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我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便轉身向外走了幾步。隨後,那老頭披上衣服,從臥室中走出來。他隨手把門帶上,對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我跟著他穿過客廳,走上樓梯,去了三樓。
這棟別墅一共有四層,三樓應該是一個會客廳,上面有眾多娛樂設施。屋子的一角,整齊放著許多玩具,雖然上面沒有灰塵,我卻清楚感受到這些玩具的寂寞。想來,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人碰過它們。
老頭領著我。坐在沙發上。他看著我,問:「你是誰?」
「你是衛國濤?」我反問。
「是的。」他雖然年邁,但眼神卻不似八十歲的老人那般渾濁,反而有些犀利。
這個鎮定的老男人。沒有讓我有任何不安,如果我想的話,瞬間就可以放倒他。不過,他的淡定從容,讓我有更多的興趣瞭解他。既然要瞭解一個人,自然不能立刻動手。因此,我又問:「二十多年前,你曾是武校校長?」
衛國濤沒有立刻回答,他臉上有些異樣,看了我半天後,才搖搖頭,說:「不像。」
我問:「什麼不像?」
「不像那個孩子,他的樣子比較端正,看起來就像一塊石頭,稜角分明。你雖然看起來也很嚴肅。但內心並不安穩,比不上他。」衛國濤說。
我愣了愣,隨後明白過來,他或許是在說童年時的武鋒。看樣子,在我提及二十年前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那些往事。從這一點來說,當年他對徐龍所做的事情,或許一直都記在心裡。我隱約覺得,自己或許找對了人。
衛國濤對武鋒的評價很高,隱隱又有些貶低我,但我並不在意。只要真相能被找出,別說貶低的話語,就算被他揍一頓,我也心甘情願。
我看著他,問:「你還記得武鋒?」
「當然記得,他是那一批資質最好的孩子,只是可惜了。」衛國濤說。
我說:「不可惜,雖然你很愚蠢的想用利益葬送一個孩子的未來,但他現在的成就,比你想像的更高。」
「看的出來,有你這樣的人願意幫助他,他應該混的還不錯。」衛國濤說。
我盯著他看,卻看不出任何懼怕與驚慌。他就像在與熟悉的人在隨意聊天,整個人都顯得很輕鬆。這讓我覺得很彆扭,便問:「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有一個人,深更半夜闖進家裡,明顯是圖謀不軌。也許他是想和你聊天,也許,他其實是想殺你。」我說。
「我今年已經八十三歲,就算沒人殺我,又能活多久呢?」衛國濤忽然笑起來,他的皺紋平攤開,像波浪一般隨著聲音抖動:「更何況,那件事我雖然有些不顧情義,但也算不上什麼大錯。倘若他因為這個讓你來殺我,那我也認了。」
「武鋒從未想過殺你。」我說:「但我不是他,所以,我需要你告訴我,當年為什麼不願收留武鋒,又為什麼要驅逐徐龍。」
「我是你找到的第一個人嗎?」衛國濤問。
「不是。」
「那你知道劉鐵嗎?」
「知道。」
「他來找我,送了一大筆錢,讓我把武鋒趕出去。我知道,他肯定想對武鋒做什麼,雖然練武之人,以義氣為重,但那個年代,錢也很重要。徐龍不顧我的反對,堅決要收下武鋒,我既然答應了劉鐵,自然就要把他一起趕走。」衛國濤說。
「你知道劉鐵要對武鋒做什麼嗎?」我問。
「具體的不知道,但根據傳言,武鋒的父母手上,有一樣劉鐵很需要的東西。那對夫妻死後,劉鐵沒有找到東西,所以認為藏在武鋒身上。」衛國濤說。
「還有嗎?」
「沒了。」
我靜靜的看著他,這個老年人說話時,聲音輕緩,彷彿是怕驚到熟睡中的老伴。八十三歲,已經算得上長壽,看他的精氣神,怕是還能再活十幾二十年。這樣的人,會嫌命長嗎?他是因為我的威脅才說出這些話?這些話,又是真是假?
我沒有從他的眼睛裡看到欺騙兩個字,似乎一言一語,都是真的。可是,他有為什麼如此合作?對一個聲名遠播的人來說,最在乎的是什麼,無非名利二字。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利」,那麼剩下的就只是名。倘若我把今天的對話傳出去,用不了幾天,衛國濤三個字,就會訂在卑鄙小人的木板上。
「你為什麼願意告訴我這些?」我好奇的問。
「看見那堆玩具了嗎?」衛國濤轉過頭,看向牆角,那裡擺著整齊乾淨的玩具。數量很多,但卻沒人去擺弄。他看著這些玩具,緩聲說:「我有一兒一女,他們都很有出息,一個留在美國,一個嫁去了加拿大。已經五年了,他們都沒有回來過。我知道他們已經有了孩子,所以會經常派人去購買最時尚的玩具。我希望有一天,孫子來的時候,能覺得爺爺家裡很有趣。但可惜,它們始終如此孤獨。」
衛國濤回過頭來,看著我,說:「這些年來,也許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我經常會不由自主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這些事裡,又以武鋒為主。那孩子當年我很喜歡,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可惜我因為錢,把他趕走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所以老天才會送來報應,讓我有兒有女,卻不在身邊。說起來你或許不信,在看到你的第一刻,我以為那孩子又回來了。」
我沉默了數秒,然後說:「這天,是有報應的。」
「所以我才這麼配合你。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衛國濤盯著我的眼睛,說:「我從你眼裡,看到了煞氣。如果我故意隱瞞,選擇不合作,恐怕你不會看在我是個老人的份上,就這麼輕鬆的放過我。小張雖然是個女人,但也跟我練過一段時間,普通兩三個男人,還真不是她的對手。人越老,就越怕死,我想多活幾年,自然就要多說幾句。」
小張,應該就是被我迷暈的中年保姆。到這時,我忽然有些佩服衛國濤。他做過的事情,雖然令人不齒,但現在,他卻是一個足夠令人心生敬畏的人。
考慮了一會,我說:「我需要找到劉鐵。」
「他不主動出現,沒人能找到他。」衛國濤說:「最起碼,我不能。」
「那我需要弄明白,劉鐵究竟想從武鋒父母手中得到什麼。」
「這個我只是從小道消息中聽說,武鋒父母曾研究出一種很厲害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不清楚。」
我靠在沙發上,注視著眼前的老人,過了會,問:「你知道徐聽雨嗎?」
「徐龍的女兒?我怎麼會不知道她,這丫頭從小就很乖巧,是武校最受寵的孩子。幾乎我們所有人,都曾抱過她。」衛國濤說著,眼中露出回憶之色,臉上甚至還隱隱浮現一絲笑意。
「她死了,警察說,是搶劫殺人,但我不信。」我說。
衛國濤看著我,沒有說話,我立刻明白,他肯定知道點什麼。這人活了八十多年,風風雨雨,早就八面玲瓏。他是在猶豫,而我,則不喜歡猶豫,便說:「就像你之前猜的那樣,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得到些滿意的答案才會走。當然了,你也可以讓我憤怒的離開,我並不介意這個選擇。」
衛國濤看了我一會,忽然問:「藍正軍的答案,讓你滿意嗎?」
「不太滿意。」
「你怎麼對他的?」
「打了幾巴掌,然後用點你不明白的小手段,讓他餘生充滿痛苦。」我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