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劉雨生被人一腳踹倒,只覺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無數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隱約中聽到一個道士在唸咒語: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隨著咒語聲,劉雨生又進入了一直困擾他的夢境,這次他沒有變回5歲的樣子,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眼看著幼年時的自己在夢境裡發生的故事。夢境開始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劉家村一切都很模糊,只能看清聽話的大黃狗、慈祥的劉奶奶和一直疼愛自己的母親馬蘭香。但是隨著夢境的進展,劉雨生的夢裡忽然多出了一個道士!
這個道士身在夢中,卻彷彿能看到夢境之外的劉雨生,他向劉雨生微笑著,口中不停的念誦著劉雨生十分熟悉的咒語。當咒語念完的時候,一陣天旋地轉,劉雨生發現自己又從夢境裡退了出來,他覺得自己似乎哪裡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但是具體哪裡卻又察覺不到。
一股冷風吹過,劉雨生又清醒了一些,他試圖站起來,但隨即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在桌子腿上,嘴巴裡還塞了一團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要想站直身子除非把桌子也抬起來,掙扎一番,他放棄了徒勞的舉動,開始打量四周的情況。
這些胡鬧的年輕人真的從冷凍櫃裡推了一具屍體出來!他們把兩張床並排放在一起,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那具**的屍體就擺在旁邊的床上,上面隨便的搭了幾張塑料布。那些年輕人都坐在另外的空床上抽煙,沒人說話,整個太平間都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這些年輕人對於堵住人的嘴巴並不擅長,劉雨生用舌頭輕輕的頂掉了嘴裡的東西,他本想呼救,但想了想又放棄了。太平間位置太偏僻,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剛才那麼大聲喊救命都沒用,現在喊也是徒勞,說不定還要再挨一頓毒打。反正這些年輕人只是胡鬧,他們打賭而已,應該不會毀壞屍體,只要屍體安然無恙,能對死者家屬交差,就由得這些人去吧。
太平間裡寂靜無聲,只有日光燈偶爾發出的吱吱聲和冷氣機的嗡嗡聲從外面傳進來,這種情況實在無聊,劉雨生見那些年輕人老實了下來,沒再整什麼妖蛾子,索性也閉上了眼,準備打個盹兒。不是他神經大條,實在是腦袋被踢的一直發昏,跟人撕打一番,身子也乏了。
劉雨生剛閉上眼,一口氣還沒喘完,忽然有人一驚一乍的喊道:「媽的誰掐我?」
這一句話立刻把所有人都給引爆了。這些人喝了酒以後打賭才來到太平間,面對著死人說不緊張是假的,誰能習慣和屍體呆在一起?一直沒有人說話,其實大家的神經都已經繃的緊緊的,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被疑神疑鬼,不知是誰忽然喊了這麼一嗓子,頓時惹的一通大亂,幾個年輕人從床上滾了下來,其中一個哭爹喊娘的就往門外跑。
在床上躺著的女孩子根本沒睡著,躺在死人旁邊,誰有那麼虎還能睡覺?她也被這一嗓子嚇的不輕,不過坐起來看見一群人的醜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女孩子的笑聲,那些年輕人才回了魂,彼此看了看,頓時一起哄笑起來,他們對跑到門口的傢伙說:「**嚇尿褲子了吧?慫貨!」
跑到門口的那個人此時也鎮定了下來,被眾人取笑的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的說:「媽的是誰瞎詐唬?不是說好了都不准說話嗎?」
床上的女孩子止住了笑,也氣呼呼的問道:「你們哪個混蛋喊的?胡鬧什麼?」
一米八五的大個子站起來,虎著臉說:「大姐頭,是我喊的,但是真的有人掐我,不知道是哪孫子干的!」
女孩兒挨個看了看,眾人都是一臉的無辜樣,大個子推了身邊的雞冠頭一把說:「媽的,雞頭是不是你幹的?不服是不是?」
雞頭大怒,衝上去就跟大個子撕打起來,他身材不算魁梧,力氣倒不小,跟一米八五的大個兒打架一點也沒有吃虧。周圍的年輕人紛紛起哄,還假模假式的拉起了偏架,大個子趁機踹了雞頭兩腳,疼的他直吸涼氣。
漂亮的女孩子俏臉一寒,從床上蹦下來,站到了人群中間說:「怎麼著?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嗎?以後雞頭不守規矩,你們打死他我也不管,但是今天誰也不許動他!」
大個子一臉不服氣的說:「大姐頭……」
女孩兒打斷了他的話,揮了揮手說:「都給我坐下,誰再胡鬧別怪我不客氣!」
這個女孩兒在這些人中間非常有威信,眾人見她真的生氣了,紛紛閉嘴,老老實實的坐到了床上。雞頭本來還想分辨兩句,女孩兒瞪了他一眼,他馬上也蔫了,乖乖的找了個空床自己坐了上去。女孩子見沒人鬧了,這才滿意的拍拍手,重新躺到了屍體旁邊,太平間又變的安靜了下來。
第三章鬼來了
劉雨生咬緊了牙關,強忍著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但是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他發現了一件讓人驚恐的事情。
不知何時,太平間裡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滿臉泛著青白色,**著身體,只裹了一塊厚厚的透明的塑料布,他好奇的圍著那些年輕人轉來轉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劉雨生可以肯定這個人跟那些年輕人不是一夥兒的,因為他根本沒見過這個人進來,而且這個人年齡太大了。喝了酒來打賭的這一幫人都很年輕,最大的就是那個雞頭,撐死了也就有個二十歲左右,其他人全部都在十五到十八歲之間。但是多出來的這個人是個中年人,看樣子少說也得有四十來歲了。
多出來一個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除了劉雨生,其他人根本看不見這個中年人。
劉雨生親眼看見中年人走到大個子旁邊,對著大個子的臉在吹氣,但是大個子那麼火暴的脾氣,卻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是縮了縮肩膀,把雙手抱在了懷裡。
中年人好奇的摸了摸大個子的腦袋,然後走到那個女孩子的床頭,左看看,右看看,隨後轉身走到了獨自一個人坐著一張床的雞頭面前。
雞頭正在抽煙,吐出的煙圈飄到了中年人面前,中年人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臉的滿足,然後就貪婪的站到雞頭身邊,雞頭吐一口煙,他就吸一口。
劉雨生感到毛骨悚然,太平間裡有好幾排日光燈,大半夜屋裡照樣亮如白晝,可是那些年輕人卻怎麼也看不見中年人,這說明了什麼?
劉雨生目不轉睛的盯著中年人,對方似乎有所感應,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劉雨生急忙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他裝成在找東西的樣子,趁機把目光轉移到了一邊。中年人似乎有些疑惑,他慢慢的走到劉雨生身邊,蹲下來盯著他的臉,試圖看出些什麼。
劉雨生悄悄的深呼吸,控制著身子不再發抖,然後低下頭不讓中年人看到自己的眼睛。劉雨生知道眼睛會出賣人的心,他能看到中年人,那麼中年人就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到時候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誰也不知道。
中年人很有耐心,一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劉雨生也不敢動,他低著頭,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中年人的腳。中年人的兩隻腳血肉模糊,隱約能看見白色的骨頭,暗紅的血十分粘稠,一點一點的流到了地上,然後消失不見。
不知過去了多久,劉雨生根本沒有顧及時間,他全神貫注的盯著中年人的腳,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緊的繃著,隨時準備應付可能的意外狀況。
或許中年人並未發現什麼破綻,他轉過身去,慢慢的走遠了,兩隻血肉模糊的腳漸漸消失在了劉雨生的眼中。雖然看不到中年人的身影,但劉雨生仍舊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又過去很久,他才偷偷的長出了一口氣。
眼角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中年人的蹤跡,這時劉雨生才發現冷汗把自己的後背都濕透了,黏黏的非常不舒服,他悄悄抬起頭,發現沒人注意自己,於是把頭低下來靠向手腕,想用嘴把繩子解開。
繩子綁的很緊,劉雨生一邊在心裡咒罵這些年輕混蛋,一邊害怕那個多出來的中年人,費了好大的勁兒,繩子打的死結總算解開了一個,給了他一點希望。這時候劉雨生的嘴都酸了,他眥了眥牙,正準備歇一下,抬起頭的一剎那,眼前忽然多出一個人影!
劉雨生被這個人影嚇的「啊」一聲大叫!他驚恐萬分的想要站起來,卻忘了雙手都跟桌子腿綁在一起,結果就是一頭撞到了桌板上。
劉雨生不能不害怕,因為忽然出現的正是多出來的那個人,那個一臉慘白雙腳血肉模糊的中年人!或許,叫他人並不合適,應該叫它鬼才對吧?
中年人仍舊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奇怪的看著劉雨生的臉,直到他看見了劉雨生的眼睛,這才愣了一下,然後對他輕輕的笑了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劉雨生不顧腦袋被撞的生疼,低頭閉眼大聲喊道:「我什麼都看不見,我什麼都看不見!你別來找我,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劉雨生撞到桌子上的動靜早就把一群年輕人給驚動,此時見到他被嚇成這樣,那些年輕人頓時哈哈大笑。女孩子從床上坐起來說:「大叔你怕什麼,我們不會殺你滅口的,嘿嘿,不過你要是報警的話,也說不定哦。」
大個子一臉輕蔑,嗤笑道:「大叔你真是白活這麼大歲數,膽子比兔子還小。」
其他人紛紛出言嘲笑,都很鄙視劉雨生,劉雨生理都不理他們,仍舊低頭念叨:「老兄,我每天對你們恭恭敬敬,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呀。」
雞頭冷冷的說:「大叔不用再演戲了,我們只是在這裡打個賭,又不是幹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不會殺你滅口的。你敢在這種地方工作,難道會怕我們幾個小鬼?」
雞頭的話讓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劉雨生,想了想他一開始的表現,確實不像膽子那麼小的人。這麼說來,劉雨生真的是在演戲?
曾被嚇的哭爹喊娘往外跑的那個人從床上下來,走到劉雨生身邊,狠狠踢了他一腳,罵罵咧咧的說:「媽的,你個王八蛋做什麼妖?敢戲弄我們,你不想活了?」
劉雨生又急又怒,偏偏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些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惹下大禍,人死為大,生者冒犯死者,本就是大罪,這些人不知死活的打擾亡者的安寧,已經招來了報應還不自知!中年人明顯就是一隻鬼,就是不知道是厲鬼還是冤鬼,如果它只是暫時寄宿在這裡,改日就會去投胎的善鬼,那還好說,這裡的人最多被惡作劇吃點苦頭,如果它是惡鬼……
劉雨生被那隻鬼嚇的驚慌失措,被人踢了一腳都沒反應過來,大個子見狀取笑道:「馬林你真是個娘們兒,踢人都不疼,剛才還被嚇成那個熊樣,以後可別說我認識你,我嫌丟人。」
馬林被說的臉上掛不住,掏出一把小刀割斷了繩子,一把拉起劉雨生,用刀抵在他胸口惡狠狠的說:「王八蛋你很有種?信不信我宰了你?媽的,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