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我回想著剛才的畫面,緊張道:「可是,那香有問題,我有種預感,如果真的點了,就完了。」
老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竟然溫和了下來:「我來點。」
我以為我聽錯了,正要追問卻發現老警察已經走了進去,總不能看著他出事,我趕緊跟在後面,等我進去的時候老警察已經拿起了三根香。
也許是看開了,也許是我不知道的什麼原因,老警察竟然十分坦然,彷彿所有的怨毒目光都是浮雲一般,他捏著香,衝著他們躬了躬身:「我聽說,鬼有三種,白衣普通,黑衣為惡,紅衣大凶,我做了二十多年警察,本職便是守護一方,諸位穿著黑衣,生前定然有怨,或許,還受了冤屈,這是我的過失,是我沒有做到自己的職責,若你們定要索命才能洩憤,就朝著我來吧,別連累其他無辜的人。」
老警察說完,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三根香。
一時之間,所有望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怨毒和仇恨,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粒火星引燃了整個炸藥庫,空氣中充斥著的不安定氣氛,讓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我看著老警察,他剛才的一番話讓我非常感動,還有羞愧,是的,在這個時候他的勇敢襯托了我的懦弱,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該怎麼做?我能幫到他嗎?
老警察緩緩的把香插進香爐,我終於忍不住了,衝過去想要制止他,卻被他厲聲喝止:「滾開,你這樣我就要告你妨礙公務了!」
我被他氣勢所懾,停住了步伐,眼睜睜的看著三支香插進香爐,就在插進去的瞬間,香就燃盡了。
老警察沉著臉:「還要嗎?」
無人回應,陰冷的感覺消散了大半,他們走了出去,回首之時,眼裡的怨毒濃郁的幾乎要滴出來。
我感覺跑過去拉著老警察:「您沒事吧?」
他抓著我的手說道:「小徐,我之前想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找到了對付鬼的辦法,人怕惡鬼,鬼也怕惡人,尤其是那些長期沾血的屠夫,我幫你聯絡了人,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屠戶,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定然能夠驚退惡鬼,這是他的電話號碼,明天你就去找他,千萬不能耽擱!」
我心中感動,眼淚忍不住下來了:「那您怎麼辦?」
他勉強一笑說道:「我沒事。」
老警察推開我,一個人走了出去,我想跟著,被他喝止,他疲倦的說自己想安靜會兒,讓我不要擔心,我只能看著他漸漸走遠,身子消失在夜色裡。
當公雞第一聲鳴叫的時候,天就亮了,我坐在花圈店的門檻上,像是個失了魂的乞丐。
昨晚的一切,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有衝擊力了,又坐了會兒,我還是放心不下,撥通了老警察的電話,卻是沒有回應。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朝著警察局跑過去,他並沒有來上班,幾個民警都是他的後輩,見我臉色難看,就問我發生了什麼,我說老警察可能出事了,他們剛開始還不信,打電話過去沒人接,聯繫了家人,卻說昨夜回來了一趟,換了身衣服又出去了,不知道去哪,當時他臉色很不好,一行人這才緊張了起來,連忙派人出去調查。
差不多兩個小時,終於找到了老警察,同時傳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那就是他已經死了!
008:狗吠
我們是在墓園找到他的,他穿著嶄新的制服,帽子就放在一邊,警徽熠熠生輝。
在他的面前這一片墓碑,都是他曾經和他並肩作戰的老夥計,只不過先走了一步。
他的死法很詭異,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嘴巴卻無法合攏。一隻手搭在墓碑上,似是在傾訴,另一隻手卻是掐著喉嚨,整張臉都被痛苦扭曲。
有人掰開他的嘴,卻發現裡面滿滿的都是香灰,還有幾根未曾燃盡的,用鑷子夾了了出來。
可以想像到這樣的畫面,有人按住了他,抓起一把點燃的香,硬生生的塞進他的喉嚨裡,他知道自己無法反抗,一隻手扶著墓碑,似乎在跟死去的戰友說,我來找你了,另一隻手卻本能的掐著自己的喉嚨,痛苦讓他不能自已……
「這是醜聞,這是對我們的藐視,一定要抓住兇手,將他繩之以法!」
老警察的上司年紀也不小,與他搭檔了多年,雖是從屬關係,但其實跟朋友差不多,他氣得臉色鐵青。
其他警察也心懷憤怒,老警察奉獻了二十多年,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誰心裡也不好受。
我站在邊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抹掉一把,又流了出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他們的追查,是不會有結果的,兇手根本不存在,或者說,兇手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抓住的,吞香而死,這個死法已經說明了一切,我想起昨晚那些怨毒的眼神,雖然有所準備,但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這麼狠!
可以說,老警察是為我而死的,我心裡很難受,也很敬佩,他是個真男人,好警察,但更多的還是恐懼,老警察為我擋了一災,落得個橫死的下場,那下次呢?我的下場會不會也跟他一樣,甚至比他還慘呢?一想到這個,我就害怕,另外,在我的內心深處,還存在著一絲我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仇恨,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那些兇手,不管是人是鬼,只是這種可能性太小了,我本能的沒有考慮,痛苦和恐懼將仇恨完美的掩蓋住了。
在別人眼裡,我是個失魂落魄的傻子,幾乎是踉蹌著走在大街上,歸根結底,我只是個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渾身都是無力感。
老警察,老警察,哎……我歎了一口氣,想起他臨終前的囑咐,撥通了電話:「喂,你好。」
對方很快就回應了,老警察早就和他談妥,我剛開了個頭,他就明白了,拍著胸脯說,放心吧,今晚就來我花圈店,管保沒事。
人怕惡鬼,鬼怕惡人,老警察為我聯絡的屠夫姓劉,叫劉雄,人如其名,長得很粗壯,接近兩米的個子,膀大腰圓,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有安全感,覺得此人果然是一身煞氣,肯定能震住那些惡鬼。
劉師傅性子很直,是那種地地道道的屠戶,不信邪,不怕事,腰間別著個剔骨刀,拍了拍刀柄說道:「真有鬼,我就跟殺豬一樣殺了他!」
殺鬼和殺豬這有可比性嗎?我覺得這人不靠譜,但仔細想想,不靠譜好啊,越是二愣子越是傻大膽,說不定鬼就怕這種呢!
我到底還是信任老警察的,他既然說這招能行,我就毫不懷疑,劉師傅提著刀,跟個凶神似得坐在花圈店中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他往那一坐,店裡的陰氣都散了許多。
看著天還沒黑,我打算去買點酒肉,人家來一趟,不能缺了禮數,而且酒壯慫人膽,我覺得適當時候來點酒,說不定會起到不錯的效果。我很快就買好了東西,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我心裡頭有點發毛,刻意加快了步伐,想著該不會半路上被堵住吧?結果還真被我說中了,走著走著,脖子後面就有點發涼,好像有誰對著我吹氣似得。
我嚇得毛骨悚然,趕緊往前跑,眼看著就要到店裡了,可不能出事啊。
我拼了命的跑,後面在追,腳步聲我聽得清清楚楚,還在喊我,我哪敢回頭啊,嚇得褲襠都濕了,趕緊加快步伐,沒想到卻腳下一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酒瓶子光當光當的亂響,我心道一聲完了,捂著腦袋不敢抬頭,一雙擦得發亮的皮鞋出現在我面前。
皮鞋上面是西褲,然後是西服,我壯著膽子一看,操!原來是上次那個要給我借錢的大金牙!
這貨也累得夠嗆,一邊喘粗氣,一邊指著我罵:「姥姥的,你跑個卵,喊你多少聲了都不答應,就知道跑,老子是要給你借錢,又不是讓你還錢,你跑個屁啊!」
我還沒發火呢,你居然先不爽了,我怕鬼,不怕人,一把抓住大金牙的領帶:「你大爺的,還有臉說我?會不會好好說話,沒事衝我脖子吹啥氣?」
大金牙一聽,好像的確是自己錯在先,氣勢弱了許多,嘟囔道:「誰他媽知道你這麼膽小,跟你開個玩笑,你倒好,撒丫子就跑。」
我沒空跟他扯淡,拿起手提嗲,還好酒瓶子沒碎,我說道:「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我不缺錢,也不想借錢,麻煩讓開。」
眼看著就要入夜了,我趕著快點回去,哪知道大金牙還不依不饒,擋在我前面說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騙子啊?我跟你說,我可真不是騙子,你要借多少錢,說個數,我都借你。」
我快瘋了,只聽說逼人還錢,沒聽過逼人借錢的,我試圖繞開他,可這傢伙就是賴上我了,死活不讓,我無奈了:「哥,我叫你哥成不?路上這麼多人,你為啥偏偏看上我了?我真不缺錢。」
他倒是理直氣壯,摟著我的肩膀說:「咱這是緣分啊,人海茫茫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咱兩有緣,至於不缺錢的話,還是別說了,這年頭哪有不缺錢的人?真的,當我是兄弟,就問我借錢,沒利息,簽個憑證就行。」
我還真沒見過這種胡攪蠻纏的,老子啥時候當你是兄弟了?他越是賴著,越是讓我討厭,只不過看著黑漆漆的天色,我著急啊,不想再和他耽誤時間,只能昧著良心說道:「行,這事咱可以談,互相留個電話好吧,今天我實在沒時間,有急事。」
他一聽樂了,屁顛屁顛的和我交換了電話,說道:「能有啥事比錢還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