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蟲柱在半空晃了晃,竟然沒有如前幾次一般解體,而是緩緩穩住了。接著,它就像有彈性的木棍一般,從反方向打回來。此刻,我已經爬到了頂層,正順著那些鎖扣往裂縫所在艱難攀爬。眼見這一幕,我知道沒辦法再等下去,必須把之前布下的另一個後手提前使出來!
  心念一動,藏在蟲子堆下面的另一種蠱蟲立刻飛舞而出。
  它們渾身閃動著如銀色金屬般的光澤,體型不大,但速度極快。這些和螳螂近乎一樣的蠱蟲數量並不多,大約上百隻而已。我之前一直讓它們藏在蟲子堆裡,悄悄的捕殺黑蟲來成長,但現在已經無法再隱藏下去。
  螳螂蠱,一種金屬性的蠱蟲,擁有極快的速度,和驚人的切割能力。如果對人施蠱,發作時,它們會把人體內所有東西都切碎。用不了幾分鐘,就只會剩下一堆肉醬。這是一種極為殘忍,也很可怕的蠱蟲,唯一的缺點就是繁衍速度太慢。如果被人察覺,只要搶救及時,是可以把它們從體內捉出來的。甚至只要不怕痛,找準位置一棍子砸下去,隔著肉都能把它打死。
  因為這過度明顯的缺陷,很少有人會培育螳螂蠱。反而順著血管鑽進去,再也不出來的螞蟥蠱出現的次數多些。
  不過,我帶螳螂蠱來,是為了對付蟲子。它們可以用黑蟲當作營養來繁衍,哪怕蟲子體內並沒有太多東西讓它們發育,但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螳螂蠱絕對可以擋住這些蟲子。但現在,我只能用它來救鄧博士等人的命。
  但是,那隻母奇蠱立刻洞悉了我的想法。它對其它種類的蠱蟲出現並不在意,但是卻不希望我借此破壞它的計劃。因此,那些漫天飄蕩的青色蠱息,如霧氣一般將螳螂蠱籠罩。上百隻蠱蟲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通過蠱蟲與我之間的聯繫,我知道它們正在和蠱息互相消磨,別說它們鬥不過數量眾多的蠱息,就算能鬥過,等出來的時候,黃花菜也涼透了。
  眼見蟲柱再次朝著另一名手持噴火槍的先鋒隊員掃去,我立刻大喊:「把槍扔給我!」狀華丸亡。
  那名隊員離我不過兩三米的樣子,粗大的蟲柱,讓他除非學會飛翔,否則是絕對躲不過去的。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也知道我要槍用來做什麼,所以最後的時刻沒有掙扎,而是快速脫下身上的裝備,用力向我拋過來。
  一把將這十來斤重的東西撈在手裡,感覺整個人都像要往下墜,另一隻手連忙用力抓緊鎖扣,同時,我看到蟲柱從那人身上掃過。他脖子以下,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一雙眼睛,逐漸變得無神,然後整個腦袋從頂壁上掉落下去。
  我來不及傷感,咬牙把裝備套在身上,不等完全固定,就打開噴火槍的開火,把火焰噴向了蟲柱。
  有我這麼接力阻擋,蟲柱第三次成型的時間,減緩了許多。火焰不僅燒死了蟲子,更融掉了裡面混雜的蠱息。蟲子們的力量加持減弱很多,自然速度沒之前那麼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本命蠱歸來!

  趁此時機,Jesse隊長和最後一名先鋒隊員帶著鄧博士,成功爬到了裂縫處。
  我聽到那裡傳來了人的聲音,也看到幾隻手臂從裂縫處伸下來。很顯然,外面的人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位置,正在進行支援。鄧博士第一個被拉了上去,然後是那名先鋒隊員,Jesse隊長把身上背的奇蠱幼體也送了上去,然後衝我招手:「楊先生,快過來!」
  我用火焰逼退了成型緩慢的蟲柱,又往Jesse隊長那邊掃了掃,幫他清除了部分從頂壁爬過來的黑蟲,然後喊:「你快上去!不用管我!」
  此時,我的跳蚤蠱已經被眾多黑蟲消耗了個乾淨。蟲子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黑色將四周逐漸吞噬,留給我們的地盤已然不多。Jesse隊長很清楚,再耽擱下去,誰都跑不了。他拔出手槍,單手換了彈夾,然後沖四周的蟲子射擊。同時,又喊人送下來手雷,並將點燃的蠱毒圓球扔下去。狀介聖弟。
  他想盡力幫我阻擋蟲子,但是。如果廣闊的空間,消滅一百平方範圍內的蟲子,也只是杯水車薪。噴火槍因為持續時間太長,燃料已經所剩不多,我能清楚感覺到火焰的力道正在減弱。想來,是撐不了多久了。我心急如焚,沖Jesse隊長大喊:「你他嗎趕緊滾蛋!用不著你幫忙!」
  Jesse隊長愣了愣,他面色陰晴不定,沒過幾秒。才對我喊了一聲:「楊先生,我在上面等你!」
  隨後,他被眾人拉扯,順著裂縫爬了上去。說話的這段時間裡,我也趁機爬了一段距離。但一隻手攀爬實在太費勁,有好幾次都差點掉下去。我很想把噴火槍扔掉,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但是做不到。有火焰護身,蟲子們湧來的速度還慢些,如果把它扔掉,死的更快!
  裂縫中不斷傳來Jesse隊長的呼喊:「楊先生,快爬過來!給我把所有的彈藥全部打下去!挖開裂縫,擴大範圍!」
  頂壁上傳來劇烈的震動和嘈雜的聲音,大量子彈和手雷從裂縫中落下來,蟲子們的損失,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但還是那句話,它們哪怕死了幾十萬,相對於整體數量而言,依然不算什麼。更何況,最具威脅的,是已經爬到頂壁上的黑蟲。這些傢伙,是無法從外界產生傷害的。它們肆無忌憚的朝我爬來,體內不斷發出古怪的聲音,像是在慶祝我這個罪魁禍首終於要死了。
  在我距離裂縫還有不到一米的時候,噴火槍的燃料終於完全耗光,火焰勉力噴吐兩下,然後徹底熄滅。我又急又氣,把裝備從身上解開砸下去,有心罵點什麼,卻不知該罵誰。
  進來這裡,是我自己願意的,拿走奇蠱幼體,也是我所期望的。罵先逃走的Jesse隊長和鄧博士嗎?還是罵就算能聽懂人話,也不會對我有所回應的奇蠱?
  抓著頂壁上的鎖扣,我心沉在了谷底,腦子裡滿滿的都是絕望。無數黑蟲,已經越過那處縫隙,它們近在咫尺,想來下一刻,我就要死在這裡。而且,死的乾乾淨淨,連屍體都找不到。如果讓姥爺知道,我竟然是被一隻奇蠱的子孫吃掉,不知道會不會很生氣……
  被眾多黑蟲托著的成年奇蠱,那青色的瞳目死死盯著我,它那副無情的模樣,讓我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可恨啊,有本事你他嗎離我近點,老子咬死你!
  眼看幾隻黑蟲已經爬到我手邊,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冰冷的外殼,我唉了一聲,閉上眼睛,準備鬆開手讓自己摔進蟲子堆。瞬間被吃掉,總好過被一點點咬死好,最起碼,少受點罪……
  然而,就在我準備自殺的時候,耳邊卻傳來「啾啾」的聲音。凌厲的破空聲緊跟著傳來,我睜開眼睛,驚愕的看到,幾根白色的絲線,仿若鋼針一般扎入山壁中。靠近我的黑蟲,全部被刺穿,無法動彈。
  奇蠱!
  我的本命奇蠱!
  「啾啾」的聲音連綿不斷,一根根白色發須從柔軟到堅硬,它們就像可以無限延伸的鋼索,四周十數米範圍內的所有黑蟲,都被一掃而空。那白色發須一觸即收,奇蠱恢復成如棉花糖般的模樣,它順著頂壁,蹦蹦跳跳到我肩頭,幾根觸角在我臉上蹭了蹭。
  我又驚又喜,這傢伙不是住在隕龍根裡面嗎?什麼時候醒的?而且,它明明因為咒鬼降陷入沉眠才對,怎麼能跑到這來?
  諸多疑問,並沒有讓我喪失理智,我知道,現在不是找答案的時候,盡快逃命才是最重要的!於是,我手忙腳亂扒著鎖扣,奮力往裂縫處爬。這時候,奇蠱身上的發須忽然全部飄蕩起來,讓它產生如此大反應的,自然只有那只成年奇蠱。
  我轉過頭,只見金色的奇蠱將所有的青色蠱息收回,這些蠱毒在它身周漸漸凝聚成一條條宛如飄帶般的物事。
  本命蠱立在肩頭,沖那只奇蠱發出「啾啾」的聲響,我不知道它在說什麼,只知道金色奇蠱不為所動,高度凝聚的蠱息,被它身上的顏色同化,逐漸沾染上了璀璨的金色。那裡面,蘊藏著讓我心驚的力量。我毫不懷疑,倘若奇蠱親自攻擊,哪怕是一座小山,也要被它洞穿。
  本命蠱也察覺到了危險,以它的小身板,怎麼看也不像能擋住這只成年奇蠱的樣子。我更加絕望,心想剛來一份希望就被打破,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嗯,應該有,周紹勇不就是嗎……
  金色的奇蠱,忽然發出如黑蟲一般的古怪聲響,如哨聲,又像風嘯聲。這些顏色發生變化的蠱息,在飛行的途中,竟不斷生出一隻隻更小的蟲子來。這些蟲子彼此相連,它們的顏色不是黑,而是金。這使得蠱息彷彿變成了金色的長劍,這劍凌空射來,令人難以生出抵抗之心。
  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虛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奇異的波動,緊接著,本命蠱的身體猛然漲開。那發須快速生長,它的身體,在眨眼間膨脹了十數倍。從我的角度看,本命蠱就像長大了一樣,同時,一道極其古老的意志順著那波動湧入它的身體。
  這意志不斷散發出無形的威脅,即便我是本命蠱的主人,依然感覺自己像面對一隻洪荒古獸一般。那種感覺,不在當場是很難體會到的。
  在這意志降臨的剎那,金色的蠱息停止了前進。那只成年奇蠱,瞳目中很罕見的多出了些許疑惑,這種富含人類情感的目光,讓我很是吃驚。本命蠱身上的發須微微晃動,四周的黑蟲竟也在此刻停下來,似乎都被嚇到,不敢再前進。
  看到這一幕,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剛剛得到本命蠱的那年。
  從姥爺手裡接過只有雞蛋大小,如棉花一般的本命奇蠱時,我心裡是很不情願的。因為我在它身上,感覺不到太重的蠱息。蠱息越淡,說明蠱蟲的威力就越小。誰布希望自己的本命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哪怕我當時只是個年近十一歲的半大孩子。
  姥爺很清楚我的想法,他摸著我的頭,笑著說:「不要小看它,我們十代人共同奉養一隻蠱,自然是有道理的。它現在很弱,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它遠比你想像中的更強大。」
  我一直認為,姥爺是在騙我。本命奇蠱雖然可以吸收蠱毒,但本身並不能達到萬毒不侵的地步。更何況,它是從那隻老奇蠱身上分化出來的,無法與我徹底的融為一體。這樣情況的弊端非常明顯,例如不聽話,例如它一旦離開我的身體,我就成了普通人等等。
  總之,在此之前,我一直沒把本命奇蠱當回事,只把它看成家族的一種傳統,一個象徵而已。
  但直到此刻,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這個小傢伙了。它能從咒鬼降中甦醒過來已經足夠令人震驚,而如今,這可以威懾另一種成年奇蠱的古老意志,又是怎麼回事?
《蠱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