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老鬼瞪大了眼睛,酒都顧不上喝了,準備看一副春宮大戲,不料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在是亮瞎了它的鬼眼。只見一個陰差摩挲著懷裡的美人,如同看一件絕世珍寶,摩挲了一會兒,忽然張開了大嘴一口咬掉了美人的一隻胳膊!美人的肩膀上鮮血淋漓,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仍舊巧笑嫣然,彷彿胳膊根本不是她的。
另一個陰差更狠毒,大嘴一張把美人的腦袋啃了下來,咯吱咯吱的咀嚼了幾下咕嚕一聲嚥了下去。沒了腦袋的紙紮美人仍舊行動自如,頂著個噴血的脖子還在給陰差按摩。老鬼本以為能看到一場好戲,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兩個陰差吃的十分過癮,搞的它餓勁兒上來了,抱著自己的胳膊啃了起來。
一時間咯吱咯吱的聲音不絕於耳,那是骨骼破碎和皮肉被撕碎的聲音,血腥味瀰漫了整個屋子。劉雨生面無表情的看著三隻鬼大吃特吃,一句話也不說,只默默的拿了一柱香來點上。
陰差個頭雖小,嘴巴張開了卻像一個無邊的黑洞,紙紮的美人沒過一會兒就被啃了個乾淨。倆陰差意猶未盡的砸了咂嘴,其中一個還打了個飽嗝,它摸著肚皮滿足的說:「通靈師,真是謝謝你,這樣的美味,很多年都沒嘗到過了。」
劉雨生不置可否,另外一個陰差假笑著說:「不過我們出來的時間已久,這就該回去了,十分感謝通靈師的款待,將來有一天再相見,必定不會虧待了你。」
它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警告劉雨生在老鬼的事情上一定要適可而止,說到底劉雨生再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早晚有一天陽壽耗盡,到時候魂魄總歸要到地府走一遭的。今天他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足,又讓倆陰差享受了一把難得的美酒和血食,所以只要他不在老鬼的事情上搗亂,將來他死的時候陰差或許會給他點優待。
老鬼已經啃掉了自己的兩隻胳膊,聽見陰差說要走,身體頓了一下,看上去很有些忐忑。劉雨生看了看老鬼,黯然的歎了一口氣說:「唉,人力時有窮盡,老鬼,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這件事太過為難。兩位陰差代表著地府的威嚴而來,我一介凡人能有什麼法子呢?你就跟著它們走吧,等你到了下面也不要擔心,我會給你多燒些肉食和紙錢的。」
「雨生啊,去下面倒沒什麼,不過就是可惜了這一罈子好酒!」老鬼一臉可惜的看著酒罈子說,「這酒在下面上哪兒找去?這一走只怕以後再也喝不到了。偏偏又帶不走,如之奈何?」
劉雨生皺了皺眉頭,忽然像靈光一閃似的大聲說:「我聽說二位陰差肚子裡能裝萬物,能通陰陽兩界,不如就請你們幫個忙把這酒給老鬼帶下去好不好?我也絕不會虧待了二位,這裡還有兩罈子一樣的火煞酒,便算做我給二位的謝禮!」
倆陰差得意的對視了一眼,假意謙虛道:「什麼能裝萬物啊,不過是能裝些亡魂厲鬼而已,不過這酒嘛,只要我們兄弟二人喝到肚子裡,確實能帶到下界去。」
「那就勞煩兩位差大哥,只要帶上這好酒,我保證一路上都不搗亂。」老鬼恭敬的說。
帶上一罈子酒並不是什麼大事,再說還各自有一罈子好酒的私貨,倆陰差自然滿口答應下來。劉雨生見它們答應了,走過去就要把泥封撕開,一個陰差急忙阻止道:「通靈師,這酒我們答應帶了,但是不能在這裡喝,用筷子要喝到猴年馬月啊?耽誤了回去交差的時辰,我們吃罪不起。我看,就直接把這罈子帶走吧!」
劉雨生身形一頓,有些勉強的說:「老鬼的酒兩位給它帶下去就是,送給二位的好酒,二位不打算在這裡享用嗎?到了下面這酒二位還能喝到多少,那可就不一定了。」
陰差在地府之中其實是非常卑微的存在,在它們之上還有許多更厲害的地府靈神,除了比亡魂地位高些,陰差論起官階只能算是不入流的龍套。劉雨生說的沒錯,它們在陽間要是得了什麼好處,回到下界之後少不得要孝敬給各位上官,自己能留下多少,那就得看運氣了。
倆陰差被劉雨生說的猶豫了一下,這火煞酒實在是好東西,叫它們白白送人那是萬萬捨不得的。但是在這裡喝掉的話,用筷子喝酒,那個速度還用說嗎?等這一罈子酒喝完,恐怕明年的鬼門關都開了。一個陰差咬了咬牙,惡狠狠的說:「不能便宜了那幫混蛋,兄弟,咱們就在這兒喝掉這罈子好酒。通靈師既然把酒送給我們了,想必我們怎麼喝都無所謂,不要用筷子了,直接吸煞!」
這個陰差說完之後,身子一下飄到酒罈子跟前,伸出一隻章魚一樣的手把泥封打開了,然後張開大嘴對準罈子使勁吸了一口氣。只聽它「呼」的一聲,一陣狂風吹過,房間裡的桌子板凳什麼的少了一半,酒罈子卻紋絲不動。
陰差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的叫喚了兩聲,抱怨道:「通靈師,這酒罈子是什麼做的?我怎麼吸不到其中的酒煞?哎喲我的肚子……」
它嘰裡咕嚕的嘔吐了半天,從嘴裡吐出一堆碎木料來。劉雨生忍住笑正色答道:「我正要提醒二位陰差,不是我非得要你們在這裡喝酒,只是這酒釀造之時五行煞氣太重,罈子裡面包了一層桃木芯用以阻隔煞氣外散。除非用沾了屍煞的木筷子喝裡面的酒,不然的話,我看也只有你們親自鑽到罈子裡去喝了。」
「滴滴滴……」
鬧鐘響了起來,劉雨生看了看表說:「二位陰差,已經丑時了,究竟怎麼做還請你們決斷。要是怕耽誤了時間,那麼這酒……」
他假裝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那這酒我就先留下,等二位有機會上來的時候再慢慢喝。」
「下次再上來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再說也不一定輪得到咱們兄弟上來,通靈師,今天這酒我們是一定要喝。既然煞氣不能吸出來,那我們就進去喝,不過有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區區桃木罈子可困不住我們兄弟倆,你別想什麼歪主意。」一個陰差冷冷的說。
劉雨生嚴肅的說:「不敢,不敢。我哪敢打二位的主意?將來難道不怕下十八層地獄嗎?」
陰差看了看劉雨生和老鬼,冷笑著說:「趙軍,你可也別想著逃跑,有這勾魂簿子在,你就是跑到天邊去也躲不過我一句話。」
老鬼無奈的說:「軀殼陽壽已盡,我還能往哪兒跑啊?以後在陽世的每一天都要消耗陰氣,我可不想被日煞搞的魂飛魄散。」
倆陰差看著罈子裡的火煞酒,終究是酒蟲戰勝了理智,只見黑光四射,倆陰差化身成一陣煙霧,吸溜一下各自鑽進了一個酒罈子。過了好一會兒,劉雨生和老鬼看著酒罈子動也不動,看樣子確實沒有什麼別的打算。
屋頂上忽然冒起一個土包,從中伸出一隻手,就只是孤零零的一隻手!這隻手慢慢的從土包裡爬了出來,手指對著劉雨生和老鬼點了點,然後消失不見了。
過了半晌,老鬼聲音有些忐忑的說:「雨生,搞定了嗎?」
「必須的,你信不過我?」劉雨生不滿的說,「就算信不過我,你也得信得過這火煞酒。我在罈子底放了兩個煮熟的雞蛋,這倆蠢貨為了吃到雞蛋一定會把酒喝光,這一罈子火煞酒足夠它們睡上一個星期的。這一個星期,就是你最後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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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荒地
搞定兩個陰差耗費了劉雨生很大的精力,過程看上去有驚無險,但其中的凶險不足為外人道也。別的不說,就說那兩個紙紮的美人,用盡了劉雨生在太平間工作一年多積攢下來的新喪之人的陰氣。這兩個紙人用陰氣凝結,以新鮮屍皮做裡,以冥錢紙為表,以腐屍骨為架,對生人來說自然是大大的不吉之物,但對於亡魂來說卻是上好的補品。
不過這兩個紙人陰冷之氣太盛,亡魂吃掉之後,最好以火煞中和,否則亡魂有可能被凍結陷入沉睡。劉雨生的計謀一環套著一環,火煞酒也是早早就預備好的,不愁兩個陰差不上當。
能做出這樣栩栩如生並且行動自如的紙人,世間僅有劉雨生一家,別無分號,而有能力釀造出火煞酒的,更是除了他之外絕無僅有。若是別人想這麼對付陰差,一則沒有這能醉倒亡魂的火煞酒,二則也沒有能力做出這極品的紙人,就算所都的東西都有,陰差也未必會給面子跟你喝這個酒。
劉雨生在陽世雖然聲名不顯,可是在陰界卻大名鼎鼎,幾乎無鬼不知無鬼不曉。馬大慶死去多年,眼看就要魂飛魄散的一隻白鬼,竟然被他生生培養成了惡鬼,還奪了仇人許大鵬的壽命,這一件事就讓他聲名大噪。
倆陰差對於劉雨生有諸多顧忌,輕易不願撕破臉面,所以才會被他的酒給醉倒。若是換了別人想阻撓陰差勾魂,二話不說當即一起帶走!到了下面過過堂,查查你的陽壽再把你放回來。說起來地府一日游算是最好的下場了,萬一因為魂魄離體,屍骨被不明真相的家人焚燬,那麼陽壽雖然未盡可也只能孤零零的去下界報道啦。
兩個陰差雖然醉倒在了罈子裡,但是不能就那麼放下不管,否則萬一罈子見了光,或者有生人靠近驚醒了陰差,那劉雨生一番功夫可就算白費了。所以他又把兩個酒罈子用桃木煞包圍起來,藏到了隱秘的地方。這樣來回的折騰了許久,等到他能鬆口氣歇一會兒的時候,都已經凌晨四點多了。
第二天一早劉雨生就遲到了,眼睛上還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他雖然是通靈師,陰陽眼威力無邊,可身體上畢竟還是個普通人。不過太平間裡他老人家一手遮天,再加上人民醫院誰不知道他是院長跟前的大紅人?所以他雖然姍姍來遲,倒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上來找茬。
今天還是小王值班,他見劉雨生遲到了,低眉順眼的湊上去說:「劉科長,今天徐護士沒過來,倒是有幾個年輕人來找您,看您不在,要了您的電話號碼就走了。」
徐靜沒來這在劉雨生意料之中,他任由老鬼出來作怪,就是不想讓徐靜總是糾纏自己,但另外的幾個年輕人他就不知道是誰了。在T市他除了人民醫院的同事之外,就只和馬大慶有所接觸,另外似乎沒有什麼熟人,難道是劉家村的幾個混蛋?
劉雨生有些激動的問:「是不是有一個胖子,胖的像頭豬,身材圓滾滾的像個球一樣?」
小王愕然的說:「胖的像個球一樣的人?沒有。來的三個年輕人看上去派頭很大,劉科長,是不是您的朋友啊?」
小王說話算客氣的了,今天來的三個人豈止派頭大,簡直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來到太平間劈頭蓋臉的就把他給訓了一頓。這三個人舉止氣度都很有氣場,小王也不敢貿然得罪,只好把劉雨生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們。
劉雨生想了想,派頭很大的三個年輕人?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認識什麼派頭很大的人,除了一個馬大慶。但是馬大慶派頭再大,也不會在他面前擺譜,這三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來歷?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他索性趴在桌子上補覺去了。多想無益,既然他們要走了電話號碼,肯定還會再來的,到時候不就水落石出了?何必浪費腦細胞胡亂猜測?
徐靜不知是被劉雨生講的故事噁心到了,還是另外有事纏身,一天都沒來找他。這可是個大新聞,自從徐靜在馬路上把劉雨生救下來之後,還從來沒有哪天不見他的。那三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也沒有出現,一天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下班的時間一到,劉雨生噌的一下蹦起來,出了門直奔停車場,騎上那輛超級極品的寶貝自行車一路就向市郊趕去。別看這輛自行車破舊不堪,除了鈴鐺不響,其他就沒有不響的地方。但是劉雨生騎上之後,車子跑起來飛快,速度幾乎比得上大馬力的摩托車!
這麼一輛飛馳的自行車,引得路邊無數人側目,劉雨生絲毫不在意,只管悠然自得的坐在車座上。車子一路疾行,出了市內來到人少的郊區,車速猛地再上一個檔次,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輛自行車幾乎跑的比汽車還要快。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劉雨生騎著自行車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他離開了大路,七拐八繞之後停在了一處荒蕪的野地裡。這一大片野地沒有人煙,也沒有莊稼,到處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黑咕隆咚的夜晚,這裡影影憧憧的看上去格外的陰森。
劉雨生把自行車隨手停在一邊,看著野地慎重的說:「這裡就是你當年屍骨被埋葬的地方?鬼魅煞氣叢生,看來這裡是一個亂葬崗。」
《極度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