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後來呢?」慕容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把話題岔開,旅館老闆聽她問起,嘿的一聲道:「章慧被原諒之後,她老公過了一年就病死了,沒活過三十歲去,吳家就這麼個獨苗,他一死,章慧繼承了吳家,這個女人很不老實,老公死了後,跟村子裡的有婦之夫還是眉來眼去的,加上寡婦門前是非多,很是惹眼,我勸幾位,還是少跟她來往的好……」
章慧的老公也沒活過三十歲,豈不是跟鈴鐺和慕容春一樣?看來吳家也是當年那批術士中的一員,難不成東面山坡上的墳局就是吳家佈置的?哥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單看吳家在村子裡的位置,實在是太靠進墳局了。
「老闆,早起沒事我出去遛彎,看到東山坡上那麼多的墳,陰森森的,村子這麼小,怎麼會葬了那麼多人?」
旅館老闆很善談,聽見我問,也不隱瞞,道:「東山坡是風水寶地,祖祖輩輩死了人都往那葬,但我們這麼個小村子,幾百年下來也死不了那麼多人,我聽祖輩老人說,一百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下了天大的暴雨,電閃雷鳴,把整個東山坡都給劈平了,寸草不生,之後就誰也靠近不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過了三年之後,東山坡上才開始長草,年代太過久遠,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打從那時候開始,村子裡再死人,就沒人在往東山坡上埋了。」
「村子裡這麼多年,沒有一個死人埋在東山坡?」我好奇的補問了一句。
「是啊,東山坡邪性的很,我小時候,村東頭老趙家不信邪,死了老娘要往東山坡上埋,進去就出不來了,連送葬的帶老趙全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東山坡就再也沒人去了,那裡是禁地,兔子都不往那跑,你們幾個村子裡隨便玩,但要離東山坡遠點……」
我又問了些墳局的事,老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但老闆還是很熱心的給我們介紹了一下村子的來歷,據說村子是元朝的時候從外面遷移進來的,都是些不願意受外族統治的宋朝後裔,明朝後,村子裡的人走出了大山,基本上是做生意,男人都不在家,跟現在的村子一樣,村子裡都是些留守兒童和婦女老人。
男人都在外面忙活,村子裡女人守活寡的實在不少,有的人等啊等的,一直等到老死,丈夫也沒能回來,或是男人死在了外面,女人就在村子裡守著孩子老人過日子,明朝皇帝知道了村子裡的事,給村子裡第一個守寡守到老死的吳家賜了封號,蓋了牌坊,從那以後,村子裡女人有了榜樣,都以守寡貞潔為榮,一直到清朝末期,村子裡被朝廷表彰的貞潔列婦共有十四個,建了十四座貞潔牌坊,所以村子才叫牌坊村。
這是個有歷史有故事的村子,要是遊客,肯定是當成故事來聽了,可我從老闆的話中,卻聽出村子暗藏的古怪,如此偏僻的村子,科技發展到現在,進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基本上是與世隔絕,在古代更是操蛋,旅館老闆卻說村子裡的男人大多是出去做生意。
明朝商人是賤戶,是不被重視的,還能引起明朝皇帝的重視?而且貞節牌坊,都是地方官員一級一級往上報,中央政府批了才算數,牌坊村沒有這個條件吧?就算有,全國不知道有多少待表彰的貞潔烈婦,能輪到如此偏僻牌坊村?
古代的牌坊是功績,是要教化世人的,地理位置很重要,要讓大家都看到,才能教化世人,這麼個小村子,花那麼大的力氣,建牌坊能教化幾個人?明朝皇帝只要腦袋不短路,都不會這麼幹。
而且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明清兩朝,建起了十四座貞潔牌坊,可明清兩朝的皇帝加起來才多少個?除去建國的皇帝,末代的皇帝,早死的皇帝,差不多一個皇帝就要在村子裡建一個牌坊,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恩寵和概率?偏偏牌坊村名不見經傳……
我心裡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問慕容春,旅館老闆問不出什麼來了,我對他道:「老闆,我們初來乍到的,就不出去吃了,你給整幾碗打滷麵,弄點小鹹菜就行了。」我掏出一百塊錢給老闆,老闆應和著轉身出去。
送走老闆,我把門關上,轉過頭來看著慕容春問道:「你肯定知道村子的來歷,既然跟我們合作,能不能坦誠點?牌坊村到底怎麼回事?」
慕容春沉默了下,對我道:「牌坊村裡的男人,大多是玄門術士,都是所謂的皇家供奉,他們為皇家賣命,一代又一代,曾在元朝的時候斷絕,明朝的時候再次出山,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一個與世隔絕小小的村子,會有十四座貞潔牌坊了吧?那是明清兩代皇帝給他們的補償。」
供奉……百年前的大戰,村子裡百年前突然出現的墳局……我似乎明白點什麼了,可把我捲進來幹什麼?別說我不是張青山,就算是張青山親到,恐怕也得懵逼吧?
無奈的是,所有的苗頭都指向了我,那我是應該積極主動,還是該冷靜沉著呢?我有點拿不定主意,愁眉苦臉的去看寇真和鈴鐺,寇真那麼跳脫的性子,此時也皺著眉頭沉思不已,見我看他,一本正經道:「偉哥,既然捲進來了,想跳出去都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哥們福大命大,不一定會怎麼樣。」
丫的在自己腦門上比劃了一下,他在告訴我腦門上的索命勾不去掉,早晚也是一條死路,不如放手手腳,沒準還有一線生機,已經到了這一步,只能是見招拆招了,哥們深吸了口氣,對他們道:「收拾一下,下去吃飯,吃完飯去章慧家看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宅子
清晨的牌坊村有種朦朧的美,尤其是下過一場雨之後,更顯得超凡脫俗,空氣清新的帶著甜甜味道,對於在城市待慣了的人來說,這樣的清晨簡直是天賜的禮物,我走出旅館門口,深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氣,恍惚有種回到了家鄉的感覺。
「偉哥,你陶醉個啥?一晚上沒睡,我都困得栽倒就能睡著了,你精神咋這麼好?吃了過期淳藥了?」
美好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我飛起一腳去踹寇真,丫的躲到一邊得瑟的笑,我無奈歎了口氣,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好,碰到的儘是些稀奇古怪的事,越來越撲朔迷離,精神要是能好才怪了呢,說實話哥們腦子現在跟漿糊似的,別說主動去推測,就算是被動接收信息,很多都疏忽了。
可我有什麼辦法呢?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沒有讓我靜下心思考的餘地,只能是隨波逐流了,我振奮了下精神對寇真道:「不精神也得精神,別廢話,到章慧家看看,甭管什麼情況,都先回來睡上一覺,有什麼事都是晚上再說。」
章慧家並不難找,按照昨天晚上的路線走就是了,走在街道上,我發現清晨出來擺攤的人不少,有賣早餐的,賣水果的,也有賣襪子和一些雜物的……起初我並沒有在意,我和寇真住的巷子清晨也是一副熱鬧景象,可走了沒幾分鐘我就感覺不對了,這些做小生意的,每個攤位距離都很遠,從不互相說話,各自忙活著。
牌坊村的街道上根本沒什麼顧客,現在還不到七點鐘,大街上除了擺攤子的,就是我們幾個背著包走在街上,按理說是很吸引人目光的,畢竟我們是潛在的買家,奇怪的是,擺攤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我們。
那種感覺太過刻意了,難不成全都是針對我的?哥們有些心寒,明知道這些人心懷不軌,還不能莽撞拆穿,既然他們裝傻,我也裝傻唄,大步朝著章慧家快行,走到朝章慧家拐的路口,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從巷子裡面急急衝了出來,彭!的撞了下我肩膀,撞得哥們很懵。
推著自行車的男人對我擺手:「對不起,有點急事……」推著自行車就走了,我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模樣,以哥們的身手,被撞得這麼突然,怎麼都說不過去,我轉頭朝那男人看去,人家騎上自行車已經離的遠了。
或許只是個誤會吧,想到這我繼續抬腿走,慕容春卻深沉著對我喊道:「別動!」
慕容春的臉色很嚴肅,兩步靠過來,從隨身的藥箱裡掏出點粉末,左右手互相搓了搓,輕聲念誦咒語:「太虛玄妙神,空洞幽元君。生於眇莽中,運化標玄根。淡漠居正性,返照滅邪氛。消魔卻害除,沖融和至真。昭昭智慧鋒,威化比妖群。五濁安能擾……」
啪的拍在我肩膀上被撞的位置,手速快的嚇人,拍上隨即收回,朝我攤開手掌,我看到在她手掌心中有個跟線頭一樣的蟲子,不停的扭動,那蟲子非常的細,看不到腦袋或是手腳,十分怪異。
我臉色頓時就變了,小聲問道:「這是什麼?」
「發蠱,用死人頭髮培養出來的蠱蟲,剛才那個人不簡單,能瞬間在你身上下蠱,你還察覺不到,應該是個蠱師,小心點,在牌坊村裡,誰都不能相信。」
慕容春一邊跟我說話,一邊從藥箱裡拿出個小葫蘆來,把發蠱塞進葫蘆裡面,帶頭就走,哥們楞了楞,慕容春說牌坊村裡誰都不能相信,那她呢?是不是連她也不能相信?我忍不住恍惚了恍惚,寇真湊過來,小聲對我道:「偉哥,慕容春不簡單,咱們得小心點她。」
「寇真啊,傻子都看出來這娘們不簡單了,我們有選擇嗎?先去章慧家看看,待會你胡說八道一番,我仔細觀察觀察章慧家的宅子,甭管什麼事,都等晚上說。」
輕聲跟寇真說完話,我緊追幾步趕上慕容春,並排走了幾分鐘到了章慧家門口,剛到門口我就感覺有些不對,章慧家宅子很大,四周卻有一層薄薄的霧氣環繞,宅子依山而建,清晨起霧倒也正常,不過她家這霧起的卻是有些古怪,霧氣飄渺,卻只把宅子圍了一圈,宛如一條白色的玉帶,霧氣中若隱若現的似乎有人影晃動,仔細看去,卻又什麼都沒有,其他地方卻是半點霧氣也無。
隨即我的目光就被門前兩個石獸吸引了過去,昨天晚上在鈴鐺的銅鏡裡也看到過這兩個石獸,但真正看到,感覺太不一樣了,銅鏡裡的石獸模糊,只是死物,而我眼前的石獸雖然被刻意雕刻的像是石獅子,但其中的不同還是瞞不過我的眼睛,讓我奇怪的是,石獸是被點了睛的,點睛相當於開光,等於給了死物生命,雖然是象徵意義,但在玄學中卻另有一套說法,總之有這兩個凶獸守住家門,當真是鬼神辟易。
「章大姐在家嗎?我們來了!」寇真上前敲門,院子裡很快響起腳步聲,大門被打開,章慧探出半個身子,看見是我們,明顯鬆了口氣,客客氣氣的讓我們進去,一進章慧家的宅子,我就被她家院子裡的面積給鎮了,真大啊,光一個院子起碼就得有二百來平米,四間瓦房,面積相當不小,組成一個四合院。
院子裡面種著花,種著樹,石桌,石椅,巨大的花盆……古香古色,章慧家在村子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城市裡面的洋樓別墅跟章慧家一比,差的不光是氣派,還有底蘊,簡直就是土鱉。
「章大姐,我們商量了下,還是過來看看,我讓偉哥先給你家四周貼幾張黃符,真要有什麼事也都給你解決了……」寇真坐到石凳上,跟章慧聊起了天,章慧客客氣氣讓我們坐下,回屋忙活著倒水端茶,趁這個功夫,我朝著章慧家的圍牆走了過去。
我一動慕容春就跟了上來,陪著我轉圈,這娘們真是纏上我了,我也沒搭理她,順著牆跟慢走,仔細感覺院子裡有沒有陰氣,走了一半,慕容春突然停下來對我道:「不對,她家圍牆被人動了手腳。」
我朝她看過去,就見慕容春攤開手掌,掌心上黑乎乎的,我忍不住道:「什麼意思?」
慕容春指了指牆壁,我茫然的看了幾眼,突然看出點端倪了,章慧家的圍牆是用青石壘成的,古時候沒有水泥,更不會有工程塗料,昨天下了一場雨,牆面應該很乾淨才對,可是我卻看到牆面上塗抹了不少黑灰色類似泥漿一類的東西。
我伸手在泥漿上面摸了摸,低頭仔細去看,沾在手上的泥漿顏色黑灰,手感有些澀,具體是什麼,有點拿不準,我順著泥漿的地方找了找,在一塊凸起的地方看到一小塊黃紙,黃紙是被燃燒過的,卻沒被燃燒乾淨,雖然被雨水打濕,可還是能看到四周燒灼的痕跡。
紙灰!誰家會用紙灰塗牆?我驚訝的看了眼慕容春,慕容卻朝右邊的屋子使了個眼色,我聽到那邊傳來輕微的聲音,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北廂房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就見正面靠牆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木桌,木桌上面全都是牌位,有三四十個之多,全都是檀香木做成,古香古色,然而所有的牌位全都是七扭八歪,沒有一個是立著的。
木桌前面跪著一個瘦小的男孩,嘴裡唸唸叨叨的正在用黃紙製作紙錢,右邊已經堆積起了半人高的紙錢,被從門外刮進來的風吹動的嘩啦啦直響,我推門進來,嚇了男孩一跳,轉過頭來看我。
男孩也就十歲的摸樣,臉色蒼白,眼睛很大,尖下巴,雖然驚慌,眼神卻很堅定,並沒有驚慌失措,剛才一哆嗦也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是個英俊的男孩,臉上卻帶有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成熟和穩重。
「你是誰?」男孩看到我,沉聲問道,我看著旁邊的紙錢,目光轉到男孩身上,道:「我叫薛偉,是你媽媽請來幫你們的。」
男孩聽到我提起他媽媽,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轉過身去繼續做他的紙錢,沉聲道:「我家的事你管不了,你也不該管!」
太過老成的男孩,讓我感覺除了詭異之外,更感覺章慧家的事跟男孩離不開關係,我問道:「你是章慧章大姐的兒子?」
「不,我是吳凱的兒子,我叫吳進!」
《我是個陰陽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