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

  在我睡覺的這段時間裡,瘋人院也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
  院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隔在醫院與山下公路中間的那片林子給砍了,只是砍樹的工程量並不大,只是後續鋪路的話估計會耗些時間,但只要路修好了,以後誰再想來這瘋人院都不需要步行走那麼一段路了。
  另外,院長還讓人著手聯繫病人的家屬,不管是能聯繫還是不能聯繫到的,都要嘗試著去問問看。聯絡到家人的,如果病人願意回家,那他就讓病人走;而那些不願意回家的,或者根本不願意走的,那就繼續留在這裡,只要瘋得不是特別嚴重,在這地方都可以像在家裡一樣過得自由自在。
  我其實也不確定他們這種「伊甸園」式的生活方式是不是行得通,不過他們要怎麼過是他們的事,就像我經常所想的那樣——我一個整天跟著妖魔鬼怪一起生活的人,實在沒資格評判別人的生活方式。
  在離開瘋人院之後,習麟帶上封存著光頭老妖靈魂的鐵鏈回去見兩位老爺子了,在他臨走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下有關范破的事,算是對朋友的關心。
  習麟聽到這個名字後,臉色多少有些難看,他似乎並不願意我提起這個人。
  不知是不是我察言觀色的能力有進步了,我總覺得習麟這個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似乎這段時間裡他也遇到了不少事情,這些事也讓他對范破這個人不再那麼執著了,或許他覺得范破所做的一切都有情可原,最重要的是范破是真正救他、養他的人,對這樣一個「親人」下殺手,恐怕習麟還沒有冷血到這種程度。
  不管如何,我都希望習麟那邊能一切順利,這樣等到我真正跟死亡助理對決的時候,他好能再次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回到嶺海市之後,我去找了一趟孫曉傑。
  她的狀態比幾天前更好了,無論是氣色還是心情。我問了下關於那唱片的事,孫曉傑告訴我那唱片已經毀了,就在她給我打電話那天的隔一天早晨,她發現唱片不見了,後來她在樓後的一個花壇裡找到了碎成兩半的唱片,在唱片的周圍還散落著一些黑色的碎骨頭,感覺好像是某種儀式。
  按說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唱片突然又碎了,她應該感到難過才對,不過奇怪的是孫曉傑並沒有覺得難過,也沒有任何難受的感覺,似乎她已經不再糾結於這張唱片了。而當她再次聽她曾經錄下來的那些歌曲時,她竟第一次覺得那些歌非常的難聽。
  說到這,孫曉傑自己也笑了,她說她唱歌本來就五音不全,完全無法理解她之前為什麼必須要聽自己哼唱的那些歌不可。另外還有一個更讓我心情愉悅的好消息,她可以從鏡子裡看到她自己的臉了,為此她特地向我道了謝。
  關於這點,我確定我沒有幫上任何的忙,一切應該都是死亡助理做的,或者是……
  我用隱蔽的動作看了眼小艾,他衝我笑了下,但並沒有說什麼。不過這種情況下不用說我也能明白了,肯定是死亡助理跟他見面之後分享了一些重要的記憶,他也利用這些記憶幫助孫曉傑徹底擺脫了噩夢。
  或許這一點就是死亡助理所期待的小艾的進步,不管是否如此,這個皆大歡喜的結果我想應該沒有人會覺得不滿意,至於死亡助理什麼時候會被我抓到,那就真的只能碰運氣了,或者看看小艾什麼時候心血來潮會突然跟我說點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就算真對我說點什麼我是不是敢信,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一個我現在就必須要好好考慮的問題。
  從孫曉傑家裡出來之後,我又去跟老唱片店的鬍子大叔見了個面,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的經歷讓他有了什麼感悟,他居然把鬍子全給刮了。沒了鬍子之後,他看起來比之前年輕了不少,我都覺得喊他大叔把他給喊老了。
  他很關心地問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其實他壓根不知道我要辦什麼事,只是禮貌性地問一句而已。
  我告訴他一切順利,之後也問詢了一下他目前的狀況。
  沒了鬍子的鬍子大叔哈哈一笑,說他現在的心情別提多好了,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就這麼開心,或許是之前一股腦看到了太多讓人覺得沮喪的東西,現在突然回到了原來的生活,反而覺得特別的開心,而且他還在那場幻覺中看到了他去世的父母,看到父母那麼開心,他的心情也跟著舒暢了。
  跟鬍子大叔聊天的過程中,我的腦中也一直在想我自己做的那個夢,那個有綠樹有草坪有沙灘有大海的夢。
  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等死亡助理的事徹底解決完之後,我應該把樂易堂給關了,或者不關,只帶著它一起搬家,搬到一個可以看到大海的地方悠哉地定居下來,而且不攬這麼多生意,不把自己逼得這麼累這麼緊。
  人生嘛,其實也就這麼幾十年,糾結著也是過,開開心心也是過,那為什麼不輕鬆一點,開心一點地活著呢?
  錢啊,這東西賺多了或許能讓生活過得舒適一些,但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快樂,如果為了賺錢把快樂給犧牲掉了,那還真是本末倒置了。
  在一邊感慨一邊胡思亂想之間,與鬍子大叔的閒聊也結束了,從唱片店出來之後,我需要考慮的就是接下來該去哪了。
  我把艾生平學校的那張畢業照拿了出來,讓小艾將活著的幾個人全都標記出來,之後我把照片平放在面前,然後閉上眼睛,把照片轉上幾圈,再用手隨便一指——如果用思考用分析的,我覺得我總會慢死亡助理一步,所以我乾脆來一個不需要動腦子的方法。
  我睜開眼看了下,手指所指的位置是一個已經自殺了的同學,距離這個人最近的一個活著的人名叫衛達。
  所以接下來的計劃就這麼決定下來了,我要去找找這個衛達,看看他是不是還有救。
  我向小艾瞭解了一下這個衛達的情況。
  小艾說衛達在上學的時候也是個很沉悶的人,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也不太合群,這種人往往給人一種書獃子的感覺,不過衛達的學習成績卻並不好,在班上只能算是中游偏後。用小艾的話來說,如果不是因為班裡有艾生平,那麼衛達絕對會是被欺負的頭號人選了。
  不過衛達並沒有因此而跟艾生平成為「戰友」,也沒有對艾生平有任何感激之情,他甚至經常有意迴避艾生平,除了上課的時候,只要在其他任何地方看到艾生平了,衛達都會立刻逃開,他的這種舉動或許正是因為害怕跟艾生平扯上關係而遭到欺負。
  他的決策讓他成功地躲了三年而沒成為眾矢之的,但也同樣招致艾生平的報復,只是比起那些真正欺負艾生平的人,衛達所遭到的報復顯然輕得很——艾生平徹底切斷了衛達的所有關係。
  衛達高中畢業後直接找了銷售類的工作,然後就一直那麼幹著,還交往了一個女朋友,身邊也有一些朋友。
  艾生平通過錢、縱鬼威脅、靈魂暗示等等的方法讓衛達失業了,分了手,朋友也都跟他絕了交。艾生平覺得,既然你在學校的時候都不需要什麼同伴,只想明哲保身,那麼現在你也同樣什麼都不需要。
  在聽完小艾介紹的這些之後,我覺得我或許並不需要去找這個衛達了,因為工作沒了可以再找,朋友走了可以再交,這種報復並不是毀滅性的,起碼我認為不是。
  不過想一想,我還是決定去見見這個衛達,因為只要是涉及到理性的思考我就可能落後於死亡助理,所以比起思考,比起理性什麼的,我更應該依靠運氣,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唯一確信的一件事就是——幸運女神絕對是跟我站在同一邊的。
  根據小艾的記憶,我找去了衛達住的地方,或者說,那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
  根據現在屋主人的說法,衛達在十年前就把房子賣了,說是要搬到清元縣去住,但具體搬沒搬他就不知道了。
  清元縣是嶺海所轄的一個偏遠郊縣,坐客車過去要兩個多小時,我弄不到衛達的聯絡方式,只能坐長途客車去清元縣碰碰運氣,看看是不是能湊巧遇到衛達,畢竟根據小艾的說法,那個縣城非常非常的小,估計到派出所問一下就能問出個一二三來。
  我們沒有耽擱任何時間,直接坐上中午的客車往清元那邊走。北方的三月初並不暖和,也沒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樹都還是光禿禿的,當然,除了那些一年四季不落葉的松樹。
  而就在客車鄰近清元縣的時候,我注意到在一片松林之中,有那麼七八棵松樹完全沒有葉子,而且在松林裡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立著墓碑,似乎那片松林是塊山墳地。按說埋死人的地方樹木生長得應該很好才對,而那裡的松枝竟然掉光了針葉,這實在奇怪。
  或許那裡有一個被詛咒了的墳墓,或許那個墳就跟衛達有關,看來我這次到清元縣找衛達是來對了!

第293章 古怪的衛達
  到站下車之後,我並沒有著急去那片林地,而是按照之前的定好的計劃先去了一躺縣裡的派出所。因為有顧問證,而且有王富貴這個人脈關係,我到了派出所很容易就問出了衛達的信息。
  縣裡有兩個叫衛達的,一個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另一個是個開雜貨店的中年男人。
  我們確認了一下那個雜貨店中年男的照片,小艾說那個人就是我們要找的衛達,於是我們立刻從派出所出來,趕去那家位於縣住宅區的雜貨店。
  雜貨店就在一個小型的樓區裡,這裡的樓很破舊,小店的門面也又髒又舊。我們推門進到屋裡,一眼便看到了一個矮小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坐在櫃檯後面看著書,他的樣子比派出所照片上的要憔悴,不過大體輪廓並沒有變,這個人就是我們要找的衛達。
  我們進門的同時,衛達也抬頭往我這邊看了一眼,這一下可把他給嚇壞了,他手一抖,書掉到了地上,他本人也呼地站了起來,向後趔趄著退了兩步身體靠在了牆上,剛剛他所坐的椅子也噹啷一聲橫躺在了地上。
  和其他人一樣,他也被小艾給嚇到了,不過他的反應也有不一樣之處,他的眼神裡除了恐懼之外還隱藏著一些其他的東西,我說不好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感覺好像是開心,但這明顯不合理。
  「你別緊張,我們過來是想確認一下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我是來幫你的,這個人他不是艾生平,你不用害怕。」我試著去安撫一下衛達。
《我在地獄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