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兩姐妹的悲慘呼號和掙扎,最後昏迷過去被侍衛拖走。柯帝士扣好上衣最後一枚貝石雕紐扣,對身邊垂手而立的男人說:「走了。」
他討厭賽斯.埃爾伯德冷眼旁觀的性格。即使在姊妹花被侍衛用劍柄敲暈頭拖走的時候他依舊沒有反應,既不表示讚許也不表示反對。偏偏也只有這種冷血才能駕馭皇家騎士團,才能把蛀蟲一樣侵蝕他王權的自由黨人清剿乾淨。利劍固然好,可是劍的忠誠還停留在原主人身上,那就不怎麼讓人滿意了。
卵石小徑上昨天白天的落葉已經被迅速清掃乾淨了,賽斯覺得腳下的石塊有些微涼。他回到溫泉池邊,拿起雙胞胎姐妹托盤上剩下的白狐披風趕緊幾步追上來,從身後把披風覆在新王肩上。動作柔和熟練,行雲流水。
柯帝士頓住,轉過頭向他揚了揚眉毛。
「有點涼,陛下應當注意身體。」
賽斯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只是覺得有點涼,所以從最近的地方拿了件披風給柯帝士披上。取披風,從身後披上,再繞到前面繫絲帶——這個動作他常常為安德爾森做,熟悉得幾乎融入到血肉之中。剛才從背後看,柯帝士消瘦的背影和金髮讓他想起當年那個蒼白的少年,身體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做出了行動。
「你以前就是這麼服侍你前主人的?他叫什麼名字……安德爾森?」
賽斯低頭:「我的忠誠現在屬於陛下。」
當初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已經死了。他的安德爾森少爺已經死了。他親眼看見他喝下有毒的藥水,親手為他的屍體包紮傷口,親自為他的棺材釘上柳丁,並在棺蓋上撒上代表思念的玫瑰花瓣和土。
第二年他突然產生了奇怪了幻覺,覺得安德爾森沒有死。他只是跟隨艾葉堡公爵夫婦去遠方旅行,總有一天還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他淡金色的頭髮還會在並肩而行時觸碰到自己的臉頰,他灰藍色的眼睛的顏色好看得像艾葉堡九月的天空,他的笑容依舊乾淨明亮。
那一年賽斯首次為自己使用皇家騎士團的權利,把尋找安德爾森的啟示貼滿了丹頓每一個角落。
這件事柯帝士知道,可是他容忍了。年輕的帝王對跪在金雀花大廳中央的聖殿騎士說:「賽斯.埃爾伯德,你唯一的弱點就是太容易入戲了。演出已經落幕,而親愛的,你還陷在戲裡出不來——一開始你就知道有一天會背叛他,不是嗎?」
賽斯後來才聽說,他當時的聲音沙啞得像野獸的嘶吼:「可是我不知道他會死!」
五年過去了,再深刻的悲傷也被時間所淡漠。他只是覺得心底空了一塊,再溫暖的夏天依然有十二月的風從那個空洞間穿過。
柯帝士去用午餐,白桌布上已經擺好了銀質餐具和這個季節不常見的肥美鱒魚。他舒展身體仰倒在高背椅上,感歎泡溫泉也是件消耗體力的事情,忽然轉頭問賽斯:「在弗翠蘭德與龍族接觸到沒有?」
得到遺憾的否定答案後,他懶洋洋的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你接下來想做什麼?作為從弗翠蘭德回來的獎賞,你可以提一個要求。」
這個要求賽斯已經考慮很久了。
「感謝陛下把艾葉堡賞賜給我,我想回那裡休息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通了,不棄坑!
雖然現在寫得不好,但是要是我坑掉了,就杜絕了這篇文以後寫好的可能性O(∩ˍ∩)O~
謝謝大家的鼓勵!燈泡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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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丹頓地圖:
東部平原:康沃爾
南部海濱:楓葉郡(有小鎮柯爾和貝肯斯伯爵夫人所在的瓦爾頓)
西部沙漠:索瑟
北部山地:弗翠蘭德
中部湖區:沃特茅斯 (首都聖華沙所在地)
☆、艾葉堡舊事
安德爾森發現文森特.威廉是個有趣的人。他出入各種社交場合,熟悉上流社會禮儀,精通藥學,談吐風趣。安德爾森把自製的藥液提取器展示給他看時,文森特表示極大的讚賞。傳統的製藥方法是把藥材放進坩堝裡煮沸才能提取出能治病的成分。然而某些藥材一旦加熱就失去了藥效,比方說對鼠疫有奇效的安息籐,它甚至不能在炎熱的夏天長時間保存。安德爾森的儀器很簡單,一個倒錐形銅漏斗,最下面放上研磨成粉並且濕潤過的藥材,藥粉上覆蓋細紗和亞麻。清水從漏斗上方倒入,在亞麻布中第一次過濾,然後緩緩經過藥材,流入下面的闊口杯裡。
柯爾是個偏僻的小鎮,人口稀少,病人不多。安德爾森無聊時常常自製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打發時間。他一般只是對古書上記載的儀器做一些改進,從來沒有想到會這些東西會有多大的價值。
文森特毫不掩飾的讚許:「安,這是一個驚人的發現——你完美的解決了安息籐怕熱的問題!這是一個小禮物,作為朋友,表示讚賞。」
他愉快的擁抱他,把一朵白玫瑰別在安德爾森扣眼上。
文森特喜歡大朵的重瓣白玫瑰,萊恩不喜歡。他把這朵花從安德爾森的胸前扯下來扔掉,皺起眉頭說氣味好難聞。
安德爾森嘲笑他:「你的鼻子不適合聞高雅的東西。」
萊恩伸過脖子把他上上下下都嗅了一遍,捏捏他的腰:「親愛的,你真香。」
伯爵夫人的宴會季節已經結束,遠方來的貴族先生小姐們早已乘坐他們奢華的馬車回到各自莊園。萊恩果然以安德爾森的名義無齒的繼續賴在城堡裡,每天東遊西晃,和各種女人搭訕調情。他會突然發神經來找安德爾森,不分青紅皂白要把他撲倒在床上抹乾吃盡,繼而被踹下床。有一次他當著文森特的面吻安德爾森的耳垂,向來注重禮節的文森特臉色難得要死。
最後伯爵夫人留下來的藥師只有安德爾森一個人。據說只有他一個人調製出了真正純正的龍舌蘭水。文森特.威廉是以客人的身份暫住在城堡裡。他時常被邀請參加伯爵夫人日常的散步和狩獵。這些活動萊恩當然也去。萊恩不喜歡文森特,每次他提起就說這個人是上流社會的流氓,對誰都帶著一副彬彬有禮的假面具,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心裡在打算著什麼。
他企圖說服安德爾森離文森特遠點:「親愛的,你覺得我流氓嗎?」
安德爾森認真的做了比較:「流氓比你高尚。」
「要知道物以類聚的。我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我的同類。」
安德爾森當然不相信說話沒靠譜過的萊恩。然而萊恩竟然開始提前收拾旅行的行李箱,並催促安德爾森龍舌蘭溶液配一但制完成就立即回柯爾。
「我已經收集到了需要的情報。」他把表演時用來擦眼淚的各種顏色手帕和鑲假寶石的胸針往旅行袋裡塞:「守門人的老婆告訴我,二十二年前有人抱了一個藍眼睛的嬰兒來找過伯爵夫人。那是深夜,她丈夫親自為這個帶小孩的陌生人開的門。伯爵夫人並沒有留下這個小孩,轉而把他送到了艾葉堡。時間正好跟安斯艾爾王子出世相吻合……我得先去一趟艾葉堡,找一個叫歐文.卡斯特的男子。」
「小心在那裡遇到賽斯。」安德爾森說。
萊恩一臉輕鬆:「埃爾伯德侯爵從來不回自己的城堡,艾葉堡幾乎是一座空城。」他突然演戲一樣屈下一條腿,誇張的拉起安德爾森的手背吻了吻:「憂鬱的公主殿下,我愛你。」
安德爾森挑一邊眉毛。
萊恩開始上下其手:「我深愛著你的肉體和靈魂。鑒於靈魂過於高貴,我決定先從肉體愛起——親愛的你怎麼了?」
安德爾森從貼身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瓶拔了塞子在他面前揚了揚,然後把昏迷的人丟出門外,拍拍手上的灰塵,再拍掉身上的雞皮疙瘩,若無其事的關門。
第二天安德爾森還在睡覺的時候,萊恩已經帶著自己的馬戲團上路了。他在馬車上寫信回來委屈的抗議:「親愛的你真不懂情趣。」