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我是誰?
黑暗中,有個這樣的聲音響起。
你是李軍。
不知道是誰,這樣告訴我。
睜開眼,我望著熟悉的村子,我媽過來喊我吃飯:「軍子,幹啥?過來吃飯,別學你爸,隔壁那新搬來的娘們有啥好看的?」
070:李軍的故事(6)
在我記憶裡,我媽一直都是這樣愛絮叨,我很識相的吃著碗裡的雞油米飯,味道很香,是我的最愛。按照以往的情況,我媽見我不搭腔,絮叨幾句就會停下來。可今天卻一直沒停,說話的時候酸氣沖天的。
過了會兒,我爸回來了,我媽的眼睛跟錐子似得扎過去:「你還知道回來啊,我看你的魂兒都讓隔壁那狐狸精勾走了吧。」
我爸向來怕老婆,連連擺手說:「哪有這回事,都是咱自個兒鄉親,幫把手怎麼了?」
我媽一聽就火了,揪著我爸的耳朵就開始吵,我三兩口吃完飯,趁著他們不注意就溜了出去,我趴在牆邊上,看著隔壁。最近新搬來了一個姐姐,長得好漂亮,跟畫裡走出來似得,不只是我爸,全村的男人都跟發了情的公狗似得,躁動的不得了。
大中午的,還有一夥男人賴在隔壁不走,很慇勤的為人挑水。蓋房,那個叫月月的女人在邊上連連道謝,提著個木桶,桶裡全部都是涼開水,一碗一碗的遞給他們,男人們本來很疲憊。但接水的瞬間渾身的乏勁都消散乾淨了,嗅著那清新的體香,偶爾能和她纖細的指尖「不慎」碰觸下,立馬精神一振。一口喝乾水拍著胸脯說:「咱都是爺們,頂天立地的,幹這點活就能累了?」
生怕別人搶似得,馬上就又開始動工。
我不明白村裡的大人們都在幹嗎,平日裡下地幹活也沒見他們這麼勤快啊,那個叫月月的女人,看見牆頭上爬著的我,衝著我笑,我向她吐了吐舌頭,一溜煙的跑了。
隔壁的工程如火如荼的結束了,月月住了進去,村裡的男人們時不時的來做客,尤其是那些單身的,出門的都是都要拿樹枝把頭髮打理順溜了才行,我媽每天都在絮叨著隔壁女人不是好人,長這麼漂亮是天生的狐狸精,有一次我爸聽不過去了,和她頂了兩句,被我媽提著菜刀追了一條街。
我很好奇月月這個女人,覺得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經常爬在牆頭偷看,月月其實挺喜歡安靜的,我感覺她就像是一朵丁香花,生長在牆角,也不做什麼,就是獨自盛開著,叫啥來著?孤芳自賞!這是我最近新學的成語。
月月可能也習慣了我的偷看吧,大多時候都不理會我,偶爾衝著我笑一笑,後來天冷了,還下了雪,這一次我嗅到甜甜的香味,就是從月月的家裡傳出來的,勾的我心裡癢癢,爬在牆頭上一個勁的吞口水,這是什麼啊?
出來打水的月月發現了我,招了招手:「小猴子,來吃梅花糕啊。」
小猴子,其實我是挺不喜歡這樣的稱呼的,只有村裡那些泥地裡打滾的小屁孩才會被稱之為小猴子,不過念在梅花糕的份上,我也就不計較了,猶豫了下就從牆頭上跳了下去,月月的手藝很好,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的,村裡的那片梅花,竟然被她製成了一塊塊雪白的糕點,軟軟糯糯的,看著就有食慾。
我也不知道啥是客氣,她讓我吃我就吃唄,月月一點也不小氣,挺開心的,見我吃得開心,她也笑,末了還教我唱歌,所在她的故鄉,人們吃梅花糕的時候都會唱童謠,說著,她還唱給我聽。
「雪花飄,雪花謠,雪花落在梅樹上,梅花開,梅花謝,梅花做成梅花糕……」
月月的聲音很好聽,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著的時候卻是有些發冷,難道是我穿的少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我有些不明白。
從那以後我和月月姐親近了起來,成了好朋友,她好像挺喜歡小孩子的,經常摟著我,給我唱歌,給我講故事,山裡的少年對於外面的世界是很嚮往的,我愈發喜歡月月姐了,覺得她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只是有個問題,每次月月姐對我好的時候,我都會莫名的發冷,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因為和月月姐站在同一陣營了,我覺得村裡的那些男人很討厭,現在不知道怎麼了,一個個看月月姐的眼神都帶著股邪氣,有次我還看見有個老光棍想動手動腳,我本來是想阻止的,但是又不敢,還好月月姐機警,大嘴巴抽了他,把他趕走了。
我暗暗羞愧,又有些慶幸,反正別人又沒看到我也在,不然就丟臉了,走在路上,我看見村裡的小屁孩提著個皺巴巴的風箏,一臉怒氣的甩在地上,一邊踩一邊罵:「破風箏,爛風箏,就是飛不高,要你有什麼用?」
我看著他踩風箏,愣住了,這一幕似乎觸動到我了,我一把推開他,搶走風箏就跑回去了,小屁孩哇哇大哭,下午的時候他媽叉著腰到我們家罵了我半小時,後面我又被我媽削了一頓,不過我並不後悔,看著已經被我重新捋的平整的風箏,露出了笑容,好像找回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似得。
在村裡人的眼裡,我變得奇奇怪怪,總是喜歡一個人發呆,又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他們並不知道,我現在很害怕,我感覺自己撞邪了,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做同一個夢,我在黑暗的空間裡,什麼都沒有,隱隱似乎有一盞燈,微微搖曳著,距離我時而遙遠時而靠近,還有個陌生的聲音,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
「徐銘,你一定要醒過來,不能沉迷進去。」
「徐銘,你可以的,相信自己,醒過來,跟著引魂燈的方向回來……」
「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快……」
醒來的時候,想起這個夢,我都會毛骨悚然,我也跟我媽說了,剛開始她不信,後來我天天說,她也懷疑了,摸著我的腦袋說這孩子不是有病吧?
我委屈死了,想著夢裡那個聲音,賭氣的說道:「誰是徐銘,我根本就不認識,我明明就在家,你還讓我回哪去?我才不會跟著那破燈走呢,你以為我是傻瓜嗎?」系共頁技。
不過,偶爾的時候,當我一個人靜下來,突然間走在樹下,河邊,或者是山路上,都會有某種觸動,彷彿自己在這裡做過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在村委會,有次我去給根子叔送信,剛一進去就冷得我牙齒直打架。
我變得沉默起來,月月姐那裡都很少去了,夢裡的那個聲音,就快成了個魔咒,也不知道這個人哪來的這麼大的耐心,不停的吵,不停的說,每次都催我回去,可是我又不認識你,你讓我回哪去呢?
這一天晚上,這個聲音最後一次響起,他說:「徐銘,我師父叫我有急事,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你還能聽到我的聲音,那你就快點出來吧,我從來都不曾放棄,你也要努力……我會拜託朋友繼續呼喚你的。」
從那以後,以前那人不在了,換了個其他人,這傢伙說話很難聽,老說什麼反正你也死了,聽不見聲音,我就隨便叫你兩句,能聽見就聽,聽不見就算……反正要不是這李長生,我才不管呢,何必為了個死人浪費時間呢?
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
我很生氣,但同時又有一些莫名的惶恐,這個李長生不在了,我感覺自己好像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村裡人對於月月姐的騷擾越來越過分了,前一段時間還傳著流言,說月月姐是壞女人,只要給錢就能玩,不過我才不相信,我覺得月月姐是最乾淨的。
好幾個月才一次的廟會來了,我媽和村裡大多數人都出去了,我托病沒去,整天都心慌慌的,眼皮直跳。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是根子叔,大龍哥,二龍哥他們,做賊似得溜進月月姐的院門!
他們是要幹什麼?
我忽然間有一種即將出大事的感覺,跑進廚房拿起菜刀插在腰間,用衣服遮掩住,然後翻牆跳進了月月姐家裡,剛一推開門,我就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071:李軍的故事(完)
月月姐滿面潮紅,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而大龍哥,正趴在她的身上,撕扯著衣服,還有德高望重的根子叔。沉默寡言的老光棍……我懵了,這樣的一幕,對於我的小心臟來說。實在是超過了承受範圍。
他們也嚇了一大跳,趕緊爬起來,結果一看是我,就又都放鬆了起來。
大龍哥抓著我的頭髮,抬手就給我兩巴掌,之前塞在腰間的菜刀,我動都不敢動,生怕被他發現,更加觸怒到他。
二龍哥威脅著我:「不要告訴任何人,懂不?」
我沒有反應,一方面是混亂,另一方面則是本能的抗拒,小的時候我立志要做人民戰士的。我是要戴上大紅花去參軍的,作為一個未來的英雄,怎麼能像罪惡低頭呢?
見我不說話,他們開始打我,我趕緊點頭,說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