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但她,卻反而收斂了悲傷,因為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她只是看著我,我的老態,一點點的消失,樣子甚至要比中了歲月之毒後,年輕了幾分,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奇跡。
但沒有高興多久,我的臉色又變得蒼白,因為靈魂的糾纏,再度出現了問題,那些記憶都飽含著怨氣,不甘心被吞噬,古樸的磨盤上的銘文,就差一點就要形成了,但卻是有了裂痕,似乎即將要崩潰一般!
就連我心臟中噴出的精氣,也開始衰退,馬上就要完成的脫胎換骨,卻是在關鍵時刻,後繼無力。
「也許,就算給魚插上了翅膀,也是無法跟上飛鳥的步伐,因為沒有水,游魚是無法生活的……所以我不應該期待那麼多,為了青苗寨活了二十年,為了你,卻只是活了這三天,但對我而言,這三天與那二十年,並無區別……」這又是天黑了,代表著第三天的開始,寧淺畫感受著我再次衰弱的氣息,心中喃喃說道。
她拿出匕首,緩緩的放在自己的心口,在這一刻,她猶豫了,只要是個人,要做這個決定,都肯定會遲疑,但是她的猶豫,在看到我面上的痛苦之後,卻是不復存在,化作了一個清麗的笑容,她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從水牢裡被撈出來,渾身濕漉漉的就像是個落難的猴子……
「從現在開始,我不欠你什麼了,你給我的恩情,我還給了你,你給我的深情,我用一切來償還,唯一讓我虧欠的,只有我的妹妹,寧雪她是無辜的,徐銘,你要記住,不管她變成什麼樣,你都不能傷害她,也不能讓別人傷害她……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淺畫淺畫,我用水與墨畫了無數的美好,卻終究是無法將自己調和進去,也許,這就是命……」
她說話之間,卻是果斷的將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人除了精血之外,還有一樣血很珍貴,那就是心頭血!
一滴心頭血,幾乎等同於全身血液加起來的珍貴,寧淺畫痛苦的悶哼,眼中卻是帶著溫和的微笑,朦朧之中,她似乎是看到了一條有翅膀的魚,飛上了天空,與那鳥,齊飛。
而現實,卻是她更加的淡薄了,就像是一朵花,加快的凋零,但這花朵用盡所有菁華凝聚出的那一顆宛如水晶純淨的血液,卻是緩緩的滾落,滴在了我的嘴裡。
啪嗒啪嗒……
接踵而至的,還有兩顆眼淚。
我大喜過望,因為這紅光又變得旺盛起來,我終於是支撐柱了,飛快的吞噬著這些記憶,氣息一點點的強大,而那磨盤上的銘文,也是完善起來,心臟中枯竭的精氣,也得到了強有力的補充,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可是,我卻是莫名的有些悲傷。
為什麼這溫暖的紅光,這次卻有點鹹呢?有點澀呢?
256:終至
又是一夜過去,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寧淺畫的雙目中早已佈滿了血絲,她一刻都不停歇的盯著我的情況。
終於,在我徹底的平穩下來之後,她才是露出了笑容。幽幽的看著天空:「以我的所有,若是都無法幫你度過這次劫難,那麼只能用老天故意為難來形容了……還好,你終究是活了下來。」
清晨,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著,在這叫聲中,天地之間都是升騰起一股生命的氣息,露水打濕了寧淺畫的衣裙,變得皺皺巴巴的,她整個人。也像是衣裙一般,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蒼老,雞皮鶴髮。
透著一顆露珠的倒影,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蒼老的眸子中湧出悚然之色,她僵硬的站起。來到旁邊的土坑邊上,這裡蓄積了許多露水,她有些恐懼,擔憂的湊了過去,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這才是天意,兩個注定是平行線的人,不應該有交際,就是你活了,我又如何能夠和你在一起?」她坐倒在地,清晨的露水很涼,但是她的心,更涼。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沉默的回到我的身邊,從懷裡摸出一枚玉珮。放在我的胸口:「如果你要娶別人,那麼,一定要是寧雪,因為她也深深的喜歡著你,原諒我的自私,好東西,我還是想要跟自己的妹妹分享……如果是其他的女人,那麼,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閉上了眼睛,疲憊到了極點。
卻不知此刻我的體內,已經是天翻地覆了,心臟中的精氣噴薄之下。硬是又多了一個心竅,而六翼金蟬,則是跟藥蠱一起,完全的和我的心臟融為一體,每一次呼吸,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我的肌膚表面,是一層惡臭的污穢,就像是盔甲一般,裹在我的身上,偶爾裸露出的都是晶瑩,就好像是嬰兒出生一般的皮膚。
而我的靈魂,此刻也趨於安穩,磨盤終究是進化完成,那古樸的銘文時不時的閃過光芒,每一次,都帶動著一股玄奧的意境,而我自己,則是進入了沉寂,就像是等待孵化的蛋殼,我在消化著此次的收穫,時間每過去一秒,我就更強大一分,這種感覺,著實稱得上美妙。
不過,也不僅僅只是如此而已,我還留著一絲意識,觀察著這個奇怪的磨盤,上面刻畫的銘文,卻是讓我露出了古怪之色。
似乎,有那麼一些熟悉呢?
「臨,兵,鬥,者,陣……」我喃喃念著,突然間醒悟,這不是道家的九字真言嗎?作為承載著道家文化精華的九個字,早就已經在全世界的範圍內廣為流傳了,很多小孩子都能背誦出這九個字,那些早年的恐怖題材電影更是採用過多次,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九個字呢?
「九字真言本身,其實並沒有任何奇特,頂多拆開來看,可以讓人明白很多玄學的道理……但我若是沒記錯的話,在古時候,九字真言可是道家有名的攻伐之術,九個字,每個字音都等同於一種妙法,這是最為頂尖的秘術,然而,也只是記載罷了,為何卻是出現在這磨盤之上呢?」我隱隱抓住了什麼,卻又不敢承認,因為那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莫非這竟是記載著九字真言的秘術?若真是如此,我豈不是撿到了大便宜?
真正的九字真言,一旦參悟完整,這天下大可去得。
不管我心中如何去想,我的魂魄,還是在不斷的增強,實力,就這麼令人欣喜的提升,並且,有一件讓我格外開心的事情出現了,那就是在我的魂魄變強之後,對於其他魂魄的感應力也增強了許多,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就在這苗疆,我就看見了兩個光點!
這說明了什麼?
足足有我的兩個魂魄,就在這苗疆之中!
可我為何卻沒有遇到呢?
這一刻,我感覺天底下所有的幸運都降臨到了我的頭上,實力提升不說,還有兩個魂魄,若是得到,我只差五個魂魄了,後面的會更加好找,因為我對魂魄的感應力,也會隨著靈魂的不斷完整而增強。叼巨長圾。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妙,只是始終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著我,就像是即將要發生一件讓我抱憾終身的事情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
外界,腳步聲傳來,還有大聲呼喚的聲音:「徐銘,寧霜姑娘,你們在哪?」
寧霜的眼簾陡然睜開,她看向林間深處。
有個人著急的跑了過來,遠遠的看見兩個人,他露出驚喜之色:「對不起,我來晚了。」
來的是懷玉,他總算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又找了回來,只是,明顯的晚了,他看著躺在地面上的我,三步並兩步走過來,蹲下摸著我的鼻息,卻是狂喜說道:「我快擔心死了,還以為自己來晚了你們要出事,沒想到徐銘已經好了,全然沒有絲毫蒼老之相,寧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問著,然後就看向了寧霜,只是一眼,懷玉的臉色變得駭然,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指著寧淺畫說不出話來。
寧淺畫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心中卻仍然像是被刺了下,她露出淒然之色:「你不認識我了嗎?」
懷玉爬了起來,他端詳了好一陣,才從寧淺畫身上看出點熟悉的感覺,連忙抽著自己的臉,後悔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沒有認出來,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是你一個人來的嗎?」寧淺畫含笑說道,只是她的心中,卻已然眼淚千行,女人,本就是擅長口是心非的生物。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李長生,還有吳前輩,他們也一起來了,帶了救命的丹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效果……對了,你是怎麼做到的?」懷玉這種單純的人,很容易就相信寧淺畫的話,所以他不再多想,將事情拋諸於腦後,也許對於她來說,寧淺畫無論變成什麼樣,都不是那麼重要吧。
「無他,只是換命而已。」寧淺畫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懷玉似有所悟,他蹲下身子,摸著我的脈搏,然後又毫不避諱的拉過寧淺畫的手,仔細感受少許之後,露出駭然之色:「果然是這樣,他的生命力空前旺盛,而你,卻已經油盡燈枯……」
他看著寧淺畫手指上的傷口,再看看她嘴唇邊上的血跡,還有胸口盛開的血花,懷玉的臉色從駭然變成了敬佩,他站起身子,衝著寧淺畫抱拳說道:「姑娘雖然是女子,但所作所為卻足以感天動地,你對徐銘之情,我懷玉雖然不懂,但也為之觸動,日後他若是對不起你,天理難容!」
寧淺畫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她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些東西,她只是幸福的看著我,喃喃說道:「他會沒事……」
《永世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