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猜巴走到屍體旁,半蹲下來,仔細觀察片刻,將屍體翻過來探手就往胸口處插,便聽噗一聲悶響,好像插進了破爛的皮革裡,其間又濕又熱,還有無數小東西在蠕蠕而動,猜巴剛把手插進去,那些小東西便爭先恐後地撲過來,咬他的手指。猜巴連忙縮回手,卻見幾根手指上已經多了十幾個小小的血洞,皮膚下什麼東西正快速沿著手背向上爬,眨眼工夫就到了手腕。「屍蟲?」猜巴驚叫一聲,左手緊按住右手背,轉頭喝道:「快給我找個杯子來!」心中卻是奇怪,剛剛那法師的雷符威猛至極,他躲在一旁遙控屍蟲,被雷符一震,神搖氣沮,一時失神,險些被身邊那隻小鬼降反噬,以如此威力的雷符,那些屍蟲首當其衝,應該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怎麼還會有漏網的?他下意識往地上掃了一眼,只見白花花都是震死的屍蟲和那七具屍體炸裂的碎肉,隱約間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地上那些碎肉有點少。
正疑惑間,卡森已經拿著一個玻璃杯子走過來,那杯子原本就放在櫃檯後面的辦公桌上,濺上了不少模糊的血肉,他本想拿去洗洗,但見猜巴語氣甚急,想來他也不是突然口渴要喝水,便直接拿著骯髒不堪的杯子過來了。
猜巴果然不挑,接過杯子放在地上,飛快地抬起左手咬破食指,往杯中滴了兩滴血,旋即拿著杯子往手背一扣,恰好把那些不停蠕動上向的波紋全都扣在其間,就著食指鮮血在杯底畫了道符,喃喃念誦咒語。
卡森關切地湊過來問:「大師,不要緊吧!」
猜巴正唸咒到關鍵,無暇回話,只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傢伙怎麼這麼不識趣,看來剛才教訓得還是輕了。」
卡森見猜巴不說話,便又道:「大師,我幫你按著杯子!」
猜巴正在施法,哪容他一個外行人過來插手,不悅地一轉身子,底下抬起一腳踢出,想把卡森踢到一邊去。可他一腳踢出卻落了個空,卡森一伸手,就按住了那杯子,笑道:「大師,我來幫你……」話音未落,那杯子已經乓的一聲炸得粉碎。
「你!」猜巴顧不上生氣,忙不疊地用左手去按右手背,以控制鑽進皮膚下的屍蟲,可卡森卻突然一把捉住他的左手,笑道:「哎呀,我用力太大了,把杯子捏碎了,大師傷到沒有?」
「滾開!」猜巴大怒,又抬腳去踢卡森,卡森卻是先發制人,抬腳一踩,就把猜巴想要抬起來的腳給結結實實壓住,這一下踩得好狠,痛得猜巴嗷地叫了一聲,只覺腳上的劇痛迅速沿著大腿向上蔓延,眨眼工夫,半邊身子都跟著痛了起來,不禁怒視卡森,「你想幹什麼?」暗暗唸咒,想懲制卡森。其實他這法子說穿了也沒什麼神奇的地方,身為一個降頭師,他也有大多數降頭師都有的通病,走到哪兒都想給人下個降頭,也不是什麼太厲害的東西,但把降頭下到身邊人的身體裡,不僅能隨意控制對方的生死,還能時刻瞭解對方的想法,這種神般美妙的感覺,正是促成這種惡習的原因。猜巴初到齊塞島,就給卡森下了個噬心降,放了個毒蟲到卡森心臟處趴著,一旦驅動,張口直咬心臟,那痛苦滋味可想而知。
猜巴不是笨蛋,一看卡森這一連串動作,就知道對方不懷好意,想是因為自己剛才懲罰了他,所以懷恨在心,想趁著這工夫報復。
「真是個小人!」猜巴暗暗咒罵著,拚命驅動噬心降,眼前卡森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帶著古怪地笑容看著他,可旁邊黑暗角落裡卻有一人哎喲慘叫著跌倒,痛得滿地打滾,骨碌碌滾到兩人腳下,猜巴定睛一瞧,不禁背上寒氣直冒。
這痛得滿地打滾的,可不正是卡森!
猜巴驚疑不定地把目光挪回到身前若無其事的卡森身上,澀聲問道:「你是誰?」
卡森譏諷的笑容中,臉容漸變,慢慢化成雍博文的模樣,挑著眉頭問:「大師,您自己的屍蟲味道如何?」
兩人相互之間交談一直用的英語,原因卻是卡森不懂泰語,而猜巴這個降頭師卻懂英語,所以只能用英語交流,若是換了用泰語的話,那雍博文這個冒牌的卡森早就露餡了。
猜巴眼見大變活人,臉色當真精彩萬分,聽到雍博文的話,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瞧,那鑽進右手裡的屍蟲竟已經鑽到了臂彎處,不禁嚇得渾身哆嗦,也顧不得什麼大師風範了,轉而哀求道:「法師,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您放過我吧!」
雍博文問:「捉來的女孩兒和惡鬼呢?都在哪裡?」
猜巴道:「惡鬼就在我腰包的封匣中裝著,女孩兒我不知道。」一看雍博文眉頭一挑,連忙又說:「卡森知道,他是這裡的負責人,我只是過來幫忙的,不管事兒!」說罷,識趣地唸咒安撫住噬心降。
經過這麼一翻折騰,卡森已經痛得滿身大汗,簡直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嘴歪眼斜,四肢抽搐不止,一時說不出話來。
雍博文見此情景,也不急著追問,伸手去猜巴的腰包裡掏封匣。
猜巴眼中閃過一抹得色,默默念動咒語。
在那腰包裡有他的本命護身金蛇降,由九百九十九條不同毒蛇煉成,劇毒無比,普通人沾上就死,這法師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凡人,中了這奇毒保證立馬嗝屁著涼一個大海棠。
但雍博文只是伸指在猜巴的腰包上輕輕一點,那腰包立時爆得四分五裂,裡面的物事灑落滿地,一道金光如閃電般衝出,直射向雍博文面門,這金蛇降最喜自人七竅鑽入,先食腦漿,再吃腑臟。雍博文冷笑一聲,扯出張紙符往空中一揚一卷,登時將這金蛇降牢牢捲住,拿在手上斜了猜巴一眼,猜巴立時面如土色。雍博文將金蛇降拿到近前細看,只見這東西雖然名為金蛇,但與蛇的樣子卻是相去甚遠,除了身子細長稍有類似外,兩側各生有三對透明薄翼,腦袋不似蛇卻似蜈蚣,腹下生有八足,均是長滿細茸,尾巴處還有一個倒鉤宛如蠍子。
這東西在雍博文掌中兀自張牙舞爪,雍博文兩指輕輕一掐,金蛇降吱的尖叫一聲,猜巴跟著慘叫一聲,捂著肋部栽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吐,不停叫道:「法師饒命,法師饒命!」
雍博文冷冷道:「你求我饒命?可你殺死那些女孩兒的時候,可饒過她們的命?」
猜巴涕淚齊流,形象全失,哀嚎道:「那些鬼附身的女孩兒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制住她們,都是卡森的手下動的手!」
雍博文搖了搖頭,彎腰自地上雜物中撥了撥,見其中果然有一個黑色的長條木匣子,稍稍一探,眾惡鬼果然都在其中,當下手上微一吐勁,當場把那金蛇降捏爆,猜巴嚎叫一聲,便如金蛇降一般,爆體而亡,彷彿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捏爆了一般。一攤攤鮮紅的血肉崩濺得滿屋都是。一團陰魂自血肉之間緩緩飄起,雍博文卻是連他做鬼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使了個驅魂符,將那尚未成形的陰魂驅得乾乾淨淨。可憐猜巴一輩子都在煉鬼做降,可到自己死的時候,連鬼都做不成,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卡森這工夫總算是緩過氣兒來,看到此情此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看著雍博文的目光中充滿了畏懼。
雍博文不急著放出眾惡鬼,只是把封匣收好,轉頭看著卡森,問:「那些女孩兒呢?」
卡森哆嗦著道:「在,在錢莊的地下保險庫裡,有,有十幾個人看著!」
「有沒有傷害她們?」
「沒,沒有。這些女孩兒都是人蛇幫的貨,我們這次本是打算借此機會賣人蛇幫一個人情,所以我下了嚴令,不准碰那些女孩兒!」
「帶我去!」
卡森一丁點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帶著雍博文來到後面一間小屋,小屋門口站著兩人,抱著槍在那裡閒聊,見到卡森一身狼狽地領著雍博文過來,立刻就要提錢,雍博文毫不客氣地放了兩計陰雷,當場把兩人打得像遇火的蠟像般融化成兩灘血肉。卡森本就嚇得要死,見此情景,腿一下就軟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說什麼也爬不起來,雍博文見狀便問:「就在裡面嗎?」
卡森點頭道:「進門就是樓梯,順著走下去就是地下保險庫,女孩兒們都被鎖在保險庫裡,外面是看守,保險庫是智能識別鎖,只有我的聲音和臉才能打開。」
雍博文也不打話,一手提起卡森進了小屋,沿著螺旋狀的階梯向下走了百多級,進入保險庫。
這下面的空間倒是相當大,走下樓梯迎面的是一個緊鎖的鐵柵欄封住去路,隔著柵欄可以看到,裡面的保險庫大門佔了整整一面牆,比起正規銀行來也是毫不遜色,門前有約摸百多平方的空地,擺了幾張桌子,十幾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聚成幾堆在那裡打牌,只有三個人扛著槍坐在柵欄後閒聊,一見雍博文過來,三人同時大聲發喊,端槍就射,卻是沒有看清雍博文手裡拎著的是自己的頭目。正玩得興趣的眾人聽到喊聲,扔了牌就手忙腳亂地去拿槍。
雍博文喚出九幽神魔,對著柵欄連射了十八顆陰雷,將所有人統統打死,上前爆開柵欄,踩著滿地血水來到保險庫大門前,將卡森往地上一扔,道:「開門!」
卡森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道:「你放過我,我就開,不然的話,我死也不會開!裡面的空氣只夠維持八個小時,到時候她們全都會悶死!」
「殺那些女孩兒的時候,你有放過她們嗎?」
雍博文此刻冷酷得簡直就好像個冰塊,渾身都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寒氣。
「我沒有動手,我沒有動手!不管怎麼樣,你要是不放過我,我絕不會給你開門,打不開門,她們都會死!」卡森聲嘶力竭地大叫,「這門只有我能打開,只有我能打開……」
雍博文默然片刻,道:「好,只要你打開門,我就放過你!」他雖然有焰爆指這法術,但對於能不能破開這麼厚的鐵門心裡還是沒底,更不知道這保險庫倒底是什麼材料建成的,不願意讓裡面的女孩兒冒風險。
卡森卻不放心地道:「你發誓!你們法師發的誓都會應驗!」
雍博文冷哼了一聲,嚇得卡森一激靈,卻兀自固執地看著雍博文,不肯退縮,這事關小命,退也是一死,莫不如硬頂一下。
「好,我在此發誓,你放出女孩兒們後,我一定會放過你,有違此誓,讓我父母親人俱亡!」
卡森看了看雍博文,見他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便覺得他這誓言挺有力度,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保險庫的驗證電腦前,把臉湊到視頻檢測器前,大聲說:「開門!」
緊閉的保險庫大門啪的一聲輕響,彈開一條縫隙,旋即緩緩打開。
保險庫內,驚慌的女孩兒們三三兩兩地縮在大堆的鈔票、金塊之間,看到雍博文出現在門後,都是一呆,旋即發出一片歡呼,歡呼中還夾著喜極而泣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