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我說:「不是解不了,是不敢解。」
  「不敢解?」領導有些意外的問:「為什麼這樣說?難道解蠱還有什麼忌諱?」
  我苦笑一聲,想了想,便把強子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了,這件事被我講成上一輩的事,畢竟強子帶人輪了養蠱女,不但觸犯了法律,說出去也實在不好聽。領導聽了以後,瞭然的點頭,說:「難怪你不敢輕易幫他解蠱,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銘記的教訓。」
  我說:「是啊,教訓深刻,否則的話,這蠱解起來並不難。」
  「聽楊先生的意思,似乎早已對解蠱胸有成竹?」領導笑著說:「別看我上次被人下蠱,弄的很是有些狼狽,但心裡反而對這種民間異術起了興趣。在此之前,我可一直覺得,這都是唬人的東西。」

  ☆、第七十五章 苗女

  我說:「蠱術當然不是唬人,至於胸有成竹……也算是吧。張天行中的蠱,不算很厲害,如果從醫學角度來說。它其實算是一種炎症。」
  「不可能!」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周老當即說:「如果是炎症的話,我們早就能判斷出來!」
  我說:「周老,您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啊。我只是說它算,並沒有說它就是!你和晨哥在醫學領域都是大人物,肯定比我更明白什麼是炎症。這種免疫系統的防禦表現,很多人都不把它看在眼裡。但炎症如果太重,也會致命的。例如肺炎,肝炎。乃至肝硬化等等。張天行的炎症和平時所見到的有些不同,你們之前沒有查到病根,只因為這蠱是流動的。換句話說,病根所在並不固定。我之前在查看他的症狀時。發現隱私部位內藏了一些東西,相信應該和體表是一樣的。但它的外表,卻很乾淨。同樣的,皮膚雖然長滿這種東西,但皮下也很乾淨。這就是一個循環,一內一外,仿如道家的陰陽太極。」
  周老和晨哥互視一眼,都很詫異,但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這時候,領導又問:「那這蠱是什麼作用?」
  我說:「它的作用很簡單,一是消耗人體機能,二是折磨人。所以張天行的體內臟器沒有受損,但意識始終無法恢復正常。」
  「就這麼簡單?」領導很意外。
  「確實就這麼簡單。並非每一種蠱。都會致命。」我說。
  「那怎麼解呢?」領導又問。
  「它中的這種蠱,如果沒猜錯的話,當初應該是吞吃了類似的東西,所以如今才會全身長滿。無論誓蠱還是情蠱,都和正常的蠱不同,它只有發作初期才有源頭。之後,所有的蠱都可以看作源頭。除非一舉滅掉所有的蠱,否則留下一個,哪怕是半滴膿血,都還是會復發。因此,解這種蠱,要先以蠱毒壓制,然後從內往外將它們同一時間全部逼出去。具體的,我也不太好描述,因為關於調配蠱毒很麻煩,詳細說的話,恐怕天黑都說不完。」
  領導笑了笑,輕輕點頭,周老則笑著搖頭,說:「你小子,還對我們藏私。」
  我苦笑,說:「這真不是藏私……」
  「行了,不管是不是藏私,回頭你得請我們吃飯。我和周老本來打算請你喝酒,但你自己錯過了機會。」晨哥說。
  領導也接話說:「聽你們這樣講,似乎沒把我算在內?」
  晨哥連忙說:「您這麼大領導,哪能跟我們這些人一起,太失身份了。」
  領導說:「工作上我是領導,下班了我也是個普通人。再者說,楊先生是奇人異士,在他面前,我的身份如何並不重要。古時的帝王將相,位高權重,遇到楊先生這樣的人,也要禮賢下士,更何況是我。」
  他這麼一說,晨哥哪好再多說別的,只能賠笑答應下來。
  隨後,晨哥又磨著我,講講前幾天出去後發生的事情。我挑著撿著,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有關於自身咒鬼降以及結識殺手蘇銘的事情,都被隱去,因為這兩件事第一對我個人不利,第二對蘇銘不利。倘若讓領導知道我跟一個喜歡對普通人下手的養蠱人認識,那他還不起別的心思?我既然已經轉過來這個彎,當然不會再引火燒身。
  講著講著,天已經快黑了,中間護士送來了飯菜。四菜一湯,一人一份,相當不錯,比我在家吃的好多了。
  我琢磨著武鋒在家不知道吃沒吃,便厚著臉皮多要一份打包。方九的晚飯,向來都是那一竹筐毒物,至於王狗子,讓他自己尋摸去吧,我是懶得管。
  吃完飯,又等了一會,外面候著的秘書敲門進來,遞上了手機。這秘書年紀比我大,看起來三十出頭,也算年輕有為。領導接過手機,嗯嗯啊啊說了幾句後掛斷,然後對我說:「已經找到張天行的女友,發現她在幾個小時前服安眠藥自殺,剛剛搶救過來。我讓人安排了視頻電話,當然了,你也可以親自去省城醫院。」
  我暗讚領導心細,做事滴水不漏,說:「現在去省城太費時間了,還是通過電話來說吧。」
  領導嗯了一聲,把手機放在床邊。而他的秘書,已經將手裡準備好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通過內含的衛星電話,直接與省城進行聯繫。
  有時候,我很懷疑「秘書」這種生物,是不是外星來的。他們心細如塵,領導想什麼,都會提前想到。腦子裡記著的東西,簡直比一本百科全書還要多。幸虧我不幹這個,否則哪天非腦溢血死掉不可。
  很快,電話接通,電腦上顯出一間病房。視頻正對著病床,床上躺著一人。領導看了幾眼,說:「把視頻拿近些,那麼遠怎麼說話。」
  省城那邊的人聽到,只見畫面微微抖動幾下,然後被搬到了床邊。我這才看到,床上躺著的是一個長頭髮女孩。她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樣子不是很好看,臉上還長著許多粉刺。此刻面色慘白,躺在那閉著眼睛。
  一看到她臉上的粉刺,我心裡就有數了,便對著電腦問:「你是張天行的女朋友?」
  那姑娘睫毛微顫,卻沒有睜開眼,旁邊有人喊她,聲音很大,也很嚴厲,估計是警察。等了一會,我又說:「張天行快死了。」
  她仍然不吭聲,我又等了會,說:「得,別攔著老張了,讓他抱著兒子跳樓吧,咱們是救不了了。」
  這話說出去沒幾秒,那姑娘眼皮顫了顫,終於睜開。她看著視頻中的我們,嘴唇緊緊抿著,我看到,她眼睛裡有淚水。到了如今,我已經基本確定,她就是下蠱的人,否則不會是現在這種反應,便歎口氣,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對他們倆下蠱。」冬吐腸圾。
  那姑娘既然選擇睜開眼,就沒打算再逃避這件事,她看著我,淚水不由自主就流了下來,過了會,才用帶著憤恨的語氣說:「因為他背叛了我。」
  「是情蠱?」我立刻說:「所以,你用情蠱讓他受到了懲罰,對嗎?」
  那姑娘突然失聲痛哭,我沒有打擾她,同時也出聲讓另一端的人別說話。姑娘哭了一會,然後才抽泣著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這姑娘名叫路金瑤,是一位從苗疆大山中走出來的女孩。她是張天行大學時的同學。兩人從認識到如今,已經過了整整七年。畢業後,兩人同居,一起在社會中打拼。這七年裡,姑娘為他墮過兩次胎,但張天行始終不提結婚的事情,更從沒帶她回去看過老張。她說,張天行是個很有野心的人,總一心想要證明自己。但是,他本身能力並不高,在省城混了那麼多年,也沒混出個頭緒來。而姑娘自己也只是在一傢俬企做著很普通的工作,畢竟如今的大學生,比路邊的野草還多。每年都有無數學子畢業,懷著滿腔熱血,在無情的社會中撞了一頭疙瘩。
  後來,張天行跳槽,去了某傢俬企做銷售。姑娘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張天行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甚至夜不歸宿。說到這,相信大家已經和我一樣,都明白張天行在做什麼。
  他認識了那位私企老闆的女兒徐美麗,兩人天天膩在一塊,哪還有時間去關心自己的初戀女友。兩人大吵了幾次,路金瑤越想越覺得憋屈,她跟著張天行那麼多年,什麼都沒得到過,現在竟要連唯一的愛人也要失去?可張天行說的好,徐美麗能讓他少奮鬥幾十年,路金瑤能給他什麼?暖床嗎?對不起,膩了,干的都快想吐了!
  相比之下,徐美麗又漂亮又年輕,爹還有錢。
  我聽著這話,恨不得當場就走。這都他嗎什麼玩意?把人玩了七年,最後膩了?還有那句干的想吐了,更是連畜生都說不出來。現在想吐,當初把人家身子要了的時候幹嘛去了?
  後來,張天行越來越囂張,不僅再也不回出租屋,更是連路金瑤與他一起打拼,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那點錢也敗光了。然後說,分了吧,沒戲了,拖也白拖。
  路金瑤當初跟著他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本身又出自大山深處那非常傳統的地方,哪受得了這刺激。她想了很久,自己為張天行放棄那麼多機會,甚至幾年都沒回老家看一看,就是為了多陪著他。現在倒好,認識有錢姑娘就想撒手?
  她越想,就越想不開,以至於後來,念起了苗疆巫蠱之術。
  於是,她從臉上取下一顆粉刺毒瘡放入下體,然後給張天行打電話,說她同意分手。但是,她想和張天行最後一次魚水之歡。張天行一聽,這可是好事,屁顛屁顛的跑回出租屋。路金瑤跟他上床的時候說:「我知道你想離開我,我也知道已經不能挽回你的心,但我希望你能最後一次把當初的誓言說一遍。」

《蠱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