殭屍打過交道,而且他們趕屍裡的青衣派,有活幹的時候就趕屍,沒活幹的時候就盜墓,半輩子下來,收藏積累了不少好東西。大伯和三叔在事業上的成功,也少不了爺爺那些財富的幫助。
我陪著爺爺在貴州老家住了整整十年,每天爺爺都用趕屍匠的秘法幫我驅除身體裡的屍毒,同時教我些青衣派的秘術,雖然我不是很用心,可多年下來也學了個七七八八的。而我能夠以半人半僵的身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以說,除了姥姥外,爺爺付出的心血最多。
在我體內的屍毒穩定後,三叔就花大價錢弄了個醫科大學本研連讀的名額,再給我花錢弄了份初高中的記錄檔案,我便在這個城市住下,慢慢試著開始融入社會。
直到現在,我身上已經看不到當初與世隔絕而產生的羞澀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本本分分的上班一族,除了有心人外,大多數人可能知道我有關係,卻不知道我大伯和三叔的身份,或許,這兩年在時間的沉澱下,醫院的人漸漸適應我這麼個另類醫生的存在,好奇心已經漸漸褪去。
我對著王富貴笑著說:「我明白王老闆的意思,放心,如果我去看過,真的確保沒你什麼關係的話,我盡力幫你在公安那邊說說好話。」
王富貴聽了這話,眉開眼笑,連忙對我鞠躬表示敬意,口中不停念叨著感謝的話語。
我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撥通了大伯的電話,把王富貴的來意說了下,同時對大伯說出我的想法:「大伯,從當時的監控錄像來看,那裡……」我斟酌了下用詞,繼續說:「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我想親自去看看。」
沉默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大伯威嚴又不失關愛的聲音:「八仔,大伯知道你跟你爺爺學過些方術,可能真能看出什麼不同的地方,但你始終沒有親身經歷的經驗,有些難以解釋的事情,往往隱藏的巨大的危險,大伯可不願意見到你冒險。」
大伯和三叔都只知道我從小就身體與常人不同,至於哪裡不同,爺爺沒有告訴他們,甚至姥姥和爺爺都嚴肅的告誡過我,除了他們兩人外,即便是最親近的人,我也不能說出我半人半僵的身份,如果一不小心洩漏,可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雖然我相信大伯和三叔都不會對我產生惡意,可他們始終是社會上需要交際的人,就怕喝醉酒後一時說漏嘴什麼的,給我帶來災禍,我也就一直對他們保持著這個只有三個人知曉的秘密,對他們來說,我不過是跟爺爺學過一點青衣派的古老方術,在這個科技發達的社會,那點方術能有什麼用處?
見大伯不許,我只能死皮賴臉的保證,保證過去只是看看,絕對不做多餘的事,只是滿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大伯經不過我軟磨硬泡,只能答應。
大伯千叮呤萬囑咐讓我過去不要多事,告訴我隨後他會給守護現場的警察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的模樣身高,讓我以醫生的名義進去。
我自然滿口允諾,等大伯交代完畢後掛斷電話,將辦工桌略作收拾,想了想,又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柄手術刀來,放在了白大褂的口袋裡,這才出去跟值班室的說了聲,就說請半天假。值班室的醫生一見是我,隨意點了點頭,畢竟整個醫院都認識我這個大閒人的,便拿出請假條讓我簽了字,就不再理會我,自顧自的與眼前的電腦奮鬥「斗地主」了。
王富貴討好的幫我拉開車門,白色的寶馬洋溢著一股暴發戶的感覺。
一坐上車,王富貴便從車後座上拿起一個黑黑的布袋,放到我手中,強笑著說:「麻煩韓醫生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韓醫生不要客氣!」
我一打開,好傢伙,滿滿半袋子一扎一扎的老人頭!約莫一估計,足足十萬。
感情這傢伙是打著送禮的旗號來了。
看他那咬牙咧嘴的模樣,想必送的也是極為心痛,臉上卻還強笑著,一看就是裝的。
不過也是,如今這個社會,辦點事情如果不送點小禮什麼的,就算辦完自己心裡也不踏實,這社會的風氣就是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我本待拒絕,可想了想,如果不接受,這傢伙心裡肯定有疙瘩,到時候還得指望他配合我,還不如先痛痛快快的接受,讓他放心,大不了完事後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就這樣,我們倆二十分鐘後就出現在他的酒樓外。
王富貴酒樓的在本地一條十分繁華的美食街上,這條街在整個城市都是小有名氣的,門口一看,果然已經大門緊閉,只開著一扇側門,裡面隱約可以見到警察走動的身影。
我對著門口的警察說明來意,那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練幹警,一臉穩重的模樣,顯然是得到過上級的「指示」,簡單詢問後就放我跟王富貴進去,同時囑咐其他同僚不要打攪我。
我對他道了謝,便隨著王富貴來到出事的衛生間外,站到那面巨大的衣冠鏡前。
「就是這裡了。」連番的走動讓王富貴有些氣喘,指著那塊大鏡子對我說。
看著鏡子裡面帶著肉眼難以察覺的幾分變形扭曲,我眉頭緊皺,眼睛餘光透過鼻樑上的眼鏡,斜斜向上看去,只見鏡子的最上方,隱隱可見一股朦朧的黑氣!
「原來,這裡面藏著一隻鏡鬼!」我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瞬間想通了那監控錄像的奇異之處,在其中一個女人走出來的時候,監控著鏡子那面,顯示出的那個女人,在鏡子裡居然有兩個影子!

第6章 兩個影子的女人
鏡鬼的來歷可能有很多種,可它們的結果卻只有一個:就是永生永世的被困在各種各樣的鏡子裡,無法逃脫。
我在爺爺家居住的那段時光裡,天天除了用爺爺獨特的煉屍秘術驅除體內屍毒,其餘時間,就是聽爺爺講他過去的故事,學習他那些現在可能早已失傳的趕屍方法。
在爺爺的描述裡,鏡鬼也分為友善的、找替身的和害人的這三種情況。
友善型的鏡鬼可能多數由萬物之靈而生,比如說鏡子吸收了某些千年桃木的靈氣啊之類的,然後那些靈氣變成精氣被鏡子所吸收,常年累月下就變成了鏡鬼,可能會在人的請求下現身,幫助人完成一些願望等。這一類的鏡鬼,是最無危害的,遇到甚至還會得到好處。
有一種類似凶靈的鏡鬼卻與上一種完全不同,它們在鏡子裡現身時往往青面獠牙、或是渾身鮮血,有著長長的頭髮和指甲,一般在午夜裡現身,一旦被人召喚到,便是輕則受傷,重則喪命,其惡性即便是爺爺那等多年闖蕩的趕屍匠,見過不少的鬼怪,也是談之色變,不願與之接觸。
還有一種,就是替身鬼了。這種鬼因為遭遇慘死、或是心結未開,怨氣太重,便會一直重複著臨死時的那一過程,比如說上吊死的,便會在它上吊的那一天裡每年都重複著上吊的痛苦,直到它找到替身,讓替身代替它承受痛苦。這種類似替身鬼的鏡鬼,據爺爺說是因為某些特定的原因,導致人死後魂魄未散,被困在鏡子裡,日日夜夜看著外面的世界,受著那看得見、摸不這的痛苦折磨。為了脫離困住它們的鏡子,它們便千方百計的魅惑其他人,將其變成替身。
想到這裡,我輕輕摘下鼻樑上帶著的五百度近視眼鏡,眼前頓時變得模糊起來,在一片光影暈圈中,我先前瞥見的那一抹青影迅速擴大,隱隱透露出一個女人的摸樣來。
果然是鏡鬼!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爺爺家的古董箱子裡曾經翻出一副金絲眼鏡來,後來才知道那是爺爺年輕隨著祖父趕屍時順路倒鬥,從一座宋朝古墓裡得來的產物。
當時爺爺還以為這東西是個西貝貨,不可能是古物,試想,眼鏡這東西我國最早所見也是在清時期,而那墓卻是宋朝的,宋朝的陪葬品何來清朝的東西?
不過在爺爺和祖父翻遍整個古墓後,才發現這座古墓早早就被人倒過,可能因此導致古墓裡自我保護的機關開啟,從內到外已經將墓穴全部用千斤巨石封死,爺爺他們所見到的,不過是個外墓罷了。而這幅金絲眼鏡,也許正是那個前來盜墓的前輩遺留的,只不過那個先輩可能早就是在了內墓穴裡的叢叢機關下。
爺爺父子兩人歎息一番,就帶回了這幅金絲眼鏡,在埋藏幾十年後又被我重新翻了出來,再見天日。
當時的我不過四歲,雖然因為先天原因已經中了屍毒,可身體依舊是人類的身體,並沒有像現在一般的變成半人半僵的特殊存在,正是這幅金絲眼鏡,改變了我的一生!使得我在五歲後離開了爺爺,去姥姥家續命。
可以說,如果不是有著身懷趕屍秘術及黑衣派方術的爺爺和有著草鬼婆獨特巫蠱之術的姥姥,我可能早就死了,無論是出生時虛弱受到屍毒感染的嬰兒,還是四歲那年被鬼奪命纏身,亦或是十二歲的變體,無論那一樁,都能輕鬆要我的命。而爺爺和姥姥兩人為了讓我安全成長到現在,所付出的代價也遠不是我所能想像的。
而經過四歲那年的事情後,我身上留下的後遺症就是十二歲以前我的視力還是正常人的水平,可十二歲那年身體發生屍變之後,其他諸如體力等都得到殭屍之力的強化,但是視力卻嚴重下降,直到變成五百度左右的近視水平,不得不帶上近視眼鏡。
當然,近視也有近視的好處,那就是如果我處於近視狀態,便能夠看到一些肉眼所看不見的,擁有「氣場」的東西,比如說鬼。這個能力,是金絲眼鏡轉嫁給我的,與殭屍的體質無關。
鬼是由人三魂七魄中的魂所構成,而殭屍,卻是人失去了魂,只餘下魄在體內,就形成無意識的殭屍,兩者的本質本就不同,所以從常理說,殭屍與鬼是各走陽關道,互不干擾,互不影響的,殭屍根本就看不見鬼,而鬼,也不能迷惑殭屍。我這個殭屍,卻是個另類。
確定事情的原因,我心裡就有了底。當時回頭對王富貴說:「你這裡有電腦麼,我們把這個監控放大了再看一遍,我想我已經發現疑點了。」
王富貴一聽喜出望外,笑著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前台收銀處就有。」
我們兩人打開電腦,將那段監控視頻放大了再仔細看了一遍,好在王富貴也知道照顧自己生意多少都是小有財富的人,倒也沒在監控等這種硬件設備上省錢,監控都是高清攝像頭的,畫面在放大後極為清晰,果然印證了我先前的猜測。
《屍身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