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那鬼東西都沒撞到我,丹田就疼成這樣,哥們再傻也知道看似不起眼的肉球,應該就是有六十年江山可坐的妖胎了,還特媽的是個卵生,池子就是奪舍用的,它這是要擠進哥們身體之中,雀占鳩巢。
奪舍,顧名思義,乃是說人的肉體不過是精神軀殼,住宅的活證,奪舍就是要將自己的魂魄融入別人的身體,轉變成另外一個自己。
哥們這一百來斤,二十多年,憑啥你說奪舍就奪舍?丹田的疼痛激發了我的凶悍,猛地向上竄起,要抓道經師寶印跟那鬼東西拼了,可往上一挺才知道,池子裡的水竟然是弱水,弱水是沒有重量的,也是沒有浮力的,所以哥們並沒有在水中站起來,反而沉到了底。
要說這池子裡的水也是夠操蛋的,沒有浮力,沒有重量,偏偏能溺水,掉下來之後,哥們灌了兩口水,五臟六腑似乎都被凍住了,在這麼沉下去,都不用妖胎動手,淹都能淹死我,只要我死了,那鬼東西就能更好的奪舍了。
慌亂間,我突然想到個問題,慕容春是怎麼能在水裡堅持這麼長時間的?隨即恍然大悟,她用的是胎息,所謂的胎息,又稱「臍呼吸」、「丹田呼吸」。像嬰兒一樣用臍呼吸。語見《抱朴子?釋滯》:「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噓吸,如在胞胎之中。」就是說不用口和鼻子呼吸,如在孕胎之中,即是胎息。
道家的胎息功源於仿生龜息氣功,到漢代才演變為胎息。《後漢書·王真傳》:「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李賢注曰:「習閉氣而吞之,名曰胎息,習嗽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胎息屬道家密宗,是種極緩慢而深沉的呼吸,故也稱潛呼吸。由於此功技術性很強,非有師父傳授才能修煉。據說胎息功練成後「謂之大定」,可達到食氣和辟榖的神奇境界。
我小時候跟張青山學道,不是看天上白雲就是學習呼吸,其中就有這胎息,胎息練成不容易,哥們雖然不到境界,法門卻是會,急忙閉氣用胎息法,這一番折騰,那個妖胎竟然沒來攪擾,實在是有夠古怪。
哥們靜心胎息,感覺胸口不在那麼憋悶,扭頭去看,就見慕容春舉著銅鏡,上面貼了道黃符,在水中散發著金光,照住了跟雞蛋似的妖胎,那妖胎真特媽的妖,在水中滴溜溜旋轉不停,四周的陰氣不斷匯聚,竟然散發出瑩瑩白光。
不是妖胎不來攪擾,是慕容春幫我擋住了,哥們突然心中一動,慕容春在空中的轉折,掉落到水池,卻不出來,難道她早就知道哥們要掉進來,就等這個機會?哥們心有疑惑,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摸到了道經師寶印,想要過去幫慕容春幹掉妖胎。
我剛一動,妖胎像是感應到了,不在匯聚陰氣,猛地朝慕容春撞了過去,慕容春抬起銅鏡抵擋,妖胎滴溜溜撞上銅鏡之後,反彈了下朝著我就過來了,跟打檯球折射似的,臥槽,還特媽會找角度呢?哥們攥著道經師寶印就拍。
在我看來,妖胎沒有成型,進水之後也沒有顯現什麼威力,憑我和慕容春應該能收拾得了,至於水池外面,這麼半天也沒有人下來幫忙,說明正在僵持狀態,旱魃不是好惹的,那麼多的術士,加上張青山,楊瘋子,崔判官,鬼差,實力同樣不弱。
只要我和慕容春在池子裡收拾了妖胎,一切也就都結束了,萬萬沒有想到,那妖胎端的是怪異非常,道經師寶印拍出去的一瞬間,妖胎猛地停頓住,道經師寶印從它身邊擦過,接下來,水中氣息忽地生出變化,水池裡的水猛然停頓,就連上方的銅鏡滴落下來的水滴也忽地一窒,山洞之中頓時沉悶壓抑到了極點。
時間彷彿也在這一刻停止,然後,我就看到面前的妖胎,幻化出了一張人臉,竟然跟我的臉一模一樣,人臉詭異的面對著我,我丹田突然間如針扎般疼痛,疼痛一起,那裡還能胎息,張嘴灌了兩口水,慕容春急忙朝我而來,可在水中,尤其是這弱水之中,行動並不順暢。
妖胎在這池水中卻是如魚得水,水中一道道純正的陰氣注入他身上,哥們腹痛如萬刀挖心,我知道這是妖胎在折磨我,想讓我昏沉,可我特媽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能讓這個鬼東西上了我的身,它變換出我的臉來,為的就是讓我心驚,向我示威。
哥們振奮起最後的精神,腳下猛地邁動罡步,咒語是念不出來了,卻不耽誤我默念,手中道經師寶印高高舉起,面對著妖胎,想要奪舍,你特媽必須得靠近我,不靠近你奪個毛的捨?你只要敢靠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同時想要給慕容春爭取點時間,因為我看到慕容春手中拿著銅鏡靠近了妖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妖胎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沒有任何徵兆,妖胎眼睛睜開之際,池內的水溫猛然就提升了起來,所有冰寒入骨的氣息在這一刻變得沸騰,瘟煞的熱力蒸騰而起,將整個山洞籠罩在其中,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感覺到池子裡的水瞬間便燃燒了起來,這種極寒到極熱的差別,帶給我無比強烈的傷害,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我身體上因寒氣在皮膚表面凝結的冰霜,碎裂開來,而我的身體彷彿也在這碎裂當中,碎裂成一塊塊。
巨大的疼痛衝擊之下,我眼前一陣眩黑,就要昏迷過去,但我知道此時萬萬不能有任何不清醒,否則將是死無葬身之地,「咯蹦」一聲,我咬碎了一顆牙齒,我強忍住要眩暈過去的感覺,不斷默念佑聖真君神咒:「太陰化生,水位之精。虛危上應,灶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攝萬靈。無幽不察,無願不成。劫終劫始,剪伐魔精……」
不斷觀想著佑聖真君附到我身上,這是哥們最後的大招了,成,或許能有一線生機,不成,也就完蛋了,可由於冰塊碎裂之際帶動我身上表皮也跟著碎裂,我身體鮮紅如血,奇經八脈伸縮不定,牽動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
這種痛苦已不是常人能夠忍受得住,我一邊要苦苦忍受著這種痛苦,一邊還要保持清醒,感受來自妖胎的氣機變化,巨大的痛苦令我的神識漸漸模糊,內心之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誘惑著我「放棄吧,放棄吧……你這麼堅持是為的什麼呢?咱倆是一體的,融在一起,統治這個天下,不是很好玩嗎……」
我意識漸漸模糊,神魂漸漸脫離了身體,也就在此時,水池地下突然傳來一聲大響,我清醒了下,看見慕容春不在靠近妖胎,而是用手中的短刀,插進了水池正中央的一個位置,不斷用銅鏡使勁砸動劍柄,巨大的聲響就是從那發出來的。
我不知道慕容春在幹什麼,但她肯定是找到了關鍵,她說她看到了結局,那麼生機就在慕容春手中,我很有必要為她爭取點時間,一念至此,我舉起手中的道經師寶印,朝著妖胎砸了過去。
道經師寶印,自打張青山留給我,就沒離開過我,向來是我保命鬥法的利器,現在卻不得不脫手而出,說起來也是哥們命不好,這麼多年,除了道經師寶印,連件趁手的法器都沒有,除了黃符,最管用的就是它了。
連護身保命的傢伙都扔出去了,我以為怎麼也能讓妖胎有些顧忌,沒想到道經師寶印扔出去的一刻,妖胎身上突然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那妖胎都沒動,卻在他周圍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我只覺得身子一輕,妖胎那張臉眼中無限放大,彷彿一處溫暖柔和的所在,顯露出來不可抗拒的牽引之力,天旋地轉之中我被吸了過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消失
被吸過去的瞬間,我感覺從未如此清醒過,是我自修道以來,從未感覺到的奇妙變化,在這樣一種狀態下,六識感應無比靈敏,水池彷彿自成了一片天地,混沌且寒冷,我身軀情不自禁捲曲了起來,在這種寒冷的混沌狀態中我明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識,或者說是魂魄,正在侵入我的身體。
妖胎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息每一條都是如此清晰,穿過我的神識,與我的魂魄發出難以言喻的震盪,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還來不及細細品味,一陣強大的眩暈來襲,我卻沒有失去意識,眼睛仍然是睜開著的,水池中卻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感覺天地間的色彩開始緩緩淡去,等我回過神來,整個天地都化成了灰白色,我耳邊湧入的聲音,也不再是富有層次的水流聲響,而是一種單調,近乎於鬼哭狼嚎一般的嘶叫。
山洞之中灰白色的氣息如同無數條蠕動的冤魂,我感覺到無數的怨氣,戾氣,伸縮,交叉,在我周圍伸縮交迭,此時,先前清澈見底的池水變得相當渾濁,灰濛濛的,卻隱然透出一層淡淡死氣。
哥們心裡清楚知道,妖胎是要上我的身,之前我以為他會像孤魂野鬼一樣朝我狠命衝擊,把我神魂撞出體外在趁機佔我的身,真要是那樣,哥們起碼能拚命,誰能想到妖胎奪舍如此妖孽,離的這麼遠,就要奪舍。
妖胎奪舍比把神魂撞出體外更加陰毒,神魂撞出去,還能成孤魂野鬼,這般奪舍卻是要把我神魂先滅了,不會在有半點我的痕跡,哥們別無他法,只能是默唸咒語,多少還是起了點作用,丹田內有股淡淡暖流在流轉。
或許是哥們堅持的時間有點長,妖胎不耐煩了起來,忽地扭動了下,池子裡的水流猛地朝我衝擊過來,宛如巨浪打在身上,衝擊之大,幾乎就要打得我形神俱滅,水池中的每一次翻湧,在我的感覺中都猶如海面掀起層層巨浪,神魂在這巨浪之中顛簸,就在我幾乎就要忍受不住的時候,水池底部彭!的響起成巨響。
變故是慕容春引起來的,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池子底部和池子四周卡卡卡……怪響迭起,石頭壘砌成的水池開始裂開,那妖胎終於憤怒了,之前對慕容春簡直視若無物,此時卻扭頭去看慕容春,哥們經歷了這番折磨,心神卻清醒的很,不知道為什麼,連先前呼吸不暢的感覺都沒有了。
「天雷天中起,地雷地中行。神雷動五嶽,水雷四海騰。今年雷速起,密行五闕號,霹靂借神威。神符所到處,萬邪不敢生。急急如律令。」我用全部的心神念誦五雷敕咒,當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默念出來,身軀一震,我又能動了。
符袋還在,我掏出所有的黃符,朝著轉頭的妖胎猛地衝了過去,手中所有的黃符都拍了過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同歸於盡,同歸於盡……我的動作引起了妖胎注意,又轉過頭來,或許是之前離那麼遠就奪舍,消耗了他不少妖力,反應有點遲鈍,被我猛地抱在了懷裡,我黃符使勁貼在他身上,張嘴就咬!
妖胎沒想到哥們會如此瘋狂,猛地一縮,我沒咬到,那鬼東西狠撞了我一下,哥們身上的經衣猛地金光一閃,我突然明白為啥這鬼東西如此強大,卻沒輕易上了我的身,原因就是慕容春披在我身上的經衣。
「老子跟你玩命!」我默喊了聲,伸手去抓那鬼東西,卻見妖胎跟魚一樣在池子中飄蕩,不斷在變化,卻不在跟我較勁,而是朝著慕容春去了,想必是要先解決慕容春,慕容春還在池底,她的手中多了個小小的瓷瓶,放在水底,然後用手不斷搓動瓷瓶。
剛才的爆炸聲,顯然是慕容春用瓷瓶搞出來的動靜,哥們不知道那瓷瓶裡裝的是什麼,是火藥,還是藥粉,總之很管用,妖胎朝著慕容春而去,說明慕容春的辦法起了作用,我也有點明白了,妖胎奪舍,主要是在這個陰氣聚集池子裡,離開了滿是陰氣的池子,妖胎或許不難對付,或許就沒那麼容易上我的身。
池子外面,張青山他們無暇顧及我,東哥也無暇顧及妖胎,也就是說,只要破解了這個池子,那個妖胎就不難對付,想明白這些,哥們振奮精神,橫的一拐,朝著慕容春去了,我的想法是擋在慕容春前面,繼續跟那個妖胎耗時間,打是打不過他,可他畢竟要上我的身,上身也是需要時間的,何況哥們還穿著經衣。
我沒想到的是,那妖胎竟然恢復的如此快,就見它在水中搖搖晃晃,不斷的變化著,已不再是雞蛋的模樣,而是變得血紅,紅的分外妖異,身軀猛然一縮。一股巨大無比的吸噬之力出現,這一縮之力,幾乎抽取了所有水中的陰氣。
水池中的水瞬間消失了一半,哥們腦袋都冒了出去,但是緊接著,那妖胎猛地一轉,朝著慕容春撞了過去,哥們穩住了身體,縱身就撲,也就在此刻,我看到慕容春蹲在水底,朝著那怪胎露出笑容,側身一躲。
「轟……轟!……」連聲巨響中,水底底部突然塌陷下去,露出一個黑色的窟窿,池水轟然向上衝擊,那窟窿雖小卻產生絕大的吸力,池水全都朝那窟窿傾瀉,妖胎縱然妖異非常,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控制不住身體,滑動著朝窟窿而去。
我也情不自禁的隨著池水朝窟窿滑過去,幸好哥們被爆炸產生的水流衝擊開了好幾步的距離,離池邊不遠,伸手抓住了池邊,那妖胎太過怪異,本來是張人臉,卻突然長出個類似觸角的東西,猛地捲住了我,哥們被它拽的一沉,差點脫手。
妖胎纏住我,猛地一動,到了我身邊,妖胎爬到我身上,對著我耳朵,發出了「嗡」的一聲震鳴。強大的力量從我耳朵裡直灌而下,我的魂魄像是被震散,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只感覺比黑夜還要深沉十倍的黑暗,就要將我吞噬掉。
耳邊突然響起慕容春的咒語聲:「四天閉塞,八面黑雲。上徹天河黑澤,下至九壘重陰。黑風霧靂,黑霧奔騰。黑羅黑網,黑索黑輪。黑雷黑雹,黑氣雲。吾行黑罩,罩定鬼魂。邪愁祟慘,鬼哭神……」
咒語聲讓我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慕容春不知何時抓住了那妖胎,那妖胎在她手中使勁掙扎,身上的瘟熱氣息蒸騰的慕容春似夢似幻,同時我看到慕容春右手上,拿著一支小小紅色令旗,令旗上面繡的黑雲,圍繞著中間一方鮮紅的印章。
幽冥旗!慕容春要幹什麼?哥們聽出了她口中的咒語,黑罩咒,令旗是幽冥旗,人皮為旗,黑罩為咒,這是黃泉引路之法,我伸手去抓那妖胎,慕容春卻突然朝我展顏一笑,道:「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說完咬破舌尖猛地噴在妖胎身上,「嗤嗤……嗚啊……嗚啊……嗷嗷……」妖胎猛然發出了彷彿受傷野獸又如厲鬼的嘶吼咆哮,纏住我的觸角鬆開,隨著慕容春朝那黑窟窿滑落下去,整個山洞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四周陰氣不在是先前點點滴滴般緩慢聚集,而是凝結成一條條黑線,如倒灌向上的水流,快速彙集到那池底的黑窟窿裡。
哥們是真驚了,向前一躍去抓慕容春,可那黑窟窿裡在水流乾淨之後,一大團黑色氣息像噴泉一般,噴射而出,宛如一朵黑雲,又快速縮回,包裹住了慕容春和那妖胎。
《我是個陰陽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