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幾百號人新喪,又是自相殘殺而死,所產生的怨煞之氣以及屍氣濃郁之極,陰風呼號,整棟樓似乎都變成了鬼宅。到處都是死屍,死相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慘不忍睹,簡直是人間地獄。樓頂的怨氣之雲越發壯大,張牙舞爪的似乎要生出靈智,慢慢的往樓外擴散而去。可是怨氣剛剛飄到外面,就碰到一堵無形的牆壁,怎麼沖也衝不出去。
劉雨生在房間裡端坐半晌,敲了敲手指淡淡的說:「是時候了,小寶,出來吃飯。」
一個瘦小的人影慢慢浮現,依然是那個白白胖胖的赤腳娃娃,只是它看上去比以前長高了許多。劉雨生伸出一隻手,手心有一個小小的鼎爐,他念道:「天地為鼎爐,亡魂為血肉,陰靈為橋樑,引!」
小寶張開大嘴用力一吸,如同長鯨吸水一般,樓頂上的怨氣之雲就那麼化成一道黑線,轉眼間就被它吞光了。整棟樓上所有飄散的怨煞之氣,以及新死之人的屍氣,全都被小寶給吞吃,好比風捲殘雲,乾乾淨淨,一點不剩。
小寶吞下無量的怨煞,打了個飽嗝,吐出兩個黑乎乎的珠子。它眨了眨眼睛,嗖的一下就鑽到了劉雨生身上去。劉雨生手中捏著那兩個黑乎乎的珠子屈指一彈,兩個珠子就沒入了曲忠直的眉心。劉雨生面無表情,正襟危坐,就好像他什麼都沒做過。
怨氣被吸收,整棟樓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是遍地死屍,再也不復之前的人氣了。成不歸黑著臉推開門走進來,自責的說:「師傅,徒兒無能,沒能救下這樓裡的人。他們統統被怨氣侵蝕,自相殘殺,死者不可計數。」
「這不能怪你,」劉雨生淡淡的說,「怪為師考慮不周。誰也沒想到剝皮鬼竟然會放棄辛苦積攢的人皮和怨煞,好在經過這一次打擊,它再想作惡已經不易,我們只要能找到它的行蹤,就一定能消滅它!」
「可是……」成不歸還想說點什麼,劉雨生擺擺手打斷了他:「不用說了,為了消滅剝皮鬼,總得有人犧牲。如果這棟樓上的人不死,他日剝皮鬼凝聚了屍鬼假身,生靈塗炭不遠矣,到時候死的何止幾百人?我等通靈人就要道心通達!不然如何勇猛精進?你身為我的衣缽傳人,若是連這個道理都領悟不透,死幾個人就內疚不已優柔寡斷,你還配做什麼通靈師!」
劉雨生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狠辣無情,成不歸眼神一陣迷茫,心中十分糾結。默然半晌,他咬著牙問道:「師傅,通靈人的責任,究竟是什麼?難道不是消滅惡靈維護世界安寧嗎?通靈人也是人,不是無情的機器,叫徒兒眼看著這麼多人無辜死去而無動於衷,徒兒做不到!」
「唉,傻孩子,」劉雨生語氣變的溫柔了一些,「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初下山時,也接受不了這種事,那時候我跟你一樣,為了惡靈害死的一個孩子傷心很久。可是,身為通靈人,和惡靈戰鬥是我們天生的使命,我們不能逃避,只能面對。」
成不歸低頭不語,劉雨生忽然慷慨激昂的說:「你知不知道這些人今天為什麼死?因為你還不夠強大!如果你足夠強大,剝皮鬼根本就不會有機會逃走!如果你達到大通靈師的境界,就算怨氣爆發,你我二人聯手也能壓制下去!所以,如果不想見到生靈塗炭,不想以後被惡靈牽著鼻子走,不想見到惡靈殘害生人,你就必須盡快強大起來!」
最後這番話給成不歸帶來了極大的觸動,是啊,如果他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輕易的消滅剝皮鬼,怎麼還會有今日這樣的慘事發生?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後悔,為什麼沒努力跟劉雨生學習通靈道法,不然何至於此!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說:「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今後定要勇猛精進,求師傅傳我通靈上三篇!」
第十八章拜師
成不歸被劉雨生一番話說的好像頓悟了一樣,跪地哀求非要劉雨生傳他通靈上三篇,劉雨生猶豫了一下,歎息道:「通靈上三篇有違天道,通靈人習之命格大變,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會成為天煞孤星。不歸,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強大起來,但是天煞孤星一世孤苦,你真的確定要學嗎?」
成不歸頭也不抬的說:「徒兒心意已決,求師傅成全!」
「也罷,反正你是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既然你一意要學,為師怎會不傳?」劉雨生伸手虛扶了一下說,「你且起來吧,此間留下許多麻煩,還需要盡快處理,不然會鬧出很大的亂子。」
成不歸眼神堅毅,性格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少了之前的浮華,多了幾分沉穩和內斂,看來這次剝皮鬼製造的血腥殺戮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動。一棟樓數百人自相殘殺而死,其中不乏親人反目的戲碼,夫妻相殘父子相殺。可憐的人們還在睡夢當中,就被怨氣侵蝕了神智,稀里糊塗的殺盡了身邊的親人和朋友。要是讓剝皮鬼繼續肆虐下去,這樣的人間慘劇不知還要上演多少次!
得了劉雨生的承諾,成不歸站起來說:「師傅,這棟樓裡的屍體要怎麼處置?他們被怨氣侵蝕了神智,死後恐怕也不得安寧,如若放任不管,極有可能形成大規模的屍變。」
「沒別的辦法,只好把他們的屍體統統毀去,」劉雨生冷冷的說。「死者已矣,不能讓他們再給生人帶來困擾。」
成不歸聞言大驚。饒是他心志經過一番磨練,仍舊神色大變。他阻攔道:「師傅,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我們可以打開地獄之門,超度他們的亡魂,他們已經死的很冤枉了,死後竟連屍體都保存不住,這……」
「不要說了,」劉雨生打斷了成不歸的話,「剝皮鬼的怨煞哪裡有那麼簡單?這些死人的屍氣都被怨煞中和,他們根本回不了魂。說白了。他們已經魂飛魄散了。這些屍體全都是行屍,如果不盡快處理,必定生出大禍。」
成不歸雖然於心不忍,但知道劉雨生說的都是實話,值得無奈接受了這個事實。劉雨生當即下樓準備一應放火之物,成不歸則開始背人下樓,他救下來的二十多個人一直昏迷不醒,他挨個把他們背到樓下,放到安全的地方。
僅剩的這些活人都安置好了以後。成不歸拎著幾桶汽油在樓上各處傾倒。半晌之後他出來單元門,把手中的空桶一扔,對劉雨生說:「師傅,弄好了。開始吧。」
劉雨生點了點頭,捏起一張符紙正要唸咒,忽然遠處跑來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就往樓道裡鑽。成不歸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其拉住,沉聲道:「曲忠直。你幹什麼!」
突然跑來的人正是曲忠直,他不知何時悠然醒轉。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不在家裡,第一件事就是要上樓尋找王美靜和曲守正。成不歸伸手攔住了他,他臉上一黑,用力一把推開成不歸,低頭上樓去了。成不歸措不及防被他撞開,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發呆,曲忠直的力氣為什麼忽然大的驚人了?
「不歸,跟他上去,」劉雨生在一旁淡淡的說,「不要讓他做傻事,如果他堅持的話,把他妻兒的屍體帶下來。」
「是,師傅。」成不歸應了一聲,也回身鑽進了樓道。
樓下只剩一個劉雨生,他兩個血窟窿一樣的眼睛周圍,血肉翻捲著,忽然長出了肉芽,看上去恐怖極了。他皺了皺眉頭,雙手在眼眶上連拍幾下,臉上金光一閃再閃。那些翻捲的肉芽慢慢的又縮了回去,黑洞洞的眼眶恢復了原樣。他長舒了口氣,隨即臉上浮起一片陰霾。
劉雨生在樓下等了半晌,曲忠直抱著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從樓道裡走了出來,成不歸一臉同情的跟在他身後。曲忠直面無表情,既不顯得傷心絕望,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癲狂,他平靜的讓人害怕。成不歸幾次想幫忙接過他手裡的屍體,都被他搖頭拒絕。
等二人離開了大樓,劉雨生歎了口氣,捏住符紙念道:「塵歸塵,土歸土,通靈,火起!」
符紙轟的一聲變成一個大火球,飛入樓道裡引起一陣爆炸聲,隨後就有熊熊的烈焰燃起,火苗自下而上頃刻間就席捲了整座大樓。劉雨生又取出兩張符咒望空一扔,口中大喝:「通靈,大風!」
符咒消散在空中,平地起狂風,吹的樹葉嘩啦作響。風助了火勢,大樓上的熊熊火焰越發旺盛,幾十里外都能看到那火光。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醒了許多人,小區裡其他樓上的人紛紛下樓,看熱鬧的看熱鬧,打電話的打電話。不多時就聽淒厲的警報聲響徹夜空,消防車和警車都在接警的第一時間趕到了。
可惜火勢實在太大,幾輛消防車的高壓水槍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人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整棟樓被燒成了灰燼,最後在一片爆炸聲中轟然倒塌。因為這起大火帶來的各種新聞暫且不提,單說劉雨生和成不歸、曲忠直三人,大火一燒起來,三人就迅速的離開了小區,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花壇裡。
曲忠直一路都默默無語,任由成不歸在前面引路,他只知跟著跑。他的手死死的抱著王美靜和曲守正的屍體,說什麼也不撒手。成不歸也不知該怎麼勸慰這個可憐人,一夜之前家破人亡,妻兒慘死,這種打擊誰都受不了。他幾次開口想說話,可是又憋了回去。
劉雨生默不作聲的取出兩個小白玉罈子,遞給曲忠直說:「這是兩個通靈壇,可以儲存屍體,保存屍氣。你妻兒的屍身放在裡面,可保百年不腐。」
曲忠直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一樣。成不歸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快謝謝我師父啊!這兩個寶貝通靈壇可以溫養屍氣,包你妻兒的亡靈平安!」
劉雨生趁成不歸和曲忠直說話的當兒,掐了三根手指一彈,一道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波紋無影無形,穿過成不歸的時候,他根本毫無反應,但是觸及曲忠直之後,曲忠直猛的一顫,忽然放聲大哭!一個大男人痛哭流涕,好不傷心。
成不歸輕輕拍打著曲忠直的後背,在一旁像個小媳婦兒一樣悉心勸慰。曲忠直哭了半晌,把妻兒的屍體慢慢放到一邊,眼淚一擦,猛的跪倒在劉雨生腳下悲聲道:「師父!求您收我為徒,傳我通靈法術,我要為我妻兒報仇雪恨!我要把剝皮鬼打的魂飛魄散!」
劉雨生往回收了收腳,不料曲忠直抱緊了不撒手,他只得站定了無奈的說:「曲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也很理解你的想法。但通靈人以消滅惡靈為己任,維護人間的安寧是我們的使命,夾雜著個人的仇恨,是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通靈人的。」
曲忠直抱緊了劉雨生的腳,一個勁兒的在地上磕頭,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磕頭。他磕的每下都用力極大,沒幾下就把頭皮磕破了,流出血來。他仿若不知,依舊用力的磕,把地面都染紅了一片。劉雨生歎了口氣道:「曲先生,你這是何苦?我是不可能傳授你通靈術的,你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眼睛,若是你掌握了神通道法,對其他人來說不知是禍是福啊。」
曲忠直一語不發,只是不停磕頭。成不歸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跟著一起跪倒在地,拱手道:「師父!曲大哥一定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通靈人,我信得過他!求你收下他吧!」
劉雨生皺了皺眉頭道:「胡鬧,你這是幹什麼?快站起來!」
「我不!師父,今天你要是不收下曲大哥為徒,我就跪死在這兒不起來了!」成不歸倔著頭說。
第十九章星探
成不歸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忽然看曲忠直特別順眼,對曲忠直的遭遇同情不已。他幫襯著跪倒在地不起來,劉雨生頓時感到十分為難,三人僵持了半晌,曲忠直的腦門都磕爛了。劉雨生無奈的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通靈人順天數行事,今日既然遇到你,想來就是命數使然。我就收了你這個徒弟!」
成不歸大喜過望,急忙爬起來拽住曲忠直說:「曲大哥,師父答應了,師父答應了!」
曲忠直被成不歸拽著站起來,剛想開口說話,不料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一頭摔倒在地。他失去最親最愛的妻兒,悲痛欲絕導致心力憔悴,又跪在地上狠狠磕頭,消耗了極大的精力,此時再也堅持不住了。
成不歸扶起曲忠直,試了試他的鼻息,搭了搭脈,呼了口氣說:「還好,只是暈過去而已。師傅,現在怎麼辦?」
劉雨生把兩個白玉小罈子拋到空中,兩個罈子迎風便漲,轉眼漲到水缸那麼大落到地上。他指著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說:「把他們二人的屍身裝起來,背上你的曲師弟,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