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知道他說得對,但我還是不能釋懷。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且這些事都是在我們找到胸針後才發生的。」
「你覺得——」他動動嘴唇,我知道,即便壞事一樁接著一樁,我知道他現在依然在嘲笑我,「你覺得這一切都是這枚胸針造成的?」
「自從我們把它偷走之後,我是說,僅僅是幾個小時之後,一切都開始不對勁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不過是個巧合,希瑟。」他小聲說,「僅此而已。」
「我不這麼覺得。」我固執地說。我感覺自己很傻,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堅定地說了下去,「在我們發現這個東西之後,馬丁不見了,沃爾沃汽車啟動不了,你扭傷了腳踝。然後,你把它丟掉,達倫就在它被衝上岸的海灘上消失了,艾瑪瘋了,現在我——」我沒有說下去,只是咬緊牙關。
我心裡的怒火越燒越旺,我真氣道奇不信我的話。那會兒,艾瑪說了她那個瘋狂的故事,他都沒有這麼嘲笑她。他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呢?
「希瑟——」
我沒有讓他說完,我肯定他一定會嘗試說服我相信我不過是在說瘋話。
「道奇,如果我們……喚醒了某個東西,會怎麼樣?」
「希瑟,什麼東西都沒有。」道奇坐在椅子上向前探身,強迫我注視他,「這裡只有我們。或許——」
「這一切不是我想像力豐富。」我喝道,「可能是……你說的那種情況。德魯伊教成員。」
「那只不過是一個故事,希瑟!」道奇大聲說。他做了個深呼吸,顯然是在控制情緒,「聽著,我覺得是你以為你看到了你說你看到的那些情形。」他說,我瞪著眼,聽他如此小心地措辭,「也許你現在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不是。我是說,剛才我頭昏的時候,有那麼一會兒,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病。」我固執地重複道。
「你可能生病了,只是你還不知道而已。」他堅持,「我也覺得我自己很好,等我病倒了,我才糾正了看法。希瑟——」他伸出一隻手揉著額頭,這會兒,那裡佈滿了晶瑩的汗珠,「——希瑟,你說的都是迷信。什麼鬼魂呀,肉體呀。我的意思是,就在昨天晚上,你還說艾瑪失心瘋了。現在呢,你覺得她說得對?」
「我不知道。」我含糊地說。我還沒準備好和艾瑪站在同一陣線。我並沒有看到她說的那個東西,但我或許願意用更為開放的思維去思考這件事。可她……她現在是那麼不穩定,很難去相信她說的任何話。
「我沒發瘋。」
我並沒有聽到艾瑪走出帳篷,當我聽到她的聲音轉過頭去的時候,她已經站在我們身後幾英尺的地方了。
「艾瑪,你醒了。」道奇說,他假裝出歡快的語氣,我知道他和我都在想同一個問題:艾瑪站在那裡聽了多久了?
「我不是失心瘋。」她又說,向前走了幾步,在沙灘上發不出一點腳步聲,「我看到的那個東西,是真實的,它就在那兒。」
我們默默地看著她繞過火坑,慢慢坐在一把富餘的椅子上。她穿著我之前幫她穿上的衣服,只是現在皺巴巴的,外套鬆鬆垮垮地垂著,一邊肩膀露在外面。她的頭髮亂七八糟,不是那種「我剛剛起床」式的隨意造型,我知道,她要花上幾個鐘頭,才能弄出那樣的效果,這會兒,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也不在乎她是什麼樣子。至少是一天前化的妝此時脫落了一半。
她比我從前所見的她蒼老了很多。這種老態在她的眼睛裡:彷彿她見證了真正可怕的情形。那雙眼睛裡透著恐懼、憂傷和逆來順受的意味,我不喜歡注視這樣一雙眼睛。然而,我卻無法收回目光。
「再把你看到的講一遍。」我要求道。
此時此刻,她鎮定了許多,我希望得到一些更具體的細節,畢竟現在我和道奇只是根據昨天晚上她在歇斯底里狀態下說出的隻言片語,拼湊出了大致的故事。
艾瑪沒有回答。她看著我,樣子怪怪的,頭歪向一邊,眼睛周圍的肌肉微微有些緊繃。
「出什麼事了?」她問我。
「什麼?」
「你遇到事情了。是什麼?是不是在小海灣那裡,你回去了?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我……不確定。」
「快說。」她命令道。
我又講了一遍我的故事。艾瑪瞪大眼睛,不僅驚訝,還很恐懼,接著,她顯得很滿意,露出一副屈從的樣子。
「我早說過了。」她在我說完的時候道。然後,她更激動地重複了一遍,「我早說過了!」
「我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我堅稱,我的經歷印證了她的故事,讓我感覺很不舒服,畢竟她的版本太不可思議了。
「可你覺得出事了。我聽到你剛才說的話了。」我剛剛張開嘴想要爭辯,她就又說道。
「我不知道。」我悲哀地小聲道,並且意識到道奇正密切注意著我。我喘了口氣。「我看我們應該離開這裡。」
無人反對。
儘管到帳篷裡度過我們在沙灘上的最後幾個鐘頭很有誘惑力,我們還是不願意離開火堆。不止是為了取暖,而我太冷了,寒意深入骨髓,道奇則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燒得厲害,覺得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儘管我一直摟著他的肩膀,迫切希望能讓他暖和過來。
我們在火邊擠作一團。我們周圍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顯得很不吉利。漸漸地,灰色開始變黑,黑暗是那樣不友好,充滿威脅。
我們並沒有過多地說話。在剛才貌似恢復正常之後,這會兒,艾瑪又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裡,一邊看著火焰,一邊哼哼著。至於道奇,看起來就好像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清醒,我試過幾次要他躺下來,他卻不願意。我也沒有堅持。他此刻雖然虛弱,頭昏眼花,意識不清楚,只要他在,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慰藉。至於我自己,我在仔仔細細地觀察那枚胸針,不放過一個細節。我把它側過來,藉著搖曳的火光,將胸針上的圖案照得清清楚楚。我還把它扭過來扭過去,嘗試辨認出曲線和形狀是什麼意思。這個小小的圓環雖然小,卻和我的手掌差不多大,我也不確定是為什麼,可我依然認為,對於發生的一切,即便不是因它而起,也與它有關。
不過那些符號古怪至極。難以辨識,卻不是胡亂塗鴉之作。我並沒有洩氣,而是繼續破解,我把胸針翻轉,從不同的角度看,嘗試解讀那些環行物和不規則的角。
「看這個,」我緩緩地說,瞇起眼睛看胸針,「要是從正確的角度看,就會覺得這裡有點像個人。」
「什麼?」道奇扭頭看著我,眼睛半睜半閉,下巴顫抖著。他吸了吸鼻子,拉緊第二件外套,卻還是看著我所指的部位。
「看這個胸針,」我說,他歎了口氣,我假裝沒注意到,「看這個部分。」
我把它舉起來,讓他查看。他並沒有隔著我們之間很近的距離仔細看,而是把它從我手裡拿走了。我看著他把胸針顛來倒去地看。
「也許吧。」他說,「你說的是火焰中心的這部分吧?」
「火焰?」我眨眨眼,「什麼火焰?」
「就是這裡。」他指指我破譯不出的鋸齒狀符號,「它們代表火焰,對吧?」
我無法肯定,畢竟在我看來,那些圖案一點也不像火焰,但我記得道奇輕而易舉就指出那個地方是個石塚,而我只看到了一堆石頭。
「當然。」我小聲說。
「這些圖案看起來像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