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我順著王師傅傳來的聲音追過去,跑了有二百來米,王師傅的聲音就不聽不到了,右邊有燈光傳來,難不成王師傅找到人了?就算是,也該喊我一聲啊,胡思亂想的朝前跑,突然發現村子裡的房子全都是一模一樣,樣式,質地,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什麼村子能比軍營還規範整齊?我有點疑惑,想停下來仔細觀察,卻發現跑到這排房子的盡頭了,有光亮從右邊傳來,我朝右一拐,正對著我有戶人家開著大門,門口還掛著兩個紅色的燈籠,給死寂的村子添了些許的人氣。
黑夜中看到一絲溫暖的燈光,是多麼誘惑的一件事啊,我情不自禁朝門口走了過去,走到近處見門口站著個老太太,起碼得有八十多了,老態龍鍾,穿的卻很喜慶,頭上戴了朵紅花,拄著枴杖站在門口。
「後生,你是打那來的啊?慌慌張張的幹什麼?」我還沒覺得老太太怪異,老太太反而警惕的看著我說上了話,我沒敢大意,用鼻子使勁聞了聞,沒有死人的味道,鬆了口氣,道:「大娘,我出車禍了,跟司機師傅走散了,走到你們村子來了,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四十多歲,胖乎乎,穿著藍棉襖的男人走過?」
「沒有!我在這等大家上門,沒看見外面來的人。」
我朝老太太門後看了看,張燈結綵的,院子裡還擺放著乾果,花生,奶糖……再看老太太打扮成這樣,難不成他家要娶親?這也太特媽古怪了吧?誰家成親是大晚上成親的?我沒法不懷疑,在咱們國家古老的雜聞異記裡面,記載過很多這樣香艷的鬼故事。
書生進京趕考,錯過宿頭,走到一大戶人家借宿,然後結識狐仙女鬼……我不會也碰到這種事了吧?我有點懷疑,好奇問道:「大娘,大晚上的不睡覺,張燈結綵的,這是幹啥呢?」
老太太很不解的看了我一眼,道:「後生,今天是小年啊。」
說的我一愣,剛要再問,老太太對我道:「來了,後生,你看!」
我朝老太太手指方向看去,村子另一邊手電筒和火把的光芒傳了過來,火光漸亮,喧囂之聲也越來越大,不大會的工夫,一行人敲敲打打的走進。可當我看清楚了來的這幫人,心裡頓時咯登一下,直覺這村子不是個好路數。
來的這一行人約莫有十七八個,男女老少都有,身上衣衫紅紅綠綠,無一不是濃烈的顏色,當先一個老頭鬚髮皆白,穿著個軍大衣,頭戴氈帽,拄著枴杖,滿臉皺紋,將本來面目遮掩住,只有一雙小眼睛在火光下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在他身後兩個男子手舉火把,身後幾個人有男有女,抬著糕點,熏雞,臘肉,水果,還有一小罈酒,吃食上面都貼著紅色的福字,更有幾個人手中拿著各色樂器,吹吹打打不成個調子。
穿的奇怪,時間奇怪,人也奇怪,最奇怪的是,王師傅在人群中手裡捧著個黑乎乎的陶罐,迷迷茫茫渾然不知身在何處,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猜不出王師傅是怎麼了,像是鬼迷心竅了,有心想要救他,又感覺好虎架不住群狼。
胡亂琢磨的功夫,當先那個老頭搖搖晃晃到了門口,我急忙後退了一步,攥著道經師寶印以防不測,卻不料那老頭看也不看我,對門口的老太太道:「老於婆子,趕快把你家裡的灶君請出來,咱們送灶王爺上天啊……」
聽得我一懵,想起今天是小年來了,可過了十二點就是臘月二十四了,不過,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供奉灶神的習俗亦不相同。北方地區送灶王爺的時間多在每年的農曆十二月二十四日,南方地區多在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日,而一些少數民族,亦會有其它的送灶王爺時間。
日子倒是不錯,可那有大晚上送灶王爺的?我很是納悶,朝著王師傅使勁眨眼睛,王師傅捧著黑乎乎的罐子看也不看我一眼,眼神癡癡愣愣的,我也沒太好的辦法,一個勁的告訴自己別衝動,找個好時機,趁這些人鬧騰的時候,拽了王師傅就跑。
雖然感覺不太可能現實,可我還有太好的主意嗎?乾脆站在一邊裝死,不動,也不說話,靜等時機,我不動也沒人搭理我,我們雙方像是商量好了要把這齣戲給演下去,可哥們不動彈,老於婆子卻動彈了,拄著枴杖進了屋子,外面的人開始敲鑼打鼓,鬧騰起來,還點了一小堆篝火。
看著老於婆子進門,我總感覺有些不對,那不對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等了會,老於婆子顫巍巍從屋子裡出來,左手捧著個黑乎乎的陶罐,跟王師傅手裡的一樣,胳膊下面還夾了張灶王爺的神像,看到她走到門口,我突然知道哪裡不對了,老於婆子家的大門上沒有貼門神。
作為民間信仰的守衛門戶的神靈,門神可以驅邪避鬼、衛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老於婆子和村子裡的人連送灶神都如此大張旗鼓的,不可能門上沒有門神啊。
我剛想到這,老於婆子走到了門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我跟前一個踉蹌,我都沒敢扶,如今誰特媽還敢扶老太太啊,那是作死,尤其是在如此詭異的村子,詭異的夜晚,那就不是作死,簡直就是找死了,哥們閃身一躲,老於婆子沒摔倒,臥槽,還練過?
沒摔倒就沒摔倒唄,晃悠了下站直了,拄著枴杖把手裡的黑罐往我懷裡一塞,特別不高興的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怎麼了?老人要摔倒都不帶扶一下的,也太沒公德心了……」
扶一下,毀終身啊,哥們是個窮學生扶不起,尤其是老於婆子,還不知道是個什麼鬼東西呢,一錯神的功夫,老於太太手中的黑罐子就到了我的手中,我都不知道怎麼接到手裡來的,罐子也不沉,像是沒有重量。
我瞧著罐子驚訝不已,想要把罐子塞回給老於婆子,卻發現她到了篝火旁邊,呲牙對大傢伙道:「送灶王爺了!」村裡的人立刻就歡呼了起來,燒香的燒香,上貢品的上貢品,倒酒的倒酒,還有人拿出了麻糖……
老與太太走到篝火邊,恭恭敬敬對著手裡的神像道:「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平安!」說完這句話,旁邊有人抓起個紙糊的白馬,放到火堆中燒了起來,接著有人燒紙錢,規矩倒是沒錯,但是很快我就有點懵了,做完這一切,竟然還有人放起了鞭炮。
過年放鞭炮據說是防年獸的,但也有驅邪趕晦氣的意思在,如果村子裡的人是陰邪鬼物,怎麼敢放鞭炮?太出乎我的預料了,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人是鬼了。
接下來就是該燒灶王爺了,燒了灶王爺才算是送灶完事,老於婆子顫巍巍站到火堆旁邊,念叨著還是那句話:「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平安!……」反反覆覆念叨中把手中一直捲著的灶王神像扔進了火堆中。
噗!灶王神像見火,火苗子竄起老高,嚇了周圍的人一跳,急忙閃開,哥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舉起黑乎乎的罐子朝王師傅身邊的人砸去,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想著先把王師傅拽走再說。
怎麼都沒有想到,罐子沾在了我手上,壓根就沒甩出去,而我也衝了出去,沒等衝到王師傅身邊,我手上的罐子和王師傅手上的罐子,彭!的燃燒了起來,並且一下子火勢就變得很大,變故來的太突然了,我都沒時間再去拽王師傅,急忙停下甩手,想把罐子甩掉。
我知道王師傅為啥捧著個黑乎乎的罐子,也知道老於太太為啥把她手中的罐子給我了,傳說灶神之所以受人敬重,除了因掌管人們飲食,賜於生活上的便利外,灶神的職責,是玉皇上帝派遣到人間考察一家善惡之職的官。灶神左右隨侍兩神,一捧「善罐」、一捧「惡罐」,隨時將一家人的行為記錄保存於罐中,年終時總計之後再向玉皇上帝報告。
我和王師傅被設計成了捧罐的童子,灶王爺上天要帶著兩個罐子,燒起來,罐子也得燒起來,連著我和王師傅也得燒成灰,急切間,想起張青山教過我禹步,步綱起於三步九跡,是謂禹步。其法先舉左,一跬一步,一前一後,一陰一陽,初與終同步,置腳橫直,互相承如丁字,所以象陰陽之會也。
我深吸了口氣,右腳猛地踏出,高聲喊道:「飛天之精,躡地之靈,運人之真,三才合德,九齊並,鬼神轉旋天地……」
推薦《聽靈師》東邪007著,一個能聽見鬼靈的聲音鄉村小子,從聽到的那天起,生命開始凌亂--不知道是鬼進入了他的世界還是他進入了鬼的世界……
第四十二章陵園
一步踏出,我感覺體內有股氣流旋轉開來,精神旺盛,左腳跟著踏出,接著右腳……神會之下,禹步被我踏的一氣呵成,每一次腳掌落地,都會發出彭!一聲響,氣息湧動,神氣盎然,我手上黑色的罐子震的左搖右晃,在我最後一步踏出,罐子帶著火,被震得飛了出去。
罐子落地,彭!的噴出老大的火焰,我眼前一花,後退了兩步再看,所有的人都沒有了,王師傅也沒有了,老於婆子的家門口也沒有張燈結綵,就一間房子,關著大門,漆黑,死寂。
鬼遮眼!我冷笑了聲,看了看身上,連點火燒的痕跡都沒留下,繞著剛才的火堆走了圈,發現有燃燒過的痕跡,我就又有點發懵了,篝火的痕跡還在,就說明不是幻覺,可不是幻覺又是什麼?我站住了想冷靜冷靜,牆角傳來吱吱……幾聲叫喚。
我吃了一驚,朝角落看去,就見一個東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仔細一看,是個大老鼠,這老鼠肯定成精了,得有貓般大小,鬍鬚老長,都白了,搖搖晃晃的手上還拄著個小棍,難不大老鼠就是那老於婆子?
想想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沒忍住,從地上撿起跟棍子,問大老鼠:「你是老於婆子?」
大老鼠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看的我心裡一寒,米老鼠露出擬人的微笑是可愛,眼前這只灰不拉幾的大老鼠露出人一樣的笑容,就是可恨了,說不驚那是假的,哥們都沒帶猶豫的,掄起棍子就朝大老鼠砸了過去。
哥們砸的是相當來精神,不曾想老鼠成精也挺精神,估計是建國前成精的,反正挺厲害,我棍子砸過去,大老鼠速度非常快,嗖的一下躲開,我回身去找,突然右腿一疼,低頭去看,大老鼠咬住了我小腿,使勁的在拉扯,想要咬下我一塊肉來。
我嘶的!倒吸了口冷氣,小腿肚子傳來的疼痛讓我眼冒金星,額頭都開始冒汗,大老鼠肯定是有道行的,被咬中的地方冰寒刺骨,麻癢難耐,我抬腿就甩,大老鼠身體雖然被帶起,卻發了狠,死死咬住我不放。
疼的我大叫:「王八咬人咬住不放,你是老鼠還是王八?」
大老鼠咬著我腿,就是不撒口,我也急眼了,往地上一坐,腿往回一收,攥著道經師寶印朝大老鼠狠狠拍了過去,大老鼠有點死心眼子,咬住了就是不撒嘴,被我晃蕩了老半天有點暈乎,這一下沒躲過去,噗!的從鼠嘴裡噴出口血,倒飛了出去。
大老鼠摔在地上,濺起一團灰塵,翻了滾就跑,哥們爬起來拔腿就追,一夜驚魂,終於有點眉目了,我估計今天晚上的事都跟大老鼠脫不了關係,想要找到王師傅,想要平安無事,全都落在大老鼠身上了,我剛追出去兩步,那大老鼠就地一滾,四肢挺直,朝著我凶狠呲牙。
兩個綠豆一樣的小眼睛,凝聚成綠光,跟人類的表情一樣,眼前的情景實在是詭異到了極點,我第一次遭遇,心中難免驚懼,可想起張青山經常對我露出的戲謔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發狠,若是連個大老鼠都鬥不過,以後也沒臉見那老東西了。
我停下來攥緊了道經師寶印,等著跟大老鼠來一場血戰,不曾想大老鼠只是嚇唬了我一下,眼見我停下,轉身就跑,哥們這叫一個氣的慌,忍著右腿上的疼痛,抬腿就追,大老鼠受傷,卻是極為機靈,左拐右轉的帶著我兜圈子,我開始還狂奔追上,追著追著覺得不妥,漸漸拉開距離,悄然跟上。
大老鼠終究是個畜生,成了精也是個畜生,帶著我拐了幾個圈,以為甩掉我了,朝著右邊而去,我小心跟上,追了五六分鐘,到了個房子前。
這房子跟之前的房子都不一樣,孤零零的矗立在村口,是個平房,裡面黑漆漆的,我本以為大老鼠會遁入山中或是樹林,沒想到大老鼠跑到這來了,難不成是有人供養的不成?
我越來越好奇,胡思亂想的跟了上去,到了房子下面,大老鼠從牆角,嗖的鑽了進去,再也沒有出來,屋子裡面的燈突然亮了,傳出一個蒼老的男聲:「小灰,你怎麼受傷了,是誰欺負你了?」
找到正主了!我忍不住冷笑,悄然靠近門口,低頭四下亂看,想找個趁手的東西打屋子裡的男人和大老鼠個措手不及,卻發現門口什麼玩意都沒有,無奈撿起個有稜角的石塊,握在手中,悄然來到門前。
本來想踹門就進,發現屋門漏了條縫,忍不住朝裡面一看,一個乾瘦的中年男子,得有五十來歲,穿著身保安的衣服,坐在一張鋼管的架子床上,頭上沒幾根毛,跟被霜打了的韭菜似的貼在頭皮上,耷拉著眼皮,一臉的愁苦,懷裡抱著那個大老鼠,溫柔的撫摸它身上的毛髮。
《我是個陰陽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